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兩人渾然忘我地討論夏瑟琴和晏准的私情問題,根本不再理他,夏瑟裴無趣地起身緩緩踱出了屋。而夏瑟琴點了點頭,開始認真思索崔茉雪的問題:「我娘她,以前稱讚過晏公的為人……」
崔茉雪雙眼一亮:「你娘當時怎麼說的?」
夏瑟琴輕輕蹙眉,回憶道:「她說晏公性情很好,又肯努力上進,雖說家境不是太好,但是倒也是可以托付終身的良伴。」說到這裡,夏瑟琴的臉蛋微微紅起來。
崔茉雪點了點頭,這確實像是聶清雲會有的客觀評價,只是不知道加入主觀的因素之後,夏瑟琴和晏准的關係能否向好的一面發展?而在有夏旒然的主張之後,聶清雲得知這件事,會怎麼想?會如何做?就完全是崔茉雪無法猜測的事情了。即便拿這個問題去問夏瑟琴,夏瑟琴也未必能夠知道答案,所增加的不過是夏瑟琴的困擾而已。
想到這裡,崔茉雪笑道:「既然如此,就不會太大的事情……琴妹妹,你娘既然沒有說,無論她是否已經知道,我們都先當她不知罷。我想二娘今天什麼都沒有說,事情對於你和晏准來講,就有好的希望,我們先按兵不動,靜觀其變。說不定你娘壓根還不知道呢?我們不能先自亂了陣腳。」
經崔茉雪這麼一說,夏瑟琴想想覺得也對,心情總算有所放鬆。
這個時候,久候在門外的司畫才將吃的東西端了進來。見狀。夏瑟琴連連不好意思地說耽誤了嫂吃飯,就要告辭。
崔茉雪說道:「不急,等會我們一起走,反正我要去書房。」見夏瑟琴坐回椅上,崔茉雪問道。「你要不要也吃點?」在她想來。崔茉雪聽到夏瑟裴回來地消息之後,就急忙趕了過來。一定沒有好好吃飯。
果然,夏瑟琴不吭氣。
崔茉雪笑道:「琴妹妹。別不好意思,東西挺多。」
夏瑟琴這才接過司畫遞過來的另外一雙筷,小聲地說道:「嫂,那我就不客氣了。」
看著夏瑟琴吃東西,崔茉雪忽然記起一件事:這樣說來。夏瑟裴雖然比她先到家那麼長時間,卻彷彿和她一樣沒有吃午飯。也許今天的這頓午飯,家裡沒有人吃好了——也難怪人人都那麼大的火氣。
側眸偷偷地望屋外看了看,崔茉雪問司畫道:「大郎呢?還在園裡麼?叫他一塊兒來吃吧!」
司畫回答道:「主,大郎已經在隔壁吃著了。」
崔茉雪淡淡地「哦」了一聲,有些不甘心地說道:「你倒想的周到。」
司畫說道:「主,自打大郎回來,就一直在院裡站著,曬太陽又挨罵。壓根沒有時間吃東西。剛才我看他那種神情走出屋。所以,就將他地飯菜另外備下了。」
「那種神情?什麼樣地神情?」崔茉雪很快抓住司畫話中的重點問道。
司畫拚命憋住臉上地一絲笑意。道:「大郎有些失落……」
崔茉雪怔了一怔,強咽心中的一絲不安情緒,口硬道:「失落?司畫,你不會看錯了吧?」
「主,奴婢……」
崔茉雪打斷她:「再說了,失落就失落,關我什麼事?」說完,拿起筷,開始往口中扒拉飯粒。
不一會兒,兩人就吃完了。崔茉雪拉起夏瑟琴就走,走出屋地時候,她特意沒有向夏瑟裴所在的屋張望,而夏瑟琴又恢復了平素裡一貫害羞內斂的模樣,沒有再開口說話。
也許,夏瑟琴今天的眼淚,是極為難得的一次情緒釋放,她早已被聶清雲教導著要學會雲淡風輕了。真正地雲淡風輕是一種對於什麼都不在乎的從容。夏瑟琴年齡還小,尚學不會這一點。何況,在現階段,與晏准的戀愛,是她最在意的事情,已經在一定程度上,使她釋放了自己鎖住的內心,而情感一旦外洩,就如同開了閘門的洪水,是很難再關回去的。
不說話悶頭走路,速度就會比較快,不一會兒,兩人就走入了夏府的中央花園,崔茉雪對夏瑟琴關照道:「琴妹妹,二娘不提,你就當這件事根本從未發生過,假如她找你了,你能少說盡量少說,最好第一時間讓我知道。」
夏瑟琴乖巧地點了點頭,兩人在花園裡分手。崔茉雪在原地站了一小會兒,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才向書房走去。
書房地門大開著,顯然,夏旒然一直在等候著崔茉雪地出現。崔茉雪加快了腳步,然而,在即將邁近門去的一剎那,她忽然後悔起來:真地不應該和夏瑟裴抬槓的,以至於她都沒有來得及和他好好溝通,萬一夏旒然問起了什麼敏感的話題,她該如何作答?
