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風流 正文 生死驟變山中夜
    (貓兒望著黑洞洞的斷崖,知道那是銀鉤隕落的地方,而自己的幸福亦葬送在那裡,無法給取。貓兒不相信銀鉤會死,所以,她隨他一同跳下,說好牽手,就不能放棄!不可分離!)

    冬季裡的第一場雪在空中飄落時,貓兒興奮得如同頑皮的孩子,在皇城外又跑又叫,與銀鉤在雪中打滾,還壞心眼地把雪團塞進了銀鉤的脖子。看著銀鉤直哆嗦,貓兒笑得前仰後合,玩得不亦樂乎。

    銀鉤將貓兒冰涼的小手塞入袖口,用體溫暖著,簡直將貓兒當成心頭肉般疼著,生怕凍壞了一點兒。

    兩人在繽紛的雪花中緊緊擁抱在一起,眼中容不得全世界的風景,僅剩下彼此的容顏,那般親暱無間。

    貓兒依偎在銀鉤懷中,凍紅了的小鼻子直往銀鉤懷裡拱。兩人手腕上的“無獨有偶玲瓏”靠在一起,悠揚的叮咚聲回蕩在天地間,讓貓兒滿足的仿佛是睡在熱炕頭上的貓。

    銀鉤抱著貓兒,覺得擁有了最溫暖的柔軟,恨不得大聲對全世界宣布,自己是如何幸福!

    使得,喜歡一個人時,就忍不住想炫耀,非得讓所有人都羨慕自己才好。

    兩個人相擁而立,渾然不覺冬天的寒冷。

    過了一會兒,銀鉤擔心貓兒冷,伸手去摸貓兒的小臉,柔聲喚著貓兒的名字:“貓娃?”

    貓兒無聲,仍舊窩在銀鉤懷裡。

    銀鉤疑惑,抬起貓兒的小腦袋,看著她緊閉的眼睛,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不由得苦笑,自己是不是越來越沒有吸引力了?小東西竟然睡著了。

    銀鉤輕輕抱起貓兒,放在車廂裡的軟墊上,示意馬車輕趕。然兒,銀鉤在甜蜜的守候中,漸漸察覺出不對,貓兒即便嗜睡,卻也不會一直睡上小半天。

    銀鉤伸手拍了拍貓兒的背,喚道:“貓娃,醒醒,天要黑了,我們尋家客棧休息,莫要睡了,不然晚上定然睡不著。”

    貓兒仍舊酣睡著,連呼嚕都不曾打過。

    銀鉤慌亂的皺眉,又伸手捏捏貓兒的臉蛋:“貓娃……貓娃……”

    貓兒仍舊沒有回應,彷佛美夢正酣。

    銀鉤的心瞬間一抽,手指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他用雙手鉗住貓兒的肩膀,狠狠搖晃起來,急促吼道:“貓娃!貓娃!睜開眼睛!”

    可惜……任銀鉤如何吼叫,貓兒猶自沉睡著,沒有絲毫醒來的跡象。

    銀鉤慌了,探了貓兒的鼻息,見貓兒的呼吸仍是正常。他將手掌貼在貓兒背後,幫她調節氣息,但無論他怎樣運功,那內力如石沉大海般,毫無作用。

    嵐琅和玥姬一驚,紛紛試著喚醒貓兒,卻無論怎樣呼喊,都不見貓兒醒過來。

    銀鉤似瘋了般,想要傾入全部內力去催貓兒醒來。玥姬雖怨銀鉤無情,但也不忍見他如此傷害自己,便出手攔住,軟聲道:“且等等吧,若貓兒醒來見你如此,定然要傷心的。”

    銀鉤無力地癱軟在軟墊上,將貓兒抱入懷中,喃喃自語道:“貓娃,醒來,醒過來,你到底是怎麼了?我們不是好生生地在一起嗎?你做什麼昏迷嚇我?起來,起來,快點兒起來!”

