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清晨,寒霜滿天。懶懶的太陽掩藏在層層霜霧下,久久不願露頭。
寬敞的練武場裡,兩個身影相似,風姿卓卓的倩麗佳影,正迎風舞劍揮灑出一陣陣優美的劍影。場邊上站著的一排駐足觀看的丫頭奴僕。
身著一身對襟鮮紅色絲綢勁裝的少女,容貌雖然極為普通,但是一雙比星辰更耀眼的眸子卻靈動非凡。不過十五六,看上去卻已老成持重。此人正是化身冷府三小姐的冷潔。
而與她對峙的那個手持閃亮三尺長劍,一頭青絲用簡潔的珍珠網盤於後腦。身穿白色對襟練功服。芙蓉玉面,秀眉朱唇看不出年齡的美婦正是她的娘親,冷夫人。
冷潔以義女的身份住進冷府已經五日。讓冷潔意想不到的是,她的娘親冷夫人居然不是她想像中溫柔賢淑,如同英王妃那樣的中年貴婦。而是個爽朗風趣,兼具武功高強的女俠級的任務。或許是因為母女連心,冷潔一見她就感覺特親近。
她似乎也特別喜歡冷潔。雖然只知道她是前來冷家的遠房親戚,因孤苦無依才前來冷家投親的。但是一聽說丈夫要收她做義女,她一非常開心的認下了這個憑空出現的女兒。特別是得知冷潔也習武後,更是欣喜異常。立刻就要試她的武功劍法。
冷潔剛剛才從師傅那裡套來的劍法,根本就沒有將劍法與身心和內力融會貫通。她只是憑著強的記憶,記住了招式。以冷潔這樣的劍法與練了幾十年劍的冷夫人相比,不可否她簡直就像是剛入學的小學生。
也因此,冷夫人自然的擔起了督促她練劍的臨時師傅兼陪練。每天一早,她們都會在練武場,比上一兩個小時。
「好了!小潔,今日就練到這裡吧!」冷夫人攸的凌空一躍退出劍影,收劍說道。
「好!」冷潔同樣收劍落地,抱拳問道:「娘!您看小潔的劍法有長進嗎?」
冷夫人走上前去一邊用手巾輕輕的為冷潔擦著額前的汗珠。一邊笑著答道:
「當然有進步啊!你師父教你的這套劍法可是娘見過最好的劍法,而我們小潔也是娘見過最聰明可愛,最適合習武的奇才。娘都沒想到你能在幾天的時間裡面就又這麼大的進展。照這樣練下去,不出半個月,你娘就得敗下陣來咯!」
「呵呵!就知道娘最好了!雖然明知道娘之讓著小潔的,不過能夠在劍術上贏娘一招半式的,可是小潔練劍的宏偉目標哦!」冷潔拉著冷夫人的手,跟個小女孩似地笑著撒嬌說道。
冷潔喜歡這個感覺,有娘為自己擦汗的感覺,有娘誇獎自己的感覺。這些東西都是她在前一世沒有享受過的。前世裡她的親人教給她的只有自立自強,沒有溫馨浪漫。所以她現在藉著工作的名義拚命吸收、感受這種家的溫暖。雖然感覺這種想法很幼稚,可是她就是不由自主的想要親近他們。
「娘!三妹!你們練好了嗎?爹在廳裡等你們吃早飯呢!」冷家公子,冷陽天站在長廊下衝著場中的兩人叫道。
「來了!」冷夫人隨口應道。接過冷潔手中的軟劍,遞給迎上來的侍女。拉著冷潔的手向著迴廊走去。走到兒子身邊時,仍然不忘碎碎的念叨幾句:
「你說我方秋吟怎麼就養了你這個沒用的不屑子呢?明明長了一副天生習武的好身板,卻偏要學你爹做了百無一用的書生。搞得現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看你能幹什麼?」
如果是換成以前,冷陽天或許會與母親理論一翻。講講學問才能安邦治國之類的大道理。可如今,他是真的非常後悔當初沒有聽娘的話,堅持習武。因為有爹娘的溺愛,他小時候因為怕吃苦,而是選了習文。可是如今的他滿腹詩書卻無用文之處。現在需要用到武了,他卻如娘所說,手無縛雞之力。想到這裡,冷陽天既沮喪又懊惱!
