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現在式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噢,看起來就像《指環王》」

    祈輕輕的說,他看到梵音黑色的頭被仔細的紮起來,他可以看到他柔軟的耳背,向下延伸的肌腱,連上胸口的鎖骨,細緻的就像那美麗的藝術品。

    纖細優雅的脖子上帶著淡淡的痕跡,不用說也知道那是**留下的痕跡,祈輕輕的翹了起嘴角,看著梵音美麗的側臉。

    「《指環王》看起來是挺像的,」

    另一個毫無知覺的人繼續說,「就像那次聖盔谷的戰役那樣,不知道會不會有援軍呢……」

    鏡面拉近距離,梵音可以看到城牆上站著一個可愛的十三歲少女,她那金色柔軟的頭在這樣灰色的畫面中,有種不可思議的溫暖,就像厚厚的烏雲中滲出的一絲溫暖的陽光,帶著讓人安定的力量。

    她站在城牆上,任來自高大山脈裡的風將她的衣服吹的獵獵作響,藍色的眼睛沉寂一片。那雙黑色的靴子下面是像潮水一樣的黑暗軍團,她像是即將隱沒在黑暗中的一小串火苗。

    「這個精靈你大概認識吧?」

    旁邊的祈輕輕的說,「安切谷的愛莉絲,西部大強的精靈,被稱為『利亞頓家的戰神』。」

    「戰神?」

    梵音的眼睛緊緊盯著水晶鏡子,戰場上的氣氛感染著他,他覺得自己的呼吸也像水泥一樣沉重,「我認識她,但不知道她是『戰神』。」

    「利亞頓家的精靈每個都是戰士,出色的殺戮工具,」

    祈柔聲說,「利亞頓家族在這片大6上威名遠播,這意味著他們每次都必須在戰爭的最前面,必須毫無畏懼的面對殘忍。愛莉絲是其中做的最出色的,沒有人會懷疑。」

    梵音依然盯著愛莉絲,他看過她睡著的樣子,那麼安靜就像一個真正的孩子。他想起她第一次來到瓦貝耐拉樹海的樣子,調皮可愛,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難道精靈都擅長掩飾自己的本質。

    愛莉絲的手裡拿著一朵粉紅色的薔薇,那種野薔薇很小,但是在她手裡有種相配的感覺。她藍色的眼睛冷冷的看著下面那片如潮水一般的軍團,那些連人類的外形都沒有的妖魔死死的盯著她,一動也沒有動,那麼多生物所在的戰場上居然一片寂靜。

    雖然水晶鏡子沒有自帶音響,不過梵音覺得應該是這樣,安靜的要命。

    愛莉絲白皙柔軟的手指一把扯掉薔薇的花瓣,伸出手,讓風將花瓣吹入黑色的大軍中。那柔軟的花瓣在黑色中格外顯眼。

    梵音看到愛莉絲輕輕的翹起嘴角,那雙藍色的眼睛更顯得沉寂。

    花瓣隨著風飄過去,帶著生命般的色彩,斜斜的飛過灰色的天空,彷彿毫無依憑。

    它慢慢的飄落下去,柔軟而輕悠,只是站在下面的那些黑暗生物出痛苦的呻吟。

    城牆上的愛莉絲輕輕一躍,竟然躍的極高,她伸出白皙的手,用指尖點在那片粉紅的柔嫩的花瓣,憑借下墜的力度將花瓣壓下去。

    就像一顆石頭打破了平靜的湖面,一片花瓣在黑暗軍團中落下,帶著巨大的力量,幾乎將方圓二十米內的地面都壓陷下去,更別說在地面上那些黑暗生物了。

    愛莉絲穿著黑色的蕾絲長裙,落在黑色軍團中間。

    「好像在拍電影,」

    梵音喃喃的說,「如果她願意去好萊塢,一定會紅吧?」

    祈笑了笑,沒說什麼。

    愛莉絲看起來就像是落在黑暗中間的天使,柔弱而純淨。

    她將花瓣握在手裡,一會兒幾根嫩綠色的芽羞澀的從她的手指縫裡鑽出來,然後慢慢凝聚,綠色褪去,變成月光一樣的銀色。

    不明亮,卻很美麗,變成了一把比她還高的鐮刀。刀鋒是如此光亮,如此銳利,帶著劃破空氣般的尖銳,愛莉絲斜斜的拿著它,如此不和諧,又如此相稱。她瞇祈眼睛,旁邊的黑色軍團向她湧來……

