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王界 正文 第三章
    「啊噗、啊噗……」忍不住鼻頭的癢癢,敖彥的噴嚏一個接著一個,就像壞了閥門的水龍頭一般無法控制,即使低頭探抓使勁地用龍爪子揉鼻子,也沒見好轉,反而癢癢得更加厲害起來,一連十多個噴嚏,把大廳裡的歡聲笑語吹了個乾淨。雖然龍族的歷史上從來沒有幼龍患上感冒的記載,但是畢竟敖彥的脆弱算得上空前絕後,大家都停下了笑容,紛紛擔心地湊到龍王身邊。

    「寶寶怎麼了,哪裡不舒服?」龍王此刻也沒了捉弄兒子的興趣,英挺的雙眉皺起,小心地把捧在掌心的小東西摟到懷中,不過小傢伙的噴嚏聲並沒有因為龍王的關心而停止,反倒是有愈嚴重的趨勢,每次伴隨著噴嚏聲的必然是小小的龍身一陣緊縮,小龍似乎也明白打噴嚏不能對著別人,一個勁地把腦袋湊進龍王寬大的衣襟裡,所以龍王等人也沒有現小龍龍頸的鱗片上正漸漸地浮現出點點粉色。

    「快,去把藥師和御醫都請來。」乳母崇蓮抱著敖巽,向身邊的侍女們吩咐著,同時讓大伙把桌子上亂七八糟的藥丸藥粉都收起來,難保這些東西不是惹得寶寶打噴嚏的元兇,要知道小龍的呼吸最是柔嫩敏感了,不過正是這一吩咐讓大伙現了另一樁奇怪的事情。

    那些個法寶啊藥丸的倒沒有什麼變化,只是那些被丟在桌子上的靈獸們,此刻一個個癡癡呆呆如同中了高等迷惑術一般,要嘛莫名地原地打轉、要麼突然變得煩躁地低嘯連連、要麼乾脆肆無忌憚地趴在那裡有礙觀瞻地舔舐自己身下的性器、特別是看到某只縮小版的雄性虞虎死死地壓著一隻同為雄性的巖豹努力**身體,一副「霸王硬上弓」的模樣,當場讓虞虎和巖豹的主人驚訝到下巴脫臼。

    這……究竟是怎麼了?

    「砰!」的一聲巨響,前廳的大門被粗暴地推開,除了跑得氣喘吁吁的藥師和御醫之外,失蹤了好幾天的相輔大人居然也上氣不接下氣地出現在門前。

    「快、快封住敖彥,快點、快點……不然就出問題了!」相曦一掃往日那悠悠的老狐狸形象,顫抖的手指著龍王懷中噴嚏不斷的小龍,顧不得喘息就用幾乎嘶啞的聲音大聲疾呼著。

    沒有任何的遲疑,即便內心疑惑無比,龍王還是立刻一個封禁術施展了開去,將懷中的小龍封入一個圓形的禁錮空間。

    「相曦,你搞什麼鬼!到底出了什麼事?」敖玄皺著眉望著門前一臉慘然的老狐狸。

    「是妖花啊,妖王是妖花啊,那該死的妖界的千瘴牡丹,就是號稱天下第一淫花的嗜情花啊!」相曦痛心疾地大呼著,想不到自己千算萬算,算到頭來,居然把自己給算了進去。

    一句「嗜情花」讓所有在場的龍族官員們一個個都大驚失色。要知道「嗜情花」這三個字無論在哪裡幾乎都是一個禁忌的代名詞,也許過去人們對於「嗜情花」的瞭解並不多,但是數十萬年前一朵小小的「嗜情花」卻在仙界引起一場滔天的禍事:某位仙人因為貪戀妖界的妖花絕美,所以私下從妖界移植了一株淡青色的妖花種在仙界,原本妖花並不能在仙界生長,不過在仙人費心的照料培植下,一千年後那朵妖花在吸收了仙界靈動之氣後,乍然開放,含而不露的姿容、清淡而素雅的色澤、薄弱卻悠長的清香一時間吸引了無數仙人艷羨的目光,人們讚歎著這花朵的魅力的語聲還沒有落下,和妖花接觸過的仙人們就生了異變。

