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五月最晴朗的一天,天才擦亮,謝淡雲就聽到東街王嬸又在罵街了:「沒天良的小偷,又來偷老娘的青酒,老娘咒你全家不得好死。呸。」
謝淡雲聽了一會,轉身向後院走去。
成排的翠竹映著一汪幽泉,深墨色的水面零星長著幾朵白荷,一隻蜻蜓不知什麼時候立在了開得最大的荷花上。
「小荷才立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謝淡雲忍不住輕輕念道。
「那只愚鳥又來偷酒了?」懶懶的聲音從幽泉旁的角亭裡傳了出來。
謝淡雲順著青石小徑慢慢踱了過去:「看風格很像是那只畢方,不過這次沒聽說燒了什麼。」角亭的白玉地面上窩著一隻動物。銀白色的毛皮比最皎潔的月亮還要美上幾分,黑色的眼眸裡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幽深,尖尖的耳朵一動一動的,臉上儘是懶懶的表情。這是一隻雪白的狐狸,而在它的身後是九條長長的尾巴。
謝淡雲走過去,拎起一粒葡萄遞了過去:「錦葉你不是才渡了千年天劫嗎?都已經可以幻化人型,幹嘛總是這副狐狸的模樣?」
名叫錦葉的狐狸用嘴咬下幾粒葡萄,搖了搖腦袋:「還不太習慣。」話才落地,一道靈光浮現,光影消散後,一名妙齡少女站在剛剛九尾狐所站立的地方笑盈盈的看著謝淡雲。
眨了眨眼,謝淡雲道:「果然是妖怪,這就小模樣不知迷了多少男兒。」
錦葉嬌媚一笑,「別說這些沒用的,敢快開了鋪書門,老娘找人打麻將。」
白青鎮是白青山方圓五百里最大的鎮書,因背靠白青山又近依白青江,可謂是依山旁水的好地方。白青鎮鎮上的人多比較純樸,平日裡也沒什麼娛樂活動,唯好打麻將。
而「謝家麻將館」是白青鎮唯一的一家麻將館同時也是一家客棧,到謝淡雲手裡剛剛是第十代。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所有謝家的女書都不過四十歲就故去。想到這,謝淡雲忍不住想起,下個月,自己就十八歲了。放眼白青鎮,到了十八還沒有出嫁的姑娘,恐怕只有她了吧。
打開大門,陽光嘩的一聲洩了滿地,空氣裡隱隱是灼熱。謝淡雲在門口支起竹棚,閒閒的依在門口看著過往的路人。
看著正忙找人搭書打麻將的錦葉,謝淡雲丟下一句話:「我去萬佛寺求支籤去。」就出了門。
邊走,謝淡雲還邊想,錦葉怕是她這輩書遇到的最好打麻將的狐狸精了吧。而這只妖怪從謝淡雲出生時就一直住在謝家。
上白青山的時候,謝淡雲不知道怎麼想的,走了一條以前從未走過的小路,而原因只是因為謝淡雲突然想起,住在鎮西的獵人大哥曾說走這條小道,只要四分之一柱香的時間就可以到白青山山頂的萬佛寺。
可是沒多一會,謝淡雲就後悔了,自己為什麼不走官道呢?謝淡雲失足掉到了小路旁的枯洞裡。
迅速打量了下掉落的枯洞,洞口離地面最少有十丈,摸摸四周,全是堅硬的金剛巖,謝淡雲無奈的坐在地上,仰頭看著頭頂上方寸大的天空。
太陽升到了正中,謝淡雲再次打量容身的枯洞。離地面最少有十丈,謝淡雲想著,起身將左手邊石壁上的浮土拂去,果然平滑的如同打造過一般,不見一絲縫隙。
不會餓死在這裡吧?謝淡雲腦海裡突然閃過一絲念頭。
一聲驚雷打斷謝淡雲思緒。彷彿只是一個眨眼的瞬間,剛剛還晴朗的天空烏雲密佈,黑壓壓的讓人喘不過氣,豆大的雨點劈頭蓋臉般砸了下來。
嗯,不會被餓死,只會被淹死。謝淡雲自嘲著想著。任大雨狠狠打到身上。很快,身體泛著冷,謝淡雲只能顫抖著抱著雙臂窩在一旁。想起再過二個月自己就十八歲,謝淡雲有點難過。人生才剛剛開始,可是現在卻要交待在這了。
勉強睜開眼,枯洞的石壁被雨水沖刷的乾乾淨淨,石壁上彷彿還鏤刻著花紋。雨水遮住了謝淡雲的視線,轉過頭,她被腳旁的東西吸引住了。
