端一盤西紅柿炒雞蛋,一盤甜酸燉牛腩,一碗胴骨紫菜湯,簡簡單單,沒半分花哨,香味卻是異常濃郁。兩人飢腸轆轆,看著那紅白黃相間的番茄雞蛋、蔥白點綴的油亮牛腩誘人之極,筷子上下翻飛,就著白米飯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李思盈含混不清的說:「好好吃哦,比我媽做的菜好吃多了。她很少做菜的。」她又餓又累,吃起來自然是加倍的美味香甜,幾乎把臉埋進飯碗裡。
吃著吃著,臉頰滑下大顆大顆的淚珠,滴進碗裡。
陳遠看她一邊吃一邊哭,突然間心中大生憐意,這個可憐柔弱的女孩填滿了他整個胸臆。伸手摸摸她的小腦袋,女孩的身體彷彿劇烈的顫動了一下,又彷彿根本沒動過。一會兒之後她用手背拭去眼淚,像個沒事人一般繼續吃起來。
「我爸媽在公司裡很忙,一年都沒陪我出去玩過一次。今天終於帶我出來,又把我弄丟了。」
遠喉嚨裡吐出一個音節。
「他們說現在正處於事業上升期,等熬過這段就有時間陪我了。」李思盈看出他的不滿,連忙替自己父母親做解釋。
吃飽飯後,陳遠跑去跟吳衛國借了手機——他至今沒買過手機。他性格陰鬱,朋友不多,交際應酬也少,買了也沒用,不如省些通話費多買幾箱啤酒消遣。
「我爸叫李協,他的號碼是……」李思盈吐出一串電話號碼。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陣盲音,陳遠遺憾的搖搖頭。李思盈有些焦急,又說:「再打我媽手機試試,她叫張艷萍。」
仍然是盲音,掛掉重新撥打了好幾次,依然沒有結果。家裡的座機也沒人接。
李思盈急得快哭出來,「不可能的,我爸要做生意,他說他的電話每天二十四小時開機的……」
陳遠沉默了一下,說:「你爸公司的電話是多少?」
李思盈只懂茫然的搖頭:「不知道。」沒經歷過社會的小女孩第一次出門便與家人失散,心中惶恐彷徨可想而知。
陳遠放下筷子:「我撥110試試。」
「別……」李思盈哀求說:「也許等一下就能打通了,再等等吧。」她縮在沙發上抱起膝蓋,露出纖美圓潤的腳踝,馬尾辮略有鬆散,額頭上搭了幾絲亂髮,楚楚動人。
陳遠搞不懂她為什麼那麼害怕110,暗想:「小丫頭生得很誘人,小小年紀就那麼可愛了。如果是個男的,我管他是死是活呢,看來性別相貌的吸引對正常人來果然很重要。我要是有這麼個女兒,疼都疼得來不及,她父母居然會和她走失,真是不可思議,絕對是冷血父母。」神使鬼差般對可憐無助的小姑娘伸出援助之手,換了任何人都會這麼做的。
打開電視,陳遠沒有調到一向喜歡的新聞政治類節目,而是換了播放外國兒童片《奧特曼》的湖南電視台。
「好幼稚哦,叔叔你怎麼會看這麼傻的動畫片?人物超難看,對白超無知……」李思盈撇撇嘴說。
陳遠一翻白眼:「我怎麼知道,我以為你愛看才好心放給你看的。你要是不看我就換到新聞去了。」
李思盈歉意的笑笑:「不知道今天有沒有超級女聲哦……」
陳遠沉悶的說:「沒意思,我從來不看綜藝節目。」
聊了一段時間的兩人都沒有陌生人初次見面的拘束,一方面兩人年齡相差過大;另一方面性格古怪的陳遠不在乎相處的對象是誰,有話就說,沒話就傻呆著;而李思盈經歷彷徨失落後,對他逐漸產生信任。
把電視換到浙江台新聞,播音員平板沉穩的聲音說:「今天下午一輛『浙』字牌的載貨大客車在象柳高速公路與一輛客運汽車發生碰撞,死亡十七人……」李思盈身心俱疲,聽著那一成不變的催眠調子,眼皮漸漸沉重,趴在沙發上睡著了。
陳遠重新撥打了她父親的手機,這次卻通了,傳來一個略帶疲憊的渾厚男低音:「喂,你好。」
「哦,你是李協吧?」陳遠一邊說著,左手一邊輕柔地拉直李思盈捲縮的身體,小姑娘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
「是的是的,您是……?」
「怎麼現在才開機?還說是個生意人呢!」陳遠不滿地說,語氣很重。
電話那頭拿不準他要說什麼,只好解釋道:「我剛下飛機,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你女兒在我手上……」
沒等他說完,電話那頭一聲驚叫:「啊!」這莫名其妙的叫聲嚇了陳遠一跳,兩人都沉默了一下,那邊才小心翼翼的說:「大哥,請您一定要保證我女兒的安全,她還是個孩子。你要什麼我一定給你,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報警的……」耳邊還有一個微弱的女聲焦急地問:「盈盈怎麼了?」
陳遠啼笑皆非,看來對方找不到女兒,突然來這麼一通電話,情急之下是把他當做綁匪了,他生怕吵醒熟睡中的李思盈,快步走出客廳,然後破口罵道:「我去你媽的!」
對方搞不清楚怎麼突然間就把匪徒給惹火了,但又不敢掛電話,只好低聲下氣的說:「大哥,你要什麼我都給你,只求你千萬不要對盈盈下手啊……」
陳遠冷冷道:「住口!實在沒想到天下還有這麼不負責任、這麼富有想像力的父母!難道天下就沒有好人了麼?我在公園遇到一個迷路的小女孩,嗯,就是盈盈,她又餓又累,我就把她帶回家了。你要是還有點良心的話,快點來把你女兒接回去吧。再次警告你,我不是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