    在銀鉤的碎碎念中,貓兒睫毛輕顫,伸手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終是徹底清醒過來。一抬頭,卻看見銀鉤唇邊的血痕,瞬間將眼睛瞪大,急聲問:“怎麼了?唔……”

    銀鉤將貓兒抱緊,聲音都在顫抖:“醒了,醒了,總算醒了。”

    貓兒疑惑,強支撐起身子,伸手擦掉銀鉤唇邊的血痕,問嵐琅和玥姬:“怎麼了?”

    嵐琅和玥姬互相對視,保持沉默。

    貓兒又看銀鉤,催促道:“到底怎麼了?”

    銀鉤努力恢復著平靜,眼睛在貓兒臉上一遍遍地掃視著,又探了脈搏,確定沒事後,才疑惑地問道:“貓娃,你剛才可覺察到哪裡不對?”

    貓兒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身體:“沒有啊,挺好的。”

    銀鉤眼布疑雲:“你可有長睡不醒之時?”

    貓兒呵呵笑道:“我睡得挺好,哪裡知道什麼時候醒不醒的。”

    銀鉤以為自己太過緊張了,又聽貓兒仿若自言自語般說道:“不過娘娘和叔叔們也問過我,是否覺得在睡夢中醒不過來。好像有一次比較嚴重,怎麼喚都不醒,後來也是自己醒過來的。呵呵……其實沒什麼事兒,可能是困乏了,才一睡不起。”

    銀鉤一聽“一睡不起”四個字,心裡就覺得莫名的恐慌。他緊緊抱住貓兒,久久不語。他雖不擅長醫術,但也略懂一二。貓兒的氣息與常人無異,更沒有中毒跡象,然而,這一切現象卻更令他惶恐,仿佛有種未知的危險逼近而來。

    貓兒伸了個懶腰,揉揉肚子,貓樣地饞嘴到:“有些餓了,咱抓野味兒吃,好不好?”

    銀鉤知道貓兒不若一般嬌柔女子喜住客棧,她更喜歡在山林間嬉鬧奔跑。如今天色已晚,他又因擔心貓兒的身體而忘記趕路,也只能在野外過夜了。

    銀鉤讓玥姬和嵐琅分別去撿柴火,自己和貓兒去抓野味。

    貓兒精神十足地踏著輕雪在荒山中奔跑,在嬉鬧間與銀鉤尋著野味。銀鉤樂意陪同貓兒瘋鬧,甚至可以說是故意逗引著貓兒追自己,一時想讓貓兒的左腳更加靈活些,二也覺得貓兒越嗜睡,應該多動動才好。兩個人,就仿佛是兩只小獸般用軟爪撕撓著彼此,一路嬉戲追逐。

    嵐琅盯著貓兒的方向,將手中的木棍狠狠地砸在火堆裡,辟啪出一陣火星。

    玥姬眼含哀怨地望著銀鉤,緩緩低頭,伸手去烤火,但見玥姬身子一僵,表情越怪異。

    貓兒和銀鉤在林子中嬉鬧得歡實,突然聽見一聲尖銳的吱吱聲以及另一種動物瞬間出的嘶吼悲鳴。他們轉眼去尋,但見一只紅狐從隱秘的樹林裡一閃而過,動作極其快。

    貓兒驚奇,小嘴微張,喚道:“看!”

    銀鉤回頭再貓兒唇上親了一口,眼中瀲灩一片:“且等為夫給你追來,做個毛領保暖。”說話間,人已經向著那紅狐消失的方向瞬間飛躍而去。

    貓兒大喊:“別傷它!”