冷夫人見兒子難得乖乖聽她念叨,先是有些不解。接著見小女兒在一邊,她想或許兒子覺得自己在小妹面前失了面子才會這樣,所以也沒在意。只是沒有再念叨了。
冷潔見冷陽天沮喪地低頭不語,知道他是在為身為七尺男兒的他卻無力保護家人而自責。冷潔自然的握住他寬大的手,用力捏了捏。用鼓勵的眼神凝望著他片刻後。轉頭對冷夫人道:
「娘,您這話可就說得太偏激了。現在是太平盛世,需要的正是像爹爹、哥哥這樣的治世之才。正所謂天生我才必有用,習文習武都會有用的。更何況我們習武之人講究的不就是強身健體嗎?就是不習武,哥哥和爹爹的身體也是健壯得很啊!」
冷夫人聽到冷潔誇她的丈夫和兒子,心裡甜的跟吃了蜜似地,可是嘴裡卻是不依不饒的嬌罵道:
「哼!小潔怎麼可以幫著他們來反駁娘呢?枉為娘這麼疼你,你這個小叛徒!」
說話間三人已經到了廳門口。聞聲迎出的冷相站在門口笑問道:
「誰是小叛徒啊?」
冷潔立刻委屈的接道:「爹!娘在說我呢!我不過是為爹和哥說了句公道話嘛!就被娘從好女兒的行列排除出來了!」
「呵呵!你娘是逗你玩呢!難道有個能陪她習武練劍的好女兒,她怎麼捨得將你排除了。」冷相大笑道。然後很自然的走上前去擁著冷夫人的肩膀,將她帶到飯桌邊。體貼的為她拉開椅子,等她坐穩了。他才在她旁邊的座位上坐好。然後又是很自然的為冷夫人布菜,倒水……
雖然這樣的情景每天都要上演至少三次,可是冷潔每次都會看得入神。她不知道別人的家庭是怎麼過的?不過她以前的家,因為大家的工作關係,過的全是快餐式的生活。父母是這樣,她婚後也是這樣。她從來不知道,夫妻之間可以這麼溫馨自然。從他們夫妻間的默契可以看出,他們這樣的生活方式並非一天兩天,也非一兩年。而是幾十年一直養成的。
冷潔不禁要想,在這個男人有權三妻四妾的背景下,身為權利中心的一國丞相。他難道工作不忙嗎?他難道沒有機會擁有別的女人嗎?是什麼樣的力量能讓他幾十年如一日的只為一個女人而甘之如飴呢?
「小潔!吃個包子。」見冷潔又在看著爹娘愣,冷陽天夾了個包子放她碗裡,將她的神收了回來。
陽天很理解小潔的表情。因為但凡見過他爹娘恩愛程度的人,沒有幾個不被嚇住的。幾十年的老夫老妻了,卻總是像新婚夫婦似地膩死人不償命。不過他反正是見慣不怪了。相反,要是哪天看他們倆客客氣氣的各管各的了,他才會被嚇死呢。
冷潔幸福地吃著老哥給夾的一大碗包子點心。一頓飯吃下來。她還得出另一個結論。那就是冷家的男人都很有紳士風度。老的精心地照顧妻子,小的則細緻為妹妹操心。
早晚飯後,冷相擁著妻子在花園裡散步一圈,這是無論颳風下雨,行雷閃電幾十年都不變的規律。臨出門前冷相特意回頭叮囑道:
「小潔等下到我書房去一趟,我跟你說點事。」
「是!」冷潔脆聲道。然後轉頭對一變的陽天說:「哥,我先回房了!」
「嗯,回去把身上的汗洗洗吧!」陽天體貼的回道。
回到房間,裡面已為她備好熱水了。冷潔簡單的梳洗了一翻。再給自己化了個不起眼的妝。實際上她就算不改妝,冷相他們也不會將她與那個冷蕊兒聯繫起來。先不說她不可能變得那麼精靈,就說外貌他們也有三年多沒見過她了。十三歲進宮時她是個真正的小女孩。可如今她已經變成一個成熟的大姑娘了。不光身體形貌有了很大的改變,就連聲音都變了。
冷潔唯一不放心的就是與她娘長得太像了。如果她不將自己改變一下,跟冷夫人走在一起簡直就像是兩姐妹。這是袁爭和楊浦見到冷夫人的第一眼時,就得出的結論。
剛剛梳理好,門外就傳來袁爭的聲音。
「小潔!我回來了。」
冷潔急忙過去拉開門,說道:
「進來說罷!」
袁爭也不像第一次那樣講什麼男人不能進閨房了,直接踏步進去。
冷潔見他趕的滿頭大汗,倒了杯茶給他,示意他喝了再將。
「謝謝小姐!」袁爭道了聲接過茶一飲而盡。接著道:
「我們按照小姐的吩咐派人跟著那個鐘姓的出了齊州。果真如姐所料,他們真的往建州方向去了。可是,他們在快入建州境時,又改道向京城去了。所以楊浦讓我回來問小姐,需不需要通知二門主他們,讓他們在京城派人繼續跟著他們?」