    這時候水晶鏡面恢復了平靜,沒有了任何畫面。

    「啊!怎麼回事?」

    梵音轉過頭,瞪著祈,好像他應該為他的電視機負責一樣。

    「噢……可能是探頭沒魔力了,」

    祈抓抓頭說,「或者愛莉絲的力量太強,甚至穿越了空間。」

    「什麼意思?」

    「我是說……二十一世紀可能生了地震,」

    祈沉默了一會說,「我的探頭是放在別的空間裡來觀測戰場的,如果沒有了,就只能說明愛莉絲的力量已經滲入到別的空間。」

    「……真是誇張,」

    梵音感歎了一聲,「可以繼續看嗎?」

    「可以,不過要過一會,」

    祈柔聲說,「也許你可以看點別的。」

    水晶屏幕上又亮了起來,就像接觸不良一樣,閃了幾下,然後收到了無線電視的信號一樣,屏幕又再次清晰了起來。

    黑色永遠是那麼沉寂的顏色,即使一直生活在其中,也會對它有著深深的恐懼。

    薊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他其實不想出那麼大的聲音,可是不可抑制的,那聲音大的彷彿連心臟都要跳出來。

    他的右手已經不見了,傷口正在流血,本來這樣的傷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他的再生能力很強,在整個暗精靈種族中是少有的強悍。但是現在……

    再生的度根本跟不上傷口擴大的度,那中純淨的氣息依然存在在他的傷口上,令人窒息一樣的純淨,迅將他的血肉侵蝕,不帶一絲猶豫。

    他想起芙麗雅,想起她長長的白色裙子在風中飛揚,那層層疊疊的蕾絲帶著聖潔的氣息……

    水晶鏡子上出現了新的景象,梵音看的出來,這是誰的背影,欣長的身材,銀色如月光一般的長,白色的袍子從肩膀一直蔓延到地上——瓦貝耐拉樹海的精靈王看起來像個魔法師一樣優雅緩行,至少戰士從來都不會穿這麼長的袍子。

    雖然黑暗森林給人的感覺幾乎和瓦貝耐拉樹海沒什麼不同,一樣的寂靜,一樣的拒絕訪問。但是畢竟不同,黑暗生物從來就是依賴黑暗而成長,而精靈王就像是墜落入黑暗的光明,他的身邊透露著肅殺的光明。

    畢竟兩種力量到了極致,都是一片沉寂的世界。

    「他看起來心情不好,」

    祈支著頭在旁邊說,另一隻手的手指柔和的纏繞著梵音黑色的頭,「以前他很冷靜,就和創造他的人那樣,很少看到他失控。」

    「他失控了嗎?」

    另一個人轉過頭看他,然後又繼續盯著鏡子看,「我覺得他看起來還好,雖然……」

    雖然看起來,他好像是生氣了。他走過的地方變的比原來更黑暗。他向前面踏出一步,腳下的草迅從黑暗的泥土裡鑽出來,並且碧綠的可愛,顯示出旺盛的生命力,時間還不到一秒,接下來那茂盛的生命就像遇到了冬天一般,再次迅的萎縮,枯萎,變成毫無生命的一團黑色。

    梵音張著黑色的眼睛怔怔的看著,這代表著什麼意思,他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他以前看到過這樣類似的情景,在東部大6的時候,他和精靈王還有矮人走在食人植物區。精靈王走在前面,一大片食人植物以驚人的度向兩邊退開,它們對精靈王的恐懼大大過了梵音的想像。

    因為他總是很難將瓦貝耐拉樹海裡那個溫柔的精靈王和戰場上身為戰士的他聯繫起來。

    他一直覺得精靈王是一個溫柔的人,雖然有時候他會做一些令人想不到的事情,或者愛做牛角尖之類的事情,不過他是一個溫柔的人,這點大概沒人會反對,更何況,亞格上的生物幾乎都將他擺到了和神一樣的位置。