    先是**突然沸騰,仙界雖然多寡慾,但是也不是滴水不沾的苦修行,所以一開始仙人們都沒有在意,只是順從本身的**,但是這突如其來的**並沒有因為交媾而舒緩,反而如同火上澆油一般愈地炙烈,漸漸地這**吞噬了仙人們的理智,再高深、再精純的仙力面對著妖花的莫名魔力也無可奈何,仙人們幾乎完全陷入了一種任憑本能操控的**漩渦之中,不分晝夜、無論男女、不顧倫常地墮入**孽海,直至脫陽而亡,甚至連他們死去後的靈魄都沒能夠救回,而是被那亭亭玉立的妖性魔花全然吞噬殆盡,仙人們的遺骸也成了妖花的肥料,要不是最後仙界至尊連同仙界七使用炫疾天火將妖花所在之地焚煉了一百餘年,徹底地將那朵妖花毀去的話,估計今日的仙界早就不復存在了。

    沒想到,「嗜情花」相隔了這麼多年後,居然會再度現身,而且還莫名地和小龍敖彥勾搭在了一起。其它的龍族臣工或許對於妖花和小龍之間的關係還有些莫名,但是曾經參與過小龍化形的龍族八部長老們對於那朵曾經在化形池裡綻放的粉色牡丹花可謂記憶猶新。更何況桌子上越來越躁動、開始憑借本能尋找交媾對象的靈獸們更是成為了相曦話語的又一個最好的憑證。

    相曦一手扶著門框,一邊喘息著,他匆匆忙忙地趕回龍族,怕的就是生同樣的不幸,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妖界之王的原形居然是這麼惡毒的妖物,若非有人出言告知,恐怕今天這一切就難以收場了。

    「都先別愣著,我已經讓侍衛們把寒雁宮的冰泉眼打理乾淨了,所有人馬上都去冰泉裡泡上一天,這個宮裡的東西全部焚化了……」好不容易緩過氣來的相曦,立刻在藥師和御醫的配合下,開始有條不紊地指揮整個寢宮的防疫工作。

    熱熱鬧鬧的龍王家宴,最後居然變成了集體泡冰水澡,這個意外的變化,誰都沒有想到,不過當泡在冷泉裡的龍族臣工們看到在龍王封禁小龍敖彥的透明圓球內正緩緩地飄浮起一層肉眼可見的粉色後,所有人又不得不慶幸,總算沒有和那些倒霉的仙人們走上同一條不歸路。

    處理了一切之後的相曦,搬了把椅子坐在冷泉邊上,開始訴說自己自小龍敖彥化形之後的去向。

    小龍敖彥化形成功後,相曦沒有停留,幾乎是立刻啟程離開了龍王界。

    相曦需要一個答案,一個可以解釋為什麼小龍在融合妖丹化形的時候出現的雷劫會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九天千劫雷」。對於龍族而言,雷劫並不奇怪,龍族為了磨礪幼龍而專用的礪心台上終日雷聲不斷,但「九天千劫雷」不能和普通的雷劫相提並論,那是誕生於混沌之中、夾帶著光與暗兩種極端力量的神雷,它所蘊含著的破壞力之強悍,連龍族八部長老合力都只能扛下部分,甚至龍王父子都無法與之完全抗衡。可是這種強悍的力量居然會衝著一條誕生不久的小龍全力而來,一副毀之而後快的態勢,這其中絕對不會毫無緣由。

    越過隔離兩個不同空間的時空障蔽,相曦來到了仙界的某個寂靜卻生機勃勃的角落——蒼蘭山的書香閣。

    蒼蘭山在整個仙界來說並不算是一個最好的修煉場所,事實上整個蒼蘭山上既沒有仙人們修煉所需的各種材料、藥材,也沒有什麼可以煉製的礦石、靈泉,除了鬱鬱蔥蔥的山林和純淨的溪水之外,就只有滿山悠閒自得的小動物了。用某人的話說起來,蒼蘭山是淡泊了一切的老人才適合居住的地方,任何有上進心的人,都不會在蒼蘭山上混吃等死的——而正是這個某人,在這個無人間津的山上悄悄修建了個院子。

    這個某人名叫凌瀾,是個在仙界名不見經傳的傢伙,生平沒有什麼志向,唯一的惡癖就是喜歡八卦,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方式,每日到處搜羅著各種各樣的八卦消息,上到名人們的私人生活、下到各界的風土人情,凡是他知道的,都會用書筆記錄下來並修訂成冊。時間長了,那些被記錄下來的八卦日益地多了起來,漸漸塞滿了凌瀾的住所,於是凌瀾找了個機會在蒼蘭山上修建了這個院子,專門用來收藏他那些珍貴的八卦消息。