    遠處傳來銀鉤的聲音:“好,就捉活的。”

    銀鉤前腳一走,貓兒竟看見一個小白團一閃即逝,想著相反方向跑去。

    貓兒玩心大起,撒腿就追。

    嵐琅望著貓兒消失在黑色從林中的身影,終是低咒一聲:“蠢貨!”也拔腿跟了過去。他為貓兒下午無緣無故的昏迷有些掛心,怕她昏倒在雪地裡,到時候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貓兒跛著左腳,跑得卻是極快,她緊緊跟在那白色小毛團身後,不顧方向地直追出去。

    嵐琅的袍子突然被樹杈勾住,當他拉扯開時,已經不見貓兒的身影。

    黑漆漆的林子在皓月下倒也讓人有幾分清明視野,貓兒追那小白團上心,眼中容不下其他的景色,終於將小白團逼到退無可退之時,才見那小東西停下,沖著自己吱吱叫著,那聲音像極了恐嚇與威脅。

    貓兒笑了,掃了一眼旁邊的樹干,望向小白團身後的斷崖,沖小白團露出霸王性的狂傲笑容。但見她一手解下腰間的“赤籐”,快掛在身旁一根突出的樹杈上,奮力一撲,瞬間將小白團抓在手中,但身子並沒有停下,仍舊以極快的度向下滑去!

    貓兒只覺得在身體騰空的瞬間,整個人都在半空中硬生生地顫了一顫,這才一手扯著“赤籐”,一手抓緊那被嚇得不敢亂動的小白團,利用突出樹枝的力量,一舉爬上山崖傾斜面,大口喘息道:“好險。”

    她揪著小白團到自己眼前,看了又看,也沒看明白它是個什麼東西。

    小白團開始掙扎,睜著圓滾滾的眼睛,瞪著粉嫩嫩的爪子,想要逃脫貓兒的鉗制。

    貓兒撲哧一笑,氣喘吁吁地用手逗弄著小白團的肚皮:“剛才在斷崖邊上怎麼不見你掙扎?你若還亂動,我就把你扔下去!”

    貓兒爬起,惡劣地將小白團送到深不見底的斷崖邊,小白團立刻不再掙扎,只是用那雙小圓眸子望著貓兒,委屈的仿佛要掉淚兒似的。

    貓兒不再嚇小白團,將其抱入懷中,用手指逗弄道:“嘿嘿,瞧你怕的,哎喲……”

    小白團一爪子撓在貓兒手背上,那鋒利的指甲瞬間劃破貓兒的肌膚,生生撓出了血。貓兒吃痛,迅收了手,卻沒有捶打小白團,而是絲絲著說:“剛才是你吱吱叫的吧?想來那紅毛狐狸是要欺負你的,卻被你撓疼了。你還真是凶咧,不過也很可愛。”

    小白團仿佛聽得懂人語般不再使勁掙扎,而是伸出小舌頭舔著貓兒手指上殘留的血痕,將自己撓壞的部分打理干淨。

    貓兒咧嘴笑了,摸了摸小白團的腦袋,贊道:“真乖。”

    小白團晃晃腦袋,用那對小黑眼睛瞧著貓兒,有些謹慎,有些防備,有些試探,也有些好奇。

    貓兒將小白團抱入懷裡,收了“赤籐”,才現她把自己給徹底弄丟了。

    貓兒並不焦急,爬上樹,放眼去望,果然看見一簇跳躍地篝火在不遠處暖暖地釋放著光芒。

    貓兒咧嘴一笑,快活地撲了過去。當瞧見篝火旁的兩個人時,她瞪大了眼睛,下一刻依然興奮地撲到癲婆娘懷中,歡快地喚道:“娘娘!娘娘怎麼在這裡?”

    癲婆娘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貓兒,自然高興得很,抱住貓兒親暱而含糊地回答道:“四處走走。貓兒怎麼獨自在此地?”

    貓兒歎了一口氣:“我和銀鉤走散了。”此時,貓兒懷中的小白團探出腦袋,沖癲婆娘吱吱叫了兩聲。

    癲婆娘見那小東西竟和貓兒一樣,都沖自己吱吱叫著,心裡喜歡,抬手去拍了拍小白團的腦袋,問:“這小東西是什麼?”

    貓兒笑瞇了眼睛:“不曉得是什麼東西,我叫它小白團。就是因為追它,我才和銀鉤分開的。”

    癲婆娘問:“那眼下你打算如何?”

