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生生地將這種鼻尖的酸澀憋了回去——在昨天的事情之後,她難免要懷疑一下卜老夫人的用意。就算卜老夫人是因為體貼她,而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但是,她若因為這句話,在卜老夫人面前落淚,就未免顯得太不恰當了。
如此,就等於將她在夏家的處境昭告天下。而無論她在家裡受了怎樣的委屈,俗話說,家醜不外揚,若是讓外人知道的話,在得到同情的同時,無疑,她將失去自己的立場。
因此,崔茉雪只是輕輕一笑,說道:「奶奶,昨天在場的都是茉雪的長輩,所說又是和茉雪沒有太大關係的事,茉雪當然要安安靜靜地聽講啦!」
卜老夫人笑著看了看她,沒有說什麼。倒是崔茉雪左右四顧了一下,轉移話題道:「奶奶,印琛呢?」
「這孩子,又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崔茉雪心中暗道:可能是和夏瑟裴處理事情去了吧?口中卻道:「沒有想到還是奶奶有本事。」
卜老夫人茫然地反問道:「我怎麼有本事了?」
崔茉雪笑道:「最後是奶奶說動了印琛答應娶親啊!只是我更沒有想到,印琛會喜歡琴妹妹……」說到這裡,她扭頭往卜老夫人看去,卻見卜老夫人的臉上剛巧劃過一絲尷尬。她裝作沒有看出來,繼續說道,「奶奶,您是何時知道印琛對琴妹妹有意的?」
卜老夫人笑道:「我是前天剛剛知道的。再說,夏瑟琴是你們家最像閨秀地一個女孩兒,誰能想到她會有心上人?而且,你公爹和二娘曾經會對她做出那樣的承諾?」
卜老夫人這麼一說,顯得尷尬的人。頓時就變作崔茉雪了。然而。卜老夫人卻沒有饒過她的意思,繼續說道:「茉雪。我聽說你公爹有將三娘子嫁入太守府的意思,現在這樣地情況。怎麼能成?」
其實,卜老夫人地這個問題並不難回答,崔茉雪只要回答說,夏瑟琴的心上人其實就是謝雨凌就行了。然而,這個最佳答案放在夏旒然或者聶清雲等任何一個人地口中。說出來都十分容易,放在她這裡,卻萬萬說不出口。
她只好勉強笑道:「奶奶,你這個問題可把我難住了,琴妹妹有心上人的事、包括公爹曾經對她許下過那樣地承諾,我也是昨天剛剛知道的。」
卜老夫人歎了一口氣,道:「青兒那個孩子照說也是不錯的,可惜貌似印琛對她沒有什麼興趣。」
崔茉雪想道:只是不知此時夏瑟青和謝雨凌的進展如何?若是卜家真的打算阻撓夏家和太守府結親,那麼恐怕最終。夏瑟青會給大家一個意外…個婢女,卜老夫人呵斥道:「鴛鴦。你看你這是什麼樣子?風風火火地!」
鴛鴦飛快地瞥了崔茉雪一眼,不顧卜老夫人的呵斥,附在老夫人的耳畔,說了一句話。崔茉雪眼見著卜老夫人的神情產生了變化。
「消息確實?」收起臉上總是帶著的微笑,卜老夫人異常嚴肅地問了鴛鴦這麼一句。
鴛鴦連連點頭。
頓了一會兒,卜老夫人重新面對崔茉雪:「茉雪,能不能老實地和奶奶說說,今天你從家裡出來的時候,你們家有沒有去什麼人?」
崔茉雪的心裡咯登了一下。沒有想到卜老夫人的消息這麼靈通?她尚未在卜家待多麼一會兒,夏家去了官媒的事情就被人知道了。
她不想說謊,但是也不想完全說實話,便點頭道:「我剛上了馬車,預備到您這裡來地時候,就得知家裡似乎來了什麼重要客人。不過公爹沒有如昨日那般叫我過去,我便沒有多管,直接奔這兒來了。」
揮手讓鴛鴦退下,卜老夫人似笑非笑地對崔茉雪說道:「你可想知道去地是什麼人?」
崔茉雪笑道:「當然想知道,只不過當時已經出來了,怕耽誤路程,便沒有去問。莫非奶奶知道?」
卜老夫人笑道:「茉雪,是官媒,官媒你知道麼?」
崔茉雪一臉疑惑地說道:「官媒我知道,但是官媒為何要去我家?」不用卜老夫人回答,崔茉雪自己忽然恍然大悟的回答道,「哦,我知道了,定是去替幾個妹妹說親地。」
卜老夫人道:「可不是麼?但是你知不知道這官媒是何人找去的?又是替你家哪位娘子說親的?」
崔茉雪茫然地搖頭道:「這個我就猜不到了。」
卜老夫人道:「假如我的消息沒有錯的話,這個官媒是謝家找去的,為的是向五娘子求親!」
卜老夫人的臉上依舊帶著笑,崔茉雪卻覺得那是冷笑。她故作十分驚訝地道:「怎麼可能?!這、這事……」
「沒有什麼不可能……」卜老夫人淡淡地說道,「茉雪,你能幫奶奶一個忙麼?」
「什麼忙?」
「你這就回家去,搞清楚太守府是替哪個兒子說媒、說的是什麼媒,可好?」
崔茉雪明白卜老夫人的意思,謝太守有三個兒子,雖然前兩個兒子已經娶了正妻,但是房中仍有納妾的餘地,而雖然卜老夫人得到的消息,謝家是想求娶夏瑟青,但是究竟是為哪個兒子說媒,她並不清楚,恐怕,一時半會兒,她也沒有渠道能夠弄得清楚,而讓崔茉雪回去打探,恐怕是最便捷的方式。只是,崔茉雪能答應她麼?