    比起知識淵博的相曦,這個專門收集八卦的凌瀾可以說毫不遜色,且由於凌瀾對於那些陳年隱秘不為人知的東西有著無比的興趣,所以相曦如果遇上難題時,請教這位仁兄,一向會有意外的收穫。

    不過這位八卦仙人卻沒有馬上響應相曦的疑問,而是喚來童子泡上兩杯濃郁的香茶,二話不說直接拉著相曦上棋台。不久前才靠著私下收集到的、某個不能告人的八卦,向仙界公認的棋王手裡連哄帶騙地挖到一本高級棋譜殘局的孤本,此刻相曦根本就是送上門來的好對手,棋性正濃的凌瀾自然不放過他,而相曦也很清楚眼前這個八卦仙人的習性,若是不奉陪到底,掃了他的興,自己就別想從這個八卦仙人的嘴裡掏出一星半點的消息,好脾氣地壓下心底的疑惑,專心致志地在縱橫的棋盤上佈局計算,兩人這不管身外事地一通驚險至極的黑白廝殺,從日昇日落、到月起月泯,殺得興起時,兩人自然也不會在意多少時間流逝過去。

    「最近聽說龍王界熱鬧得很啊……」眼見大局已定,一直沒有開口的凌瀾嘴裡,開始漫不經心地問著外面最流行的八卦新聞了,捻著棋子的手慢慢落下,晶瑩圓潤的白子落在萬年松木雕琢而成的棋盤上,出清脆的一聲,彷彿是在宣告黑子努力了半天試圖出逃的大龍被徹底掐斷了最後活路,這場持續了快五天的對弈,又一次以白棋的主人獲勝而告終。

    「如果不熱鬧,我幹嘛跑到你這裡來?」看著已經沒有下子餘地的棋枰,相曦把手中的黑棋輕輕放回棋簍裡,嘴角蕩起一抹無奈的笑容,不光是為了自己棋藝無論怎麼進境,最後總是在眼前這個男子清風明月般的手段下輸得片甲不留,更多的卻是因為自己自詡算無遺策,但是每每遇到難題,卻不得不跑來向眼前這位咨詢一番。

    「也對,你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主,說吧,到我這裡來,又是打算挖什麼內幕的?」臉上露出一個得意洋洋的笑容,拿起棋枰旁的茶杯,緩緩地啜了口,用從神界那裡搜刮來的灼玉雕琢而成的茶杯,果然具有保溫、保鮮的雙重好處,茶泡了這麼久,但是依舊溫熱適口,香味怡人。

    「『九天千劫雷』究竟是怎麼回事?敖彥不過是和妖王的內丹融合,借肋妖力化形而已,就算是妖丹的妖力再強悍,也不可能引起『九天干劫雷』的。」相曦雖然在化形池邊隱約猜到了幾分,但是這事關係重大,沒有得到明確的答案,就算是向來瞻大妄為的他,一時間也有些手足無措的感覺。

    「果然是『九天千劫雷』,怪不得整個空間都能感到雷劫降臨的味道,還以為金龍提前進化了呢,原來是那條小龍和妖丹搞出來的啊……」慢條靳理地整理著棋枰上的棋子,卻沒有直接回答相曦的問題。

    「相曦,你知道嗎?你惹了個不大不小的麻煩呢……」優雅地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但是笑容裡的促狹意味卻濃得嫵法遮掩。

    「麻煩?」相曦苦笑著搖了搖頭,「從這位七殿下還在龍後肚子裡開始,這麻煩就沒有少過,就算有更多的麻煩……我也只能認了。」

    豎起食指的左手在鼻子前輕輕地搖了一搖,凌瀾俊美的容顏在燦爛的秋日陽光照耀下,顯現出幾分少年天真調皮的顏色,「這些還不算是麻煩,畢竟這些事情都能夠解決,只是解決的手續繁瑣了一點而已,真正的麻煩卻是你自己招來的哦。」

    「嗯?」相曦用防備的眼神看著眼前這個和實際年齡相差無數倍的英俊男子,思索著他話中的含義。要知道眼前這位,最讓人唾棄的就是說話拐彎抹角的習慣。不過這次,對方似乎無意為難相曦,或者說根本就打算出好戲。