    貓兒堅定地道:“我得去找銀鉤,就不信了,這滿山溜達,還能將人丟了。”

    癲婆娘笑著摸了摸貓兒的腦袋,說:“今晚就在這裡吧,別走遠,帶天亮後也好尋人。將火堆生旺些,沒准兒銀鉤就尋來了。”癲婆娘雖不喜歡銀鉤風流成性,卻也沒說其他的。

    貓兒點頭應下,轉頭去看嬈汐兒,問:“胸口還痛嗎?”

    嬈汐兒淡淡應了一聲,口氣越尖銳:“還好,總之死不了。”

    貓兒微愣,癲婆娘輕聲訓斥道:“汐兒,怎可如此說話?”

    嬈汐兒轉開臉,望向火堆,不再說話。

    這時,林子裡有些腳踏積雪的吱嘎聲輕輕傳來,若非而力極佳,定然不會現。

    癲婆娘示意眾人噤聲,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撥弄著火堆。

    那兩個人一身怪異裝扮,額中皆畫了個艷麗葫蘆。度極快地由遠及近,頃刻間站在火堆前,也不顧及他人感想,自顧自地坐下烤著火。

    這真是冤家路窄!

    貓兒雖然不曉得娘娘和“西葫二老”之間有何恩怨,但既然他們與娘娘有仇,自然就是與自己為敵。她眼見那兩人坐下,便起了殺心,手正要向後摸去,卻被癲婆娘按住,示意她少安毋躁。

    其實,癲婆娘是恨極的,那按著貓兒的手都在瑟瑟抖,一種無法抑制的”恨意在胸口撞擊,仿佛要把人撕裂般無法隱忍!但,癲婆娘清楚,自己和貓兒也許未必不是那二人的對手,但眼下還有個不會武的汐兒跟著,若真動起手來,定然沒有勝算。

    貓兒經歷多了,也知道剛才自己有些魯莽,暗自收斂了躁動的心思,且看癲婆娘眼色行事。

    嬈汐兒眼瞧著那二人的異樣裝扮,心中有些害怕,身子往癲婆娘身邊靠,尋求保護。

    “西葫二老”目中無人地坐在火堆旁取暖,仿佛天下唯他們獨尊的樣子,狂傲可見一斑。

    黑胡子的西葫老人暴躁道:“這回追來離國,定然不能讓他逃走!必要折磨得他生不如死,死而妄想!咯咯……咯咯……”說完,若蹦豆般詭異怪笑著。

    白胡子的西葫老人用極慢的語調說道:“割他的肉,來喂養我的蟲蠱,蟲兒最愛新鮮血肉。”

    黑胡子怒道:“不,要讓他寸寸腐爛,然後喂養我的蟲蠱!不然難解我心頭之恨!”

    白胡子曼聲道:“一人一半,這回我不與你爭,非要讓那小子後悔為人。”

    黑胡子大笑:“好!那小子竟敢在‘一筆因果’武林大會上戲弄你我,非折磨得他不**形!”

    白胡子輕笑,面部表情極其猙獰:“寸寸搗爛他的手,讓他還敢搶我們的寶貝,剃我們的胡須!”

    兩個西葫老人越想越亢奮,那面部表情在燭火的跳躍下形同厲鬼,格外駭人。

    癲婆娘與貓兒皆聽出二人所為何來,定是記恨貓兒削了二人胡須,更讓二人在“一筆因果”武林會上大丟顏面,這才打聽了貓兒所走的方向動身追來。只是,二人卻不曉得,眼前那千嬌百媚的女兒家就是他們欲碎屍洩恨之人。

    嬈汐兒將二人對話聽得明白,而她亦聽癲婆娘稱贊過貓兒在“一筆因果”武林大會上的“壯舉”,這會兒自然不難對號入座。

    見那兩個怪人起身要走,嬈汐兒心裡一動,當即喚道:“貓兒,你的小白團呢?”

    貓兒不知有計,低頭去尋,喚道:“小白團?”

