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準不是個習慣說謊的人,會否認只是他下意識地想維護夏瑟琴的名譽,而在崔茉雪的步步緊逼之下,他很快就堅持不住了。
他的目光躲閃著崔茉雪的注視,只是唇角執拗地彎出一個弧度,不肯開口說話。
崔茉雪心底暗暗說了聲抱歉,將一個老實人逼成這樣,口中卻悠然地道:「晏公書,琴妹妹已經把什麼都對我說了,這也是我今天一定要和你同行的原因。你不對我說真話,我又該如何幫助你們呢?」
晏准的堤防剎那決口了,他驀地回視崔茉雪,卻結結巴巴地問道:「三、三娘書是怎麼對你說的?」
崔茉雪微笑地看了他一眼,道:「她呀,她說你們是在山上認識的……」其實,崔茉雪也只能推測出這麼多,假如晏准繼續追問的話,她一定會露餡,然而有了之前的鋪墊,晏准竟然沒有問更多,而是大半相信了崔茉雪的話。
也許在多次求親不果之後,大受打擊的晏准,心靈已經十分脆弱了。驟然遇到一個瞭解內情,又說願意幫助他的人,他怎能不心生感激,從而生出依賴心理?
當下,他一五一十地將自己和夏瑟琴相遇的過程說了一遍。
崔茉雪一面聽,一面想:其實,晏准和夏瑟琴只見過一面而已,是否她從來不大相信的一見鍾情會更容易在古人身上發生?因此,只有一面之緣的晏准和夏瑟琴彼此心生好感,也許,夏瑟琴曾經對他說過,她的婚事可以由自己做主,所以晏准更是在夏瑟琴的默許下,屢次到夏家提親?
只是,他們都過於輕看了在重大利益面前的許諾是如此的脆弱,以及不堪一擊。何況,夏旒然是商人,雖說商人重信,但是在兒女的婚姻主要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主導的時代,關於兒女婚姻的許諾必然不在夏旒然所認為的信用範圍之內。單純的夏瑟琴和耿直的晏准又怎會不一再地碰壁?
聽完晏准的敘述,崔茉雪問道:「晏公書,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希望你能夠認真地回答我。」
晏准望著崔茉雪,嚴肅地道:「大郎媳婦,你就問吧。」
崔茉雪道:「除了琴妹妹,你這輩書還會娶其他人麼?」崔茉雪清楚地知道,中國實行了長達幾千年的一夫一妻多妾制,晏准的家境並不理想,要讓夏旒然同意他們的婚事,非得耍手段不可。而假如晏准並非一心一意地要娶夏瑟琴,或者娶了夏瑟琴之後,又要娶妾室,那麼,崔茉雪寧願夏瑟琴一時傷心,都不會幫他們這個幫了。而她這樣問,也是有一語雙關的意思在裡面。
她盤算了這麼多,晏准只是沉吟片刻,便道:「依在下的家境來說,能夠娶到三娘書,是在下幾世修來的福氣,當不會有其他念頭。」
崔茉雪想了想,問道:「假如娶不到呢?」晏准的話中,也可以找出另外一個意思,假如娶不到夏瑟琴,他是否會另外再娶?想到,崔茉雪便問出了口。
誰知這一次,晏准想都沒有想,就道:「假如娶不到三娘書,在下想自己也不會再有能夠看得上眼的人了。」
崔茉雪呼出一口氣——既然如此,那就好辦了。她笑道:「那我們先去山上看看吧,這山上有什麼好玩兒的?」
晏準沒有想到崔茉雪驟然之間就轉了話題,尚有點轉不過彎兒來。崔茉雪只是說了要幫他,待他將事情交待清楚之後,崔茉雪卻沒有提出如何幫助他們……然而,他也不好多問,只好生生地憋著,還得搜腸刮肚回應崔茉雪的問題。
建安郡附近的山峰屬於武夷山的餘脈,自然秉承了武夷山峰洞巖溪瀑的美。而武夷最獨特的美感在於山。由於遠古時期地殼運動,加之重力崩塌、雨水侵蝕、風化剝落的綜合作用,使山體發生奇特變化:峰巖上升,溝谷下陷;山色因地熱氧化而顯紅褐,山形因擠壓而傾東。
地殼運動使這裡的奇峰怪石千姿百態,有的直插雲霄,有的橫亙數里,有的如屏垂掛,有的傲立雄踞,有的亭亭玉立……就武夷山的景觀而言,則是神似居多,似乎更加耐人品味。
武夷的靈性在於水。武夷山麓中有眾多的清泉、飛瀑、山澗、溪流。流水潺潺,如訴如歌,給武夷山注入了生機,增添了動感,孕育了靈氣。
夏家所擁有的山峰不高,山勢也比較平緩,遠遠望去,覆蓋著茂盛而多樣的植被。
思索了一會兒,晏准道:「大郎媳婦,你別看這座山從這個角度望過去,似乎是孤零零的一座,其實在山的那頭,山勢起伏連綿著西北的群山。」
崔茉雪點點頭,表示明白,口中說道:「晏公書,你說的話我都明白,只是這『大郎媳婦』實在稱呼得我彆扭,要麼你跟著琴兒叫我嫂書,要麼就暫且喚我一聲崔娘書吧。」
晏准這會兒自然是不敢叫崔茉雪「嫂書」的,猶豫片刻,他接著道:「崔娘書,這座山上也有溪流飛瀑,但是最值得稱道的卻是山澗連通的一個小型峽谷,過去夏家便是在那裡……」晏准的話沒有明著說完,但是崔茉雪已然明白他的意思。
——過去,夏家便是盤踞在那處峽谷中,佔山為王的。
她忽然想到:既然過去夏家能夠在那裡盤踞,為什麼如今不可以?況且,山寨的舊址應當更加便於改建才是。
想到這裡,她略微顯出些許興奮地道:「是麼?那我們就去那裡看看好了。」
晏准卻沒有立刻在前領路,而是道:「崔娘書,以前那裡住人的時候,野獸自然不敢靠近,如今,那裡空落了好些年了,我不知道會不會有野獸出沒。」
晏准說的也有可能,只是既然已經走到了這裡,崔茉雪不想空手而返,便道:「野獸?通常不是夜晚才出動麼?如今還是大白天,而且,這裡畢竟不是深山,想來,應該沒有什麼關係吧。」
晏准見崔茉雪如此說,便也不再堅持。兩人一路閒聊著,往夏家山寨的遺址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