    「要不是你我是忘年至交,我也不會讓你看這個,這可是仙界多年前最有名的大醜聞呢,就是如今在整個仙界也是一個不小的禁忌,少有人提起,不過也正是因此,其它各界對於『千瘴牡丹』的『真面目』所知甚少,否則你現在也不會悠閒地坐在我面前,向我吐苦水了。」纖細的手指在空中劃過一個小小的弧度,劃開一個虛幻的裂口,探手從那虛幻的裂縫中拿出一本不算厚的一尺見方的本子,遞給了滿臉戒備的相曦。

    相曦皺了皺眉接過書本,翻看了不過幾頁,臉色就開始有些白,在陰謀詭計中打滾多年而磨練出來的冷靜,勉強讓他強忍著從椅子上跳起來的**,迅地瀏覽完書上關於當年仙界「嗜情花事件」的詳細記載,其實對於這個醜聞,相曦自然不會不知道,但是他怎麼也沒有辦法把妖界的「千瘴牡丹」和轟動一時的「嗜情花」聯繫到一起。

    似乎故意考驗著相曦的冷靜底線,喝了口手中的暖茶,潤了潤嗓子,帶著悠悠清香的綠茶,雖然已經喝了無數歲月,但是依舊讓人覺得齒頰留香,特別是看著相曦那一陣青一陣白的臉色,這茶的香味似乎更是濃了不少:「如果當時龍王能夠擋下『九天千劫雷』的最後一擊,就算妖丹現出『千瘴牡丹』的原型,憑著小龍身體內的龍氣,『千瘴牡丹』也弄不出什麼大風雨,最多也不過是讓小龍帶上點妖魅的味道罷了,偏偏你『多生是非』把龍王推開,讓『九天千劫雷』直接落在了妖丹和小龍的身上,如今這『干瘴牡丹』的特性恐怕十有**全部和小龍融合到了一起……」

    「至於為什麼會出現『九天千劫雷』……相曦,看到『嗜情花』之後,你難道沒有覺得這個妖花亂世的故事結局太過突兀了嗎?」看著相曦越來越難看的樣子,凌瀾的笑容愈地燦爛了起來,「其實,仙界的大人物們,為了盡早平息這幕仙界的醜聞,所以掩蓋了一個最為關鍵的事實,那朵惑亂仙界的『千瘴牡丹』並沒有被炫疾滅火所煉化,『千瘴牡丹』吸食了那麼多仙人的魂魄,又吸收了仙人們的遺體,它怎麼會輕易被煉化呢……』

    相曦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氣,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的男子:「難道,那朵『千瘴牡丹』和妖王桀梟有關係?」

    「這就不得而知了。」凌瀾惡劣地在最關鍵的地方,打起了哈哈,「桀梟在妖界出現不過五千年,但他的力量之強過歷代妖王,一般而言『千瘴牡丹』即使獲得了妖性修煉成型,它的能力也只能憑借它的天性來展,它的成形應該是一個妖媚傾國的美女,一言一行魅惑人界,可事實上,桀梟非但成形後是雄性、而且從來沒有用過魅術或者幻惑類的法術,所以連你都沒有猜到他的原形居然是『千瘴牡丹』不是嗎?

    如果我的推論正確,桀梟的原形的確是那朵曾經在仙界作亂的『千瘴牡丹』的話,那顆妖丹裡等同於包含著無數仙人的魂魄殘骸,這種妖丹出世,別說『九天千劫雷』,就算引來『混沌陰陽劫』這種毀天滅地的天地劫難也不足為奇了。

    不過,如今『千瘴牡丹』和小龍算是混在一起,分都分不開了,接下去龍王界的日子恐怕不會好過了。當年仙界誤植的『嗜情花』只是一朵未成形的妖界之花,就已經惹出這滔天的大禍,如今小龍身上那朵花,要比之,力量上可是強大的多得多……說實話,我甚至懷疑,萬一小龍身上的『千瘴牡丹』作起來,就算是龍王本人也沒有辦法扛得住……」雖然知道自己這麼說實在有些過分,但是只要一想到,那位高高在上的龍王,嘗到了「千瘴牡丹」的味道之後,那表情……實在很難不讓人浮想聯翩呢。