    本欲走的西葫老人瞬間停住腳步,斜側著臉,視線瞬間轉到貓兒身上,若荊棘帶刺般狠毒。

    貓兒一開口,就知道事情不妙,當那二人的狠毒目光掃來時,當即抽出身後的大菜刀,直接劈向黑胡子投來的暗器!

    白胡子利爪同時襲來,那動作與他說話的度恰恰成了反比,簡直是快若閃電!

    癲婆娘射出毒針將那白胡子逼退,迅起身應戰。

    兩方人馬呼嘯間動起手來,動作之快容不得一點兒言語。

    貓兒菜刀耍的極其威猛,不但快若迅雷,更是幻化無窮,令人近不得身,防不勝防。

    然而,那“西葫二老”亦不是等閒之輩,二人行走江湖數年,雖然總為爭搶一物而大動干戈,實則卻是相輔相成,武功套路互補,若是一致對外,威力加倍。

    再者,那兩人本就是武功登峰造極的高手,又是擅長是手段的大家,如此這麼一配合,讓貓兒和癲婆娘倍感吃力。

    貓兒劃傷了黑胡子的胸口,而那人卻直接閃身去抓嬈汐兒,貓兒心道不好,那一抓之下,汐兒哪裡還會有命在?當即撲身去救。

    而與此同時,癲婆娘亦注意到汐兒危險,即使明知道是敵人誘敵之計,卻不能不顧親生女兒安危,亦飛身去救。

    就再招式瞬變間,白胡子身形一晃,直接對貓兒不設防的後背拍出一掌。在貓兒的血液噴薄中,一把扯住貓兒的衣領,向遠處跳躍而去。

    癲婆娘意識到中計,回身欲奪貓兒之時,嬈汐兒已被黑胡子一把掠走,向另一個相反的方向飛去。

    癲婆娘狠咬紅唇,知道不是憂郁的時候,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再是難以取捨。然而,無論內心如何糾結,癲婆娘終是一跺腳,向不會武功的嬈汐兒方向追去,希望貓兒可以化險為夷。

    風聲呼嘯而過,當癲婆娘終於追上黑胡子時,那人也不和癲婆娘糾纏,將嬈汐兒一拋,癲婆娘伸手去接,卻正中黑胡子一掌!

    那一掌力道雄厚,直接震壞了癲婆娘幾大經脈,幸好她防了黑胡子使詐,用真氣護住心脈,不然定然當場斃命。

    黑胡子咯咯笑著飛躍而去,興沖沖地去追另一位西葫老人,一想到掠到貓兒後可以百般折磨,他就亢奮的血脈沸騰。

    癲婆娘接住已經嚇昏過去的嬈汐兒,將其拍醒。自己強撐起身子,卻是一口鮮血噴出,又重重跌落在地上,撲起了片片雪花,彷佛要把人埋葬般狂舞。

    癲婆娘眼含急切地沖嬈汐兒伸出手,想讓他攙扶自己起來。

    嬈汐兒站在旁邊,冷眼看著癲婆娘,不靠近,不上前。她甚至在想如果癲婆娘就這麼死了,倒也好,讓貓兒永遠不知道自己的親生母親是誰,然後自己就可以回嬈國,繼續做身份高貴的公主,任誰也不會知道自己的秘密。

    然而在癲婆娘的目光中,嬈汐兒彷佛又看見三娘那隱約含淚的眼,只覺得身子一震,猛地向後退了一步,卻是一不小心踩空,亦摔在癲婆娘身旁。

    癲婆娘努力呼吸著清冷的空氣,費力地對嬈汐兒說:“扶我起來,我們去救貓兒。”

    嬈汐兒難以置信地望向癲婆娘,緊張而恍惚道:“她……她不是你親生女兒,你重傷如此,怎還要救她?豈不是要搭上性命嗎?”