見崔茉雪有所猶豫,卜老夫人仿若不經意地說道:「茉雪,酒樓的生意這幾天似乎不錯。假若卜夏兩家能夠結親,這酒席宴請,我想放在天下第一粉的酒樓裡辦,你說好不好?」
說實在地,這點蠅頭小利。崔茉雪根本看不上。她仍舊在猶豫。
卜老夫人又道:「茉雪啊,這建安郡裡。我們卜家算是一個大家族,雖然能和我們卜家媲美的大家族幾乎沒有。但是稍遜一點兒的,還是有那麼幾戶的,我和那幾戶的主母關係都不錯,前幾天,我們就說著哪天想辦個聚會。你啥時候得空,幫我們操持操持?我看地點放在酒樓裡,就很不錯了。」
說到這裡,卜老夫人終於忍不住斜眼偷瞥了崔茉雪。
崔茉雪心想,再不答應,未免有些說不過去了,反正得到了消息之後,她可以有所選擇地告訴卜老夫人,便笑道:「真是多勞奶奶費心了。我這就回家去打探打探。得到確實地消息之後,我就過來告訴奶奶。順便和奶奶商量一下舉辦聚會地事,奶奶你看可行不?」
卜老夫人非常親切周到地將崔茉雪送出了家門。
沒有料到這麼快就完成「會晤」的崔茉雪只好一個人坐上回家地馬車,原本,她和夏瑟裴約好想一起回家的,如今她先用了車,只有讓夏瑟裴到時候另行找車了。
一路上,崔茉雪就在琢磨該如何去探聽這個消息、派誰去?
她和卜老夫人不同,她對於謝家是為哪個兒子求親沒有疑慮。假如夏瑟青通過這麼長時間地努力,仍舊沒有達成自己的目的,那麼只有兩種可能:一是謝家根本不可能派媒人到夏家;二是既然謝家已經派了媒人到夏家,那麼,就不可能是替除去謝雨凌之外的其他兩個兒子求親。
只是,崔茉雪這段時間疏忽了和夏瑟青的交流,夏家地其他人不會有人知道事情的究竟,她該去問誰?想來想去,也許只有一個人是最合適的……
回到夏府,一下馬車,崔茉雪就通過正門直奔主屋。
不出她的意料之外,主屋之中,濟濟一堂,除去幾個年齡小的,幾乎夏家所有的人都在了。
崔茉雪的驟然出現,貌似打斷了什麼正在進行中的事情,崔茉雪看也不看正跪在地上的夏瑟青,逕直走到夏旒然身前福了一福,認真地對夏旒然說道:「公爹,媳婦剛剛從卜老夫人那裡趕回來,媳婦在卜老夫人那兒聽說,謝太守派官媒來向咱家提親,不知可有此事?」
夏旒然沉著臉:「卜老太地消息這麼快?」他表情嚴肅地環視一圈,「你們是誰將這個消息洩露出去地?」
四姨娘念紫鳶首先叫屈:「旒然,我也是剛剛得知這麼驚人的消息,我人一直坐在這裡,怎麼可能將消息洩露出去?」
聶清雲淡淡地說道:「假若我早就知道,我就不會同意你地做法了。」無疑,聶清雲說的是將夏瑟琴嫁入謝家的計劃。假如謝家看中的是夏瑟青,那麼,他們何必費這個力氣?在他們的意識之中,是斷無夏家的兩個女兒同時嫁入謝家的可能的。
崔茉雪跟隨夏旒然的視線,將目光投向李素丹,李素丹早就哭得和個淚人兒似的,接觸到夏旒然的目光,仍舊是只知道哭。想來,今天發生的事情,對這個老實人的衝擊是最大的!
最後,夏旒然側首看向自己身邊的金秋。
金秋的眼中滿是怒火,直勾勾地盯著跪在地上的夏瑟青。崔茉雪想不明白,金秋生夏瑟青什麼氣?難道夏瑟青將自己如何接近謝雨凌的種種全部招認了?因為搶了先機,而斷絕了金秋的希望,所以才招惹了金秋的憤恨?
只是,這麼說來,更生氣的人應該是聶清雲才對。
可是,聶清雲的面上一派雲淡風輕,用自己慣有的面具,將所有的情緒很好地隱藏了起來。而崔茉雪認為,夏瑟青也不會那麼傻,招認出所有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