    龍王界的老狐狸終於慘敗在凌瀾這個八卦王的推理秀中,一向冷靜的表情化作焦急的驚駭,在得到了答案後,顧不得辭行,施起法術急匆匆地趕回龍王界,滿心滿願地希望在自己離開的這些時間裡,不會生可怕的意外。

    熙和走進書香閣的時候,正看到龍族的相輔駕雲離去,而自己的主人則不知道正在想些什麼,一臉竊笑地目送著相曦的背影消失在茫茫雲海之中。

    「君上,戒禮使碧攸已經到龍王界。」熙和走到放置著棋盤的涼亭外,恭敬地向亭子裡的凌瀾行了個下屬晉見禮,遞上手中的書卷,那是剛剛送來的消息,「但是很奇怪,龍王似乎沒有揭穿一切的打算,不清楚是不是沒有現其中的破綻。」

    「果然如此,龍王果然……」凌瀾慢慢收斂起臉上的微笑,微合的雙眼遮住了眼底在瞬間掠過的一抹異色,「小飛天的事情調查得怎麼樣了?」

    「正如君上所料,小飛天裡空無一人,七曜真君已經不見了蹤影,屬下用仙鏡尋遍整個仙界也沒有查到七曜真君的蹤跡,不過似乎有跡象七曜真君應該是去了他界。」熙和恭順地回稟著,作為凌瀾最信賴的臣下,熙和多少」可以感覺到自己的主人正在隱約中引導著某個即將生的大事步上正軌。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啊……」凌瀾搖了搖頭,長歎一聲,那雙深邃的黑瞳再一次地投向遠方那白色的雲海之中,不再出聲,只是縮入袖中的手指在無人可以窺探的暗中,輕輕地撫摸著繫在肘臂上的半塊玉魚符,那熟悉的冰冷觸感,就好像是那個人惡作劇時的笑容一般,嬉鬧中帶著七分的殘酷,殘酷中卻更是隱藏了三分的溫柔,只是可憐了那些被情字蒙蔽了雙眸的癡兒,只看到那殘酷的表象,而忽略了那殘酷背後的溫柔。

    相曦回到龍王界時,龍王敖君澤和他的臣工們正窩在寢宮裡逗著小龍,龍王界裡一副太平無事的模樣讓焦急趕回的相曦稍稍安了點心,相曦本想先和龍王界的藥師、御醫兩人私下討論關於嗜情花的事,但是在藥師的丹房裡還沒說幾句話,甚至**下的凳子都還沒有坐熱,相曦就傻傻地目睹了丹房窗外已經凋零了的蘭花,突然間煥出驚人的生命力,硬生生地逆轉了凋零的命運,一朵一朵地再度在微涼的夜色怒放開來。

    「嗜情花開放前,豫靈山上一夜之間百花怒放,詭異而妖嬈。」在凌瀾給相曦看的那本記載了「嗜情花事件」的書裡的一句話,憑空躍入了相曦的腦海之中,猶如驚弓之鳥一般,相曦來不及向同樣吃驚的藥師解釋什麼,掹地從丹房裡竄了出去,度之快令人咋舌——事後每當藥師提起相輔大人當日離去的模樣,總是感慨萬分地對人說,所謂極限這種東西有時候真的只有在危難之時才能被覺。

    不過總算是相曦趕到得及時,才免了龍王界重蹈仙界慘劇的覆轍,不論是誰都沒有辦法想到,小龍那可愛的噴嚏中,居然包含著如此之大的殺傷力,看看如今那些個泡在冰泉裡的龍族菁英們,儘管一個個凍得齜牙咧嘴,但那一張張露在水面上的英挺俊秀的臉無一不是透著興奮的紅潤,連龍王界最為陰寒冰冷的泉水也只是勉強抵禦住千瘴牡丹的**之力,可見要不是相曦及時到來,明年的今日恐怕就是龍王界諸人的忌日了。

    「凌瀾還說了些什麼?」泡在冰泉裡親身體驗著自己兒子強悍的殺傷力,敖君澤有些無力地看著一旁坐著的相輔,泛紅的臉和凝重的表情形成非常強烈的視覺對比。這個問題下的潛台詞無疑是沉重,如果相曦或者凌瀾這兩個知識淵博的人,都沒有解決方式的話,那麼接下去小龍敖彥的命運會有怎樣的變化可想而知,敖君澤是一個父親的同時,也是龍王界的主導者,作為一個主導者,為了龍王界的安全,勢必要剷除可能威脅到龍王界安全的隱患,哪怕這個隱患是自己的骨肉,而這也是敖君澤無論如何不願意做的事情。