    癲婆娘強撐著身體爬起來,以決然的姿態道:“若我被抓,貓兒哪怕只剩一口氣,亦會去救我。”

    嬈汐兒望著癲婆娘忍痛的側影,第一次覺得這就是母親,就像自己的母親一樣,為了自己,以單薄的身體支撐起不堪重負的謊言。而這種想法又馬上被推翻,因為癲婆娘不知道貓兒就是她的親生女兒,卻仍舊如此護著,一如貓兒的執著,如此相似。

    嬈汐兒愈嫉妒貓兒,為什麼貓兒有的她都沒有?她喜歡耗子哥,而耗子哥卻喜歡貓兒;她先過好日子,然而卻總尋不到幸福;她即便借了貓兒的身份,卻過著眼下風餐露宿的生活;她想有娘來疼自己,卻又是占了貓兒的位置!她覺得自己的世界變得模糊,彷佛到處都充滿了貓兒的味道,那味道似乎要扼殺著她的呼吸,讓她……如何能不恨?

    嬈汐兒從地上爬起來,伸手攙扶著癲婆娘,突然間不想讓癲婆娘死在這裡了。更何況,看癲婆娘現在的樣子,雖然身受重傷,但不見得真的會死。她,而且,她已經將自己與耗子哥曾經的親暱關系告訴了癲婆娘。癲婆娘此次與她出來,便是要去尋剛剛離開的耗子哥。讓他,必須娶自己!

    嬈汐兒要讓癲婆娘主持她與耗子哥的婚事,她要讓癲婆娘親手扼殺她親生女兒的幸福,做那無知的儈子手!就像娘離開她時,她無法跪下盡孝,那種內心翻滾的苦澀痛楚讓她至今難忘。

    既然貓兒要死了,嬈汐兒就要讓癲婆娘好生看著那兩個怪人如何折磨貓兒,然後再癲婆娘臨死前告訴她,誰才是她真正的女兒,讓她死不瞑目!

    對,就是死不瞑目!

    為什麼她要活的這麼痛楚?

    既然她要下地獄,那麼,大家就一起陪葬吧!

    貓兒被白胡子一直扯著奔出很遠。她的身體在僵硬,越不像歸自己所有;她脖子被勒,第一次感覺到呼吸的珍貴。

    在懸崖邊上,白胡子將貓兒粗魯地扔到地上,曼聲細語道:“說……將……丹藥毒蟲……都……放哪裡去了?快說,不然讓你痛不欲生!”

    黑胡子隨後跟來,亢奮得兩眼亮如燈盞,蹦跳著說道:“可算逮著你了,咯咯……讓我想想,怎麼折磨才好。”

    白胡子仍舊慢語道:“分筋錯骨……萬蟲啃心……的滋味……你……想嘗嘗?”

    黑胡子眼含狠毒,瞬間出手:“先上一道開胃菜!”

    就再黑胡子的利爪襲向貓兒肩膀時,貓兒卻在瞬間沖開**道,以常人無法看清的度捶出一拳,直接襲在那黑胡子的胸口,將他震出十余米遠,一口鮮血噴出,碎了胸骨!

    “西葫二老”在動手時曉得貓兒沒有內力,此時更沒想到貓兒竟能沖開**道襲出一拳,讓毫無防備的黑胡子險些命喪於此。

    白胡子瞬間出手襲向貓兒,卻未在貓兒手中討到好處。他險險地避開貓兒的鐵拳,仗著貓兒沒有輕功而出手偷襲,連了數顆毒釘。

    貓兒閃身躲開,卻是在一跳一竄間將頸項中的黑色“梵間”露出。

    白胡子眼睛一亮,虛晃數招,竟一把搶走“梵間”,躍上大樹,激動顫抖得忘了呼吸。

    貓兒一拳頭捶在樹上,大喝道:“還我石頭!”