她剛想悄無聲息地退回去,屋內就傳出夏旒然的聲音:「茉雪,既然你已經來了,怎麼不進來?」崔茉雪只好硬著頭皮走進去,對著坐在書案後的夏旒然恭恭敬敬地道了聲:「公爹!」
夏旒然在屋內隨意一指:「坐。」
崔茉雪便自己揀了張凳坐下了。
夏府主屋的書房,崔茉雪是第一次來。說是書房,其實沒有什麼書。只是在檀木做成的架上,擺放著各色各樣的工藝品,其中,竟然以棺材的模型居多。
很快,崔茉雪就收回了自己好奇的視線,望向夏旒然,小心翼翼地問道:「公爹特地叫媳婦過來,可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吩咐媳婦去做?」
夏旒然漫不經心地瀏覽著案台上鋪展的什麼東西,好半晌,都沒有說話,不禁讓崔茉雪懷疑,他方才是怎麼發現自己就在門外的。而想不通這個問題,放下之後,崔茉雪才發覺,也許夏旒然是故意這樣晾著自己。
於是,她咬了咬牙,對夏旒然叫自己過來的意圖更是多了許多莫名的揣測。
又過了好一會兒,夏旒然緩緩地抬起頭,用一種令人無處躲藏的眼神注視著崔茉雪的眼睛,開口問道:「裴兒真的和卜家那小鬧僵了麼?我要聽實話!」
聽著夏旒然嚴厲地語氣,崔茉雪的腦中瞬間轉過萬千念頭,她回視著夏旒然認真地回答道:「沒有鬧僵……」當看到夏旒然的眉毛微微上挑起來的時候,她又接著說道,「但是裴郎和卜小公之間確實存下了很大的心結。」
「為什麼?」
崔茉雪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爹,我也不清楚是為什麼。我一個婦道人家,不怎麼方便去過問男人們的事情……不過,爹你放心,我不會讓裴郎和卜小公的這個心結影響到您交代給我的任務的。」
夏旒然又盯視了崔茉雪一小會兒,終於轉開了目光,淡淡地問道:「對了,那件事怎麼樣了?」
崔茉雪連忙回答道:「媳婦已經結識了卜家的老太太,預備多去卜家走動走動,和老太太說說話;此外,我也見過太守府的三姨娘了,不過,三姨娘對咱們家的態度似乎不是很友好,想要進一步的話,尚有待繼續努力。」
聽了崔茉雪的回答,夏旒然沒有吭氣,似乎陷入了思考,過了一會兒,才揮了揮手,示意崔茉雪可以回去了。
崔茉雪立刻暗暗地鬆了口氣,沒有想到自己可以如此輕鬆地就過關了。
回到裴園,見到夏瑟裴,將自己與夏旒然之間的對話複述了一遍,夏瑟裴歎道:「你說的沒錯,我和印琛之間確實存下了很大的心結,只能有待日後慢慢化解了。不過爹一直不怎麼看重卜家,他這次怎麼會問你這個方面的問題?放在以前的話,就算我和印琛老死不相往來,他可能都不會怎麼關心……」
「你說爹會不會對你和卜印琛的計劃有所耳聞?」崔茉雪問道。
「不可能!」夏瑟裴立刻大聲否認,「這件事,就連一直貼身服侍我的茗沫和茗煙都不知道,爹他常年在外,又從何處得知?」一面說、夏瑟裴一面難以置信地頻頻搖頭。
「那爹關心的應該就是太守府的動向了。」崔茉雪歎了口氣,一下想起了夏家三個娘的婚事問題。夏旒然如此在意的話,夏瑟琴和晏准的事情就更加難辦了。似乎不僅僅是她想到了這個方面,夏瑟裴忽然說道:「今天你和琴兒談的那個問題,我之前一直沒有阻止你,是因為我對晏准的印象也不錯。太守府怎樣?平民百姓又怎樣?戰爭之時,太守府的媳婦還真不如一個平民百姓的媳婦……」
原來夏瑟裴想得如此細緻!
崔茉雪恍然明白了,為何夏瑟裴一直知道自己在鼓動夏瑟琴在做些什麼,卻從來沒有阻止的原因——一旦夏瑟琴嫁入太守府的話,由於那個計劃的存在,夏瑟裴總有一天會成為朝廷的敵人,那麼,首先回去鎮壓他們的必然是謝太守派出的人。三個妹妹之中,比較起來,是夏瑟琴比較能得夏瑟裴的歡心,他怎麼能夠容許自己的妹妹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何況,這根本不是一件芝麻綠豆大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