    相曦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用一種非常奇特的目光看著龍王許久,兩人的目光同樣的銳利、同樣的凝重、同樣的嚴肅,好半晌相曦才慢慢吐出四個字:「巨樹『英魄』。」

    儘管世界自脫離混沌之後,就被無意識地分割成了好幾個不同的空間,但是有些生命是不受空間分割影響的,巨樹「英魄」就是其中之一,這棵誕生於創世之日的巨樹,雖然生長在仙界,卻是所有花草樹木靈力的源泉所在,無論是妖孽縱橫的妖界還是烏煙瘴氣的魔界,只要是花草樹木它們靈力之源的根本都來自於巨樹「英魄」,千瘴牡丹自然也是其中的一份子,所以要克制和小龍融合了的千瘴牡丹**妖力,就必須用巨樹「英魄」的靈力本源來淨化或者克制。

    這個答案敖君澤並不意外,但是他從相曦的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深思。

    一切只是巧合嗎?

    那未免巧合得太過了一點了吧,仙界的使者前腳才到,後腳小龍就出了問題,小龍出了問題之後,解決方法偏偏又來自於仙界的巨樹,彷彿冥冥中有人安排著,一步一步地推動著某個不為人知的計劃,而這個計劃的某個中止點就是那棵仙界的巨樹。

    敖君澤慢慢地將那雙漂亮的丹鳳眼瞇成了一條細細的線,在第一次看到仙界那位戒禮使的時候,他就現了不妥的地方,只是考慮到對方的身份特殊且帶著繁花仙君的親筆信函,所以他沒有去追究,但是似乎有人對於自己的容忍不層一顧。

    「既然有人這麼想彥兒去仙界,那麼我們也不用再三推辭了,向各界正式宣告吧,三日後龍王將攜敖巽、敖彥同赴仙界金頂山。」敖君澤的唇角露出一抹滿足輕蔑的笑容,「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位高手擺下**陣在等著我們。」

    龍王要帶著兩個兒子一起去仙界,這個消息在平日裡,自然不會多轟動,不過如今卻成為了仙界的頭條新聞,很多仙界的仙人們在得到消息後,紛紛放下手中的事情,從四面八方向仙界的金頂山趕去,當然這不是為了去歡迎龍族罕見的雙生子,事實上趕去金頂山的仙人們有很多是蓄滿了一肚子的怨氣打算找龍王算帳的,那些個平日慈眉善目瀟灑不群的仙人們,一個個如同吃了炸藥一般,要嘛鐵青著臉,要嘛咬牙切齒地喃喃自語,甚至有幾個脾氣火爆的已經開始摩拳擦掌了。

    「這些個傢伙都是怎麼了?」繁花仙君坐在自家的金頂山居所裡,對抬著「前來參觀『金龍育樹』儀式」名頭,強行入住的各位仙人們,困惑不解地詢問著眼前這個唯一自認是來看熱鬧的男子。

    「怎麼了……哈哈哈……君實啊、君實,你這個金頂山主繁花仙君在『英魄』的保護下對身外的世界不聞不問,所以才會有這麼個問題,你可知道眼下還有很多仙人沒有來,他們都等著龍王駕臨的那天再露面呢。」坐在院子裡的錦凳上,一邊嗤笑繁花仙君孤陋寡聞,一邊悠然自得地喝著繁花仙君珍藏名茶的男人,正是蒼蘭山書香閣的凌瀾。

    龍王恐怕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即將前往的仙界會是這副殺氣騰騰的樣子吧?望著山下不斷前來拜訪的仙人們所駕起的各類法寶,凌瀾笑得愈地開心了起來,他是對相曦透露了不少秘密,但是他唯獨沒有告訴相曦,那驚天動地的「九天千劫雷」所影響的可不僅僅只是龍王界。這號稱天上地下最強的劫雷大部分力量停留在了龍王界,但還有不少雷劫的殘餘力量破開了隔離各界的時空障蔽,直接影響著仙界。

    在這突如其來的雷劫影響下,很多當時沒有任何準備的仙人,都被無辜地殃及,煉氣的煉岔了氣脈、煉器的毀了法寶、煉丹藥的顆粒無收、甚王有些個受影響嚴重的仙人洞府坍方,多年積蓄的靈力毀於一旦,更別說那些個喜歡種花、養寵物的仙人,他們的損失尤為慘烈。要不是顧忌著龍王君那高大、強悍到無與倫比的形象,仙界的受災群眾們早就上門向龍王討說法去了。這次龍王是自己送上門來的,這些仙人能不激動嗎?