    可是他這樣走著,就像一個神,完全沒有了瓦貝耐拉樹海裡那溫柔的樣子。他那銀色的長變得更加純粹,帶著清冷和銳利,梵音一直以為那個顏色更接近月光,柔和而寂寞,可是現在看來更像銀,冰冷而堅硬。

    他就像神一樣在大6上走過,生命在他的腳下兩秒鐘都不到,它們生長然後死亡,匆忙的連梵音都沒有看清楚。

    「他在做什麼?」

    梵音說,看著精靈王慢慢的走著。

    「他在走路,」

    後面的人說,「他在帶走那些埋藏在黑暗森林下面的生命……真可惜,黑暗森林恐怕難以恢復現在那麼壯觀的樣子。

    忽然在走路的人停了下來,他輕輕的轉過頭,動作舒緩而優」雅,就像死神輕輕的動作,帶著寂靜和優雅。梵音看到他墨綠色的眼睛,那雙眼睛美麗的如天上的星辰,彷彿地下最純粹的祖母綠,他透過鏡子輕輕動了動唇。雖然鏡子沒有自帶音響,梵音卻能從他的口型出看出來,他用精靈語在說。

    等我。

    然後鏡頭頓了一下就消失了,宮殿裡梵音只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梵音……」

    祈的聲音響起在黑暗裡,梵音轉過頭看到那雙在黑暗中的紅石榴石一樣的眼睛。它被長長的睫毛擋住,但是它依然美麗。

    祈伸過手將梵音摟在懷裡:「他快來了,我感覺的到……而且我也快消失了。」

    「消失?」

    梵音怔怔的看著祈,這個暗精靈皮膚不再有種病態的蒼白,而是和正常人類一樣紅潤健康。他的皮膚的溫度不再涼涼的,而是帶著像人類一樣的溫度。

    「它正在吞噬我……」

    祈伸出手,白皙的手指在黑暗中顯得寂寞而悲傷,「我現在想不起來以前的很多事情,我不記得我有父母,不記得有個哥哥,我甚至快忘記我是個暗精靈。」

    他說到這裡頓了頓,「你瞧,我幾乎忘了你,我們是怎麼認識的,你還記得嗎?」

    「在,在樹林裡……」

    梵音乾巴巴的說,他覺得祈不再是那個任性的少年,從他在神殿開始,他就覺得他明顯的不同了,「你帶著很多老鼠……」

    祈笑了起來,「抱歉,我還是想不起來,」

    他把頭靠在梵音的肩膀上,輕輕的說,「我馬上會消失,被它吞噬或者被精靈王消滅,可是無論那件事情,我都不希望他生。」

    梵音當然知道他說的「它」就是黑暗之神,只是這個名字他們都絕口不提。他放鬆自己的身體,讓祈靠著他。宮殿裡安靜的就像一個墓地,帶著毀滅前的沉寂。

    黑暗的宮殿陽光從來不曾造訪,它冰冷如同北方極地的大6。祈從小就是這樣生活在這樣的宮殿裡,這裡沒有**沒有溫度,所以他的身體才那麼冷嗎,所以所有的暗精靈都是那麼蒼白和冰冷嗎。是他們拒絕了象徵光明的陽光還是陽光拒絕了他們?

    恢復了精靈體質的梵音對溫度不會產生恐懼的感覺,他寧願身邊還是皮膚冰涼的祈。

    「你覺得我會被它殺死,還是被精靈王殺死呢?」

    祈輕輕的問。

    梵音回答不出來,他黑色的眼睛只是看著階梯下面的通道,他知道精靈王正在接近。

    「也許我只是太害怕了,所以才會把你帶來,」

    祈輕輕的說,「我好像從來就是缺乏自制力。」

    前面的甬道還是一片黑暗,彷彿那裡站著一個死神,他黑色的袍子沒有一絲皺褶,他一隻手輕輕的握著鐮刀,另一隻手拿著一隻沙漏,時間不快不慢的過去,他準備迎接一個新的靈魂。

    如果他只是一個普通人就好了,梵音想,如果他只是一個二十一世紀的普通少年就好了,走在馬路上,陽光傾瀉在他身上。可是,亞格從來就不是一個那樣的地方。

    是不是那些神的無聊,消耗了這個少年的前世今生?是不是神之間的鬥爭必須要連累這樣一個少年?