「當然要啊!我不是跟你們說了嗎。除了我的私事不能告訴他們之外,這件有關太子的事情,一點都不要隱瞞,全部要匯報給他們知道。並要他們全力支援。不然你以為憑我們三個人就能阻擋得了已經準備多年的太子嗎?」冷潔嚴肅的說道。
「是,小的明白了。除了不說小姐做了冷相的義女之外,別的都可以說嘛。」袁爭點頭應道。接著又拿出一封信,交給冷潔道:「這是門主給您的信。」
這麼快就有消息了?冷潔欣喜接過信。信封上「冷潔親啟」幾個大字,龍飛鳳舞的特別醒目。撕開封口,展信一看,三張a3那麼大的宣紙寫的密密麻麻。看得冷潔不由自主地眉頭緊蹙。字裡行間除了關心問候,就是思念之情。知道最後一頁,才有提到冷潔第一次信給他匯報的建州糧種的事。他已經按她的提議,給建州所有種了小米的農民在年後,免費放水稻種子。並換了一個南方的知府過來。最後就是問她下一站準備到哪裡?什麼時候回京?根本就沒有提到她最想瞭解的太子之事。
看來她根本就還沒有收到最後一封信。冷潔對那個太子知之甚少,可是她既然說了自己是皇上派來專門處理太子之事,那麼她就不可能再去問瞭解當年太子之事的冷相了。而這事除了冷相,她能問的當然只有軒轅了。當然清風在也可以,可清風回了北豐國找他更困難。
所以五天前的晚上,從冷府回去後她就將當晚瞭解到的情況寫了信告訴軒轅。並讓他將有關太子的詳細資料給她過來。可是現在過了五天了,好不容易等來一封信,卻儘是些沒用的內容。這怎麼能不讓她感到失望呢?冷潔再次對這個沒有現代通訊設施的時代感到無語。同時她也更加的敬佩如她師傅那樣的先知。
袁爭一直盯著三門主看信的臉色,見她越看臉越黑。擔心的問道:「門主交待什麼不好辦的事了嗎?」
冷潔抬頭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厲聲說道:
「不該你知道的別亂問。該你知道的我自會告訴你。我讓你調人暗中保護冷府的事,做的怎麼樣了?」
「小姐放心,早就按您的吩咐在冷府周圍的村落裡面都安上了我們的人。並且密切注意著所有可疑人員的舉動!」袁爭小心的回道。
「嗯,那你先回客棧吧!晚上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跟楊浦都回冷府來值夜。」冷潔點頭吩咐道。
「是!」袁爭點頭應了一聲,一溜煙就跑了。他今天終於現,這平時和藹可親,溫柔美麗的三門主嚴厲起來可是一點也不輸給另外兩個門主。
袁爭急匆匆的出到門口,正好碰到來叫冷潔去書房的陽天。點頭叫了一聲「少爺!」,直接用上跑的離開了冷潔的房間。弄得陽天莫名其妙的。望著他的背影問道:
「小姐妹妹,你怎麼袁爭了?看把他給嚇得!跟見了老虎似地!」
見了溫和的冷陽天,冷潔的心情立刻好轉。隨即笑著答道:
「哥不知道你妹妹我本來就是老虎嗎?有歌也是這麼唱的啊!」
「啊!」冷陽天愣了一下,哪有女人說自己是老虎的啊?不過見了冷潔笑嘻嘻的臉,他就知道自己又被這個撿來的妹妹戲弄了。不客氣的追問道:「又亂說,哪有這樣的歌啊?我怎麼沒聽過?」
「小和尚下山去化齋,老和尚有交待。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見了千萬要躲開……」冷潔將《那人是老虎》唱了一遍。衝著目瞪口呆的陽天問道:
「怎麼樣?小妹我沒有打誑語吧?」
「天啊!這事哪位高僧做的曲子啊!真是形容得太貼切,太形象了!不過就是可憐了那個小和尚咯!」陽天連著說了四個感歎句。
「呵呵!做這曲子的可能不是真的和尚。」冷潔笑著說完,又提醒道:「哥哥是來叫我去書房的吧!再不走,等下爹爹就要親自過來請人了。」
經冷潔一提醒,冷陽天立刻想起來他此行的目的,忙轉身帶頭往書房行去。
御書房裡,剛剛收到冷潔第二封信的軒轅允鑠開心得就沒有跳起來大叫了。雙手捂著信遲遲捨不得拆開來看。
福公公和紫影在一邊同時悶聲偷笑。自他們得知那個聰明絕頂,又古靈精怪的冷潔是女人時,他們就在宮裡等著看好戲了。可是在她掉崖時不顧一切的跳崖救她,並且孤男寡女的在崖下生活了兩天兩夜。那時他們就在想戲碼是不是已經升及了?