    要知道和龍王界那些僅僅靠著自身能力的積累就可以提升力量的龍族柏比,仙人們的修煉簡直就是用無數的天材地寶堆積出來的,仙人們在修煉之前先要走遍各個不同的世界,努力地搜刮各類有靈力的寶物,等囤積到了一定水平才開始專心修煉,龍王界這次雷劫至少破壞了仙界近半數仙人的修煉,這種事情不找龍王要個說法才怪呢。

    繁花仙君聽完之後,忍不住也笑了起來,不過繁花仙君到底是一位仁人君子,笑完了又開始為龍王擔心,畢竟這麼多仙人的抗議,也不能等閒視之呢。

    「龍王才不會擔心呢,至少現在他還不用擔心這些仙人的抗議。」凌瀾伸手揉了揉笑得有些麻的臉頰,向繁花仙君露出一副「你不需要杞人憂天」的表情,「龍王君上這次能不能到達金頂山,還有待證實呢……你說對不對,英魄?」

    凌瀾望著身後的一棵翠綠色的大樹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擎天而立的巨樹默默地豎立在這不起眼的小院子裡,沒有白玉金階的祭台、沒有仙水靈泉的灌溉、也沒有高大威武的守護,在這個普普通通的院子裡,繁茂的枝葉遮蔽著烈日,像所有平凡的樹木那樣,為身邊的來訪者提供一片涼爽的樹蔭。

    徐徐微風吹拂著枝幹上巴掌大的碧綠葉子,出沙沙的輕響,回應著天地間無聲的旋律,也彷彿是在無聲地微笑著……

    龍王出訪對於龍王界而言並不是一件很重大的事情,由於龍王天性是那種不安於室的人,加上龍王界那種比較獨特的朝議方式,從一開始就給喜歡當甩手掌櫃的龍王,私底下跑去各界串門打下了堅實的基礎,所以其它各界的高級管理者們和龍王都有著或多或少的交情,即便是和龍王界敵對意識比較強烈的妖、魔界中,也有龍王閣下的故交好友,甚至連曾經與龍王軍正面交戰的魔王,私下也和龍王算是令人啼笑皆非的點頭之交。

    再加上因為作為龍族的最高領,龍王所擁有的實力雖然不至於誇張到能夠獨自對付干單萬馬,但是即便是仙界的七大仙使和仙界至尊連手愉襲下,只要使用「湮滅之術」,龍王要伺機遁走也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湮滅之術」做為龍族的最基本的保命技能之一,其本身能夠在千分之一秒內,以犧牲一件法寶或者龍族成員本身的一半精血作為代價而動,在剎那之間破開時間和空間的束縛將自己送回位於龍王界最深處與混沌之境相交接的祭祀神殿之中,當然這樣做會對施術者造成相當大的傷害,但這卻是大伙公認的最有效逃命的不二法寶。

    所以龍王要是遇上正式的出訪,往往需要注重的只是一些表面化的儀仗和排場的準備而已,不過這次龍王出訪仙界卻把整個龍王界折騰得夠嗆,光是兩尾小龍的安置就讓安排出行事宜的繇兆和負責安全的韶恪傷透了腦筋。

    敖巽殿下也就罷了,除了吩咐所有護衛在保護這個小祖宗的時候,千萬不能踫他手裡的奶瓶之外,倒是沒有什麼要特別注意的禁忌,加上盡職的乳母崇蓮在一旁隨行指點,就算小祖宗折騰折騰也沒有什麼可以擔心的,何況敖巽雖然還只是一個嬰兒,但是不久前抓周時無意中所表現出來的那種天生的強悍天賦,也讓龍族的成員們格外地放心一些——至少比起另外一個小祖宗來,要放心許多。