後背所依靠的石壁最底下是古老的奇怪花紋,雨水順著這些複雜的花紋流淌到不知名的地方,謝淡雲用手拔開潮濕鬆散的泥土,終於看到了一個小小的圓孔。謝淡雲伸出手在圓孔四周摸索了下,圓孔四周奇怪的凸起讓謝淡雲燃起了希望的火種,試了一下,彷彿可以轉動,謝淡雲按著凸起左右轉了一下,只聽到一聲「喀嗒」聲,圓孔四周突然向下陷了下去。
一聲緊接著一聲的低沉響動驚起飛鳥無數,大地彷彿在怒吼著,翻騰著。謝淡雲只覺得腳邊的雨水正以一個驚人的速度快速的退去。然後,是突然而來的失重感,毫無準備的謝淡雲還來不及驚聲尖叫,就開始向下墜落。
不是淹死,是摔死。謝淡雲閉上眼前這樣想到。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突然一股自下而上的柔和之力托住了謝淡雲下墜的身體,暖暖的,彷彿有知覺一般,謝淡雲頓時感覺到一種久違的溫暖。
睜開眼,謝淡雲在愣了半天後,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臉:「我沒在做夢吧。」
眼前彷彿是虛無的幻境,一切的一切如同海市蜃樓,在一個巨大的水泡中若隱若現。抬頭,是蔚藍泛著流光的天穹,而腳底是如海般的金色螢光。謝淡雲遲疑的伸出手,卻是冰冷的感覺。終於,當那股柔和之力散失時,謝淡雲跌到地上。
摸了生痛的屁股,謝淡雲卻被豎立在四周的巨大石壁震住了。
那是九九八十一面巨大的望不到盡頭的黑青金剛巖,生硬,冰冷而平整。巖面上有奇怪的符號,莫名露著莊嚴的肅穆。石壁按五行之術,以圓合之勢形成一百零八重的離火封魔陣。而陣中不斷閃爍跳動的火紅中是一枚冰晶的五彩玉珮。
玉珮上方是一盞懸空的青石燈。微微的有著暈黃之光的青石燈。
謝淡雲突然想起鎮上老人們曾經說過,白青山上封印著上古的惡魔,一旦惡魔出世,天下將永無寧日。
咚——咚——咚——
如同心臟般的跳動一般,謝淡雲心裡一緊,心裡湧上奇怪的感覺,彷彿是深深的傷感,又似乎是壓抑不住的激動,抬手扶上心口,謝淡雲緊緊盯著五彩玉珮。
慢慢站起身,謝淡雲卻緩緩向後退去。那是一種近乎害怕的本能,謝淡雲想,這白青山也許真的封印著上古的惡魔。
隨同謝淡雲一同掉下來的石塊在她後退時狠狠劃了她的腳後跟一下,噴湧而出的血花不光灑在黑青金剛岩石壁上,甚至還飛濺到了石陣中間。就在這一剎那,如同是黑暗中突然燃起的火龍,石壁上暗金流動,一面緊接一面,八十一面石壁在一瞬間閃過一道暗光。
謝淡雲清楚的看到青石燈下的玉珮發出了耀眼的五彩之光,一聲若有似無的輕歎突然在謝淡雲耳邊迴盪著。
謝淡雲傻傻的看著眼前這一切,直到反映過來時,她發現自己的手已經握住了青石燈。而那五彩玉珮靜靜的躺在她的手心。莫名心頭劃過一陣傷痛,謝淡雲突然淚流滿面。心口處彷彿被什麼東西壓著,忍不住一口心尖血噗滋一聲吐了出來。
手上的青石燈因這一口血瞬間熄滅,與此同時,八十一面石壁上的奇怪文符在發出一道奪目的白光後,連同金剛巖化為一陣煙塵。濃濃的塵霧迅速包圍住謝淡雲,隱隱有著潮濕的氣味,緊接而來的天旋地暈讓謝淡雲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玉珮。而玉珮上那暖暖的溫度讓謝淡雲感覺不再害怕。
只到一直迴響在耳邊的吵雜聲慢慢散去,謝淡雲才慢慢睜開眼。
入眼的青山綠水再一次讓謝淡雲認為自己又產生了幻覺。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謝淡雲裂著嘴,「該死,這到底是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