只是讓他們以外的是,皇上居然一個人回京了。福公公與紫影不得不想,難道他們又猜錯了?難道皇上還將她當男人看?不然他好不容易遇上一個接觸了沒有反感的女人,為什麼還讓她跟別人走了?兩人雖然很想知道原因。可是卻沒有誰敢去問皇上。因為他從建州回來,就又恢復到幾個月前那個冷面君王了。
直到兩天前,當他收到那封從齊州來的信時,他們才又看到了希望。因為從皇上收到三門主的信起,臉上就一直蕩漾著幸福的笑容。那種笑容是他們跟著他這麼多年以來從未見過的。接著見他寫了撕,撕了又寫,折騰了一整晚才寫好的回信。再遲鈍的人也知道,皇上無藥可救的掉進了愛情的漩渦了!他們既然為他感到高興,同時也很擔心。特別是在看到了那封信的內容後,他們更是為皇上捏了一把汗。因為那哪裡是信嘛,根本就是一本標準的奏折。
可是軒轅卻不這麼認為,在他看來小潔這是為他分憂解難。只要看到她獨特的筆記,看到她對事情的獨到見解。他就覺得比任何兒女情長的甜言蜜語都要滿足。特別是知道她真的是一個人在外遊歷時,他更加激動。他早就從清風的眼裡看到了他對冷潔的愛意。可是礙於他們是師兄妹,他沒辦法阻止他們一起回無憂谷。現在他們自己分開了,他能不開心和放心嗎?
「皇上!您就快潔到底寫了些什麼吧?別是什麼重要事情?那信上可是加了個十萬火急的符號的。」紫影見他拿著信不知是捨不得,還是害怕又看到跟上次一樣的內容久久不拆。提醒道。
軒轅泛開信封後面一看,果然印著一個十萬火急的記號。他連忙小心拆開信封,展信閱覽。溫柔的笑臉忽的變的煞白,接著慢慢變成了青紫色。嘴裡嘀咕著「不可能!不可能?」
「皇上!出什麼事了?」福公公擔憂的問道。
紫影同時急切的追問道:「什麼不可能?是小姐出事了嗎?」
軒轅斂住紛亂的心神,隨手將信遞給紫影,轉頭對福公公說道:
「小潔說太子哥哥沒死,上官世家牽扯的那幾個案子都是他主導的。他的目的是為了掌握暗部,然後回來坐這個皇位。她還說他們已經開始行動了,並且準備要脅持冷相出山幫他。可是冷相沒有答應他們,所以小潔現在留在那邊保護冷相一家的安全。她要我將有關太子哥哥三年前的案宗全部給他過去。她想勸說冷相假意與太子他們合作,然後將它們一網打盡……」
「太子果然沒死?老奴就說嘛,像太子那麼深城府的人。他怎麼可能會做**這樣的事情。」福公公恍然大悟的說道。見皇上的臉色仍然很不好,他又加道:
「皇上這次可不能再念什麼兄弟之情了。就算您現在將皇位雙手送給他,他還是會要您將命一起交給他才會罷休的。想當初您不就是什麼也沒跟他爭嗎?他不是一樣容不下你。」
紫影看完信,臉色也同樣的沉重。他將信疊起來交回給軒轅。鄭重的說道:
「我覺得小潔說得很有道理,不管你當初是不是想當這個皇帝,既然你接下了這個重擔。就必須對景和的人民負責。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是口裡叫叫就行的。他為了一己私利殺了那麼多人,我們現在必須要找出他,然後將他們一網打盡。」
可是,他是唯一的兄長,一母同胞的兄長啊!軒轅允躒就是想不明白,太子哥哥為什麼就容不下他呢?正如福公公所說,他就算將皇位送還給他。他也是容不下他吧!如果是以前,他可能真的會不顧一切的將這個重擔丟還給他,自己拍拍**走人。可是現在他不這麼想了。因為他的心裡有了牽掛,有了想要保護的人。他不能讓小潔跟著他過那種顛沛流離,被人追殺的日子。軒轅想了想,像是下了好大決心似的,決然說道:
「就按小潔說的辦吧!這件事情由她全權負責。」頓了一下,他又說:
「這件事太大了,小潔一個人在哪邊,朕不放心。影帶了卷宗,去齊州幫她吧!」
「是,臣領命!」收到命令,影已經沒影了。
福公公見皇上總算從兒時那段兄弟情深的記憶中走出來了,欣慰的說道:
「皇上這樣就對了!太子與您的兄弟情分,早在他多次對你下毒不成後,又買兇殺你之時就已經斷了。他現在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您無需自責。」
「福公公放心,朕現在反而覺得輕鬆了。當初雖然怪他容不下我,可是想到他因此而死。所以心裡總是覺得做錯了什麼他才會那麼對我的。可是現在既然知道他沒死。朕也就沒有必要自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