    梵音說不出安慰的話,他從來就不擅長安慰,他只能安靜盯著黑暗。他所能做的就是陪他走過最後的時間——不管他最後會被誰殺死。

    「這裡馬上就會變成一個湖。」

    祈忽然說,「黑暗森林的下面是一個地下湖,這座宮殿就在湖裡,等下這裡崩塌了,地下水就會湧上地面——你會游泳嗎?」

    「……會一點。」

    梵音說,他可以看到通道上的那些火把了。那說明精靈王來了,他周圍純淨的空氣侵襲了整個宮殿,帶著了那些曖昧的黑暗,讓視野更加清晰。

    宮殿裡明亮了起來,不再是一片混沌,帶著肅殺的清冷——角落裡並沒有站著拿著沙漏的死神,梵音當然看不見,只是有那麼以瞬間他以為自己能看見。因為他清楚感覺到沙漏裡的一側的沙正在慢慢減少,帶著不可抗拒的力量。

    我們沒有力量反抗,所以只有順從死亡。

    他想起自己前世臨死的想法,死亡降臨的時候無聲無息,他看到幽黑的槍口,冰冷的對視,然後一切終結。這個過程並不漫長,只是自己感覺起來特別長而已。

    這一刻,梵音第一次想多一點時間陪在祈身邊,就像自己死的時候,是多麼希望祈就在他身邊一樣。

    可是他畢竟是孤獨的死去了,甚至死無全屍。

    他終於在通道那裡看到精靈王慢慢的走來,白色的長袍,銀色的長,就和神一樣——他們本來就一樣,一樣的表情一樣的眼睛,一樣的感情,甚至一樣的責任。

    他擔負著亞格的安寧和種族的興衰,他就是為此而生的,梵音無法指責他。儘管他一點也不希望祈因此死去。

    儘管祈殺了斯扎特和魯德,封印了提凡斯,詛咒了月白……

    儘管他無數次的給自己找麻煩,就好像揮散不去的影子,儘管他有一些祈的記憶,但是的確不是祈,那又怎麼樣呢?

    精靈王在台階下看著梵音,墨綠色的眼睛依然是溫和,而他周圍的氣息凜冽,帶著純淨的肅殺。他一抬手,梵音覺得眼前一黑,身邊的溫度驟然降低。很快,他就恢復視力,他已經站在了精靈王的旁邊。

    他向前走一步,可是他現自己就根本動不了。他深吸一口氣,沒有出任何聲音。

    精靈王轉過頭,柔聲說:「站在那裡不要動,馬上就會結束。」

    梵音抿著嘴,沒有說話,他可以看到王座上的少年紅石榴石的眼睛沉寂一片。

    你覺得我會被它殺死,還是被精靈王殺死呢?

    梵音看著這幾乎靜止的畫面,幾乎找不回自己的呼吸。

    梵音黑色的眼睛盯著這個即將成為戰場的宮殿。

    他第一次看到精靈王手中凝聚成的刀,長長的刀身,纖細而冰冷,銀色的清晰而純粹,透入出森森的寒意。

    祈從王座上站起來,紅色的眼睛沉寂一片。

    時間就像華麗的綢緞輕輕拂過這個空間,帶著暴力的美,而梵音只能安靜的看著這一切。

    黑暗從祈身後湧出來,幾乎要包容整個空間,精靈王安靜的站在那裡,那些黑暗始終不敢接近他,他就像黑暗中的一點火苗,卻足以點燃整個黑暗。

    他豎起劍,默默念著祈禱詩文,從劍上散開無數的光電,它們像飢餓的蟲子一樣,吞噬著那些看不見的黑暗。就像春蠶有規律的吞噬著樹葉一樣,看起來它們更有黑暗的攻擊力一樣。

    只是事情的結果是誰也想不到。精靈現在式(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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