    敖彥,龍王的第七子。

    降生至今未滿週年,卻已經成為所有龍族成員的頭等隱憂,撇去那些個先天不良的狀況不說,光是那令人退避三尺的粉色噴嚏,就讓所有人頭大了三圈都不止。

    儘管在那場以冷水澡告終的抓周聚會後,龍王和相曦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暫時壓制住了小龍隨著噴嚏四散的「千瘴牡丹」的至淫花粉,但是誰都不能保證,這前往仙界的,這個小爺突然再度作起來的話,隨行的龍族成員們會是怎樣的下場——只看那些個泡完了冷水澡一個個凍得如同冰庫裡的凍豬肉一般的受害官員們,就夠讓人心驚瞻顫了,何況還有數萬年前死得毫無名譽的仙界成員作為血淋淋的前車之鑒。

    所以繇兆和韶恪商議了一夜之後,龍王君那架結實的專用車輿被毫不客氣地徵用了——龍王的車輿不光是用龍王界最為結實的黑鐵木製作而成,最重要的是在製作這輛車輿時,車輿內外的黑鐵木木壁上的刻紋裡都預先設人了防禦陣法,使車輿的結實和抵抗外界意外打擊的絕對能力強悍到令人側目的境界,而再加上龍王、龍後、相曦以及八部長老們連手在車輿內又施加了整整十八層不同的防禦法術,儘管沒有人敢拍著胸脯說萬無一失,但至少在生各類突狀況時,不會因為毫無準備而措手不及。

    同時儘管龍王口口聲聲地向所有官員們賭咒誓說,自己一定能夠照顧好小龍敖彥的生活起居,但是鑒於龍王住日成打的不良紀錄,龍族的官員們很難得地一致將龍王的誓言當作了風中的炊煙——徹底地忽略。取代龍王成為小龍的臨時保姆,這個光榮的任務自然落到了辦事穩重牢靠的敖玄殿下身上,再加上三個經驗豐富的嬤嬤,也算得上是一個比較妥貼的人員安排——至於為什麼沒有人想起在家裡閒得有些慌的龍後——要知道龍後的不良紀錄可一點都不比龍王少。

    出的那天,並沒有什麼繁瑣的儀式,只是留守的龍族官員們在龍後的帶領下,一起將龍王父子送出龍王宮庭。徒步在用白玉鋪就而成的長廊上,龍王威嚴莊重而不失親和的氣度配上龍後不落於後的颯爽風姿,夫婦倆人雖然沒有言語的交談或者肢體的表達,但是彼此間的默契卻依舊和諧得令人艷羨,哪怕是踏出的步伐、目光的落點這些微末的細節兩人都能不約而同地協調如一。而他們的身後,作為仙界的使者、此行的引路者的仙界「戒禮使」碧攸,那張艷絕天下的臉龐上洋溢著淡若清風的笑容,舉手投足之間的優雅高貴,無疑也是人們關注的焦點所在,只是沒有人知道,那張笑顏下此刻遮蔽著的卻是一顆忐忑不安的心。

    碧攸努力維持著自己悠然卓越的表象,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一路行來,他總覺得在周圍送行的人群中,有一雙眼睛正關注地看著自己,不是那種熟悉的帶著欣賞和讚歎的目光、也不是那種淫穢妄邪放肆的目光,而是一種冷漠中帶著探索的窺視,但是每當碧攸隱隱感覺到對方時,轉過視線,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就會立刻消失,餘下的只有身旁簇擁著的人群,以及身後即將同行的龍族儀仗。

    會是龍王現了什麼嗎?碧攸的內心焦灼地猜測著。三日前他曾貿然地出擊,本以為騙過了龍族所有人後,自己能手到擒來,結果卻出乎意料地失了手,他有自信不會留下任何痕跡,也能應付可能生的情況,甚至準備好了和龍族對質的言詞,但是卻沒有一樣被派上用場。龍族內安靜得彷彿什麼都沒有生,接著龍王宣佈前往仙界拜訪,一切都開始有條不紊地準備著、安排著,沒有人提起那夜裡曾經生過什麼,但是碧攸卻從龍族的那些官員的臉上看出了不妥,那一張張透著青白的臉寵,似乎預示著某種暴風將要降臨的訊息。

    帶著不安和困惑,碧攸隨著龍王一行,踏上了前往仙界的道路,而不管是猜測還是思忖,一場實實在在的暴風早就在他們的前方穩穩地等待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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