    白胡子飛身躍上另一棵樹,將那寶貝“梵間”掛在自己的脖子上,笑得有些癲狂,自言自語般碎碎念叨:“寶貝,寶貝是我的了。呵呵……呵呵呵呵……寶貝是我的了……是我的……”

    貓兒只覺得呼吸困難,胸口隱約失了些什麼,身子漸漸沒了力氣,虛的有些不像自己,她努力深呼吸,盡量不讓白胡子看出她的異樣,但瞬間蒼白的臉龐卻是逃不開白胡子鋒利的眼。

    白胡子見貓兒異樣,雖不曉得其中緣由,卻看准機不可失,當即飛撲而下,連攻了貓兒數掌。

    貓兒吃力,一個不穩被白胡子抓了一爪,左肩膀衣衫碎裂,血痕四濺。吃痛中,又被白胡子點了周身各大**道跌落在地。

    白胡子不依不饒,陰森一笑,說道:“娃娃,你且告訴我,這寶貝你是如何得來的,也許我大慈悲,會放你一條生路。”

    貓兒緊抿著唇,痛得滿臉是汗,仍不肯一言。心裡想著,這人好生厲害,若是讓他通過“梵間”尋到娘娘,娘娘定然危險。

    白胡子見貓兒不語,嘿嘿一笑,面上越猙獰地靠近:“娃娃,你的拳頭還真有幾分力氣,若失了力氣,如何還能傷人?”說話間,從袖口取出一個小瓶子,打開瓶蓋,突然向貓兒甩來。

    貓兒想躲卻躲不開,只能看著兩只細長的銀色軟蟲順著肩膀的傷口爬入,在身子的異樣抽搐裡,兩只小長蟲沿著肌膚一路向下,直接出現在手腕處,圍繞成一個圈,若兩條隱在肌膚下的細環。

    白胡子陰森森地解開了貓兒的**道,一種看好戲的快感爬上他的眼角。

    貓兒用力攥拳頭,卻覺得那兩條銀色長蟲同時收緊身體,勒入了她的嫩肉中,鉗制住她的力氣,讓她變成了軟綿綿的豆腐!根本就沒有力氣可用!

    貓兒慌了神,就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般慌亂無措。暴躁錯亂中,貓兒呲牙就要去咬手腕肌膚裡的兩條銀色長軟蟲,想著要啃死它們!

    白胡子詭異地笑道:“你這一口咬下去,那蟲子就會變成兩條,到時候會鎖緊你身體裡的各個**道關節,讓你如同活死人一般無法動一下,只能等著被吸食掉所有力氣後死去。”

    貓兒熊紅了眼睛,一種驚慌恐懼深深植入她的感官,讓那緊繃的神經變成歇斯底裡的瘋狂,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被兩條蟲子制服!

    她不顧一切地沖向白胡子,恨得想要同歸於盡!但,卻沒有了曾經的蠻力,只覺得身子在與白胡子撞擊的那一瞬,仿佛碎裂成了千萬段。

    貓兒的身子在大雪紛飛中乍起,猶如斷線的風箏般飄落出去,眼見著腦袋向後身的大樹撞去!一個身影突然出現,白毛斗篷一拂,已將貓兒孱弱的小身子抱入懷中。

    銀鉤原本嫵媚妖嬈的桃花眼含著痛楚,聲音沙啞著:“貓娃,痛嗎?”

    貓兒蒼白著一張毫無血色的小臉,唇邊溢出猩紅的鮮血,強撐著一口氣,緊咬著牙,點頭道:“痛,幫我打他!”

    銀鉤將貓兒輕柔地放到樹邊倚靠著,低頭在貓兒鼻尖親了一口,柔聲許諾道:“好,為夫去卸了他。”

    銀鉤抬頭,眼光鋒利成一片冰刺,唇角彎出殘忍的弧度,整個人仿佛聚集了一整冬的寒,在雪色無垠中悄然靠近,沒有一點兒活著的氣息,卻有著無法忽視的嗜血存在。

    白胡子不禁有些楚,忙聚集精神,收斂氣息,嚴陣以待。

    就在白胡子考量銀鉤身手時,銀鉤瞬間出手,提出身側長劍,以最毒辣的斜挑式劍法逆流而上!他劍挽狂花,封得白胡子提不起功力,只能慌亂閃躲。

    兩人頃刻間過上數十招,卻是不相伯仲,無法攻入其身。

    銀鉤關切貓兒,微微失神去看。白胡子見機不可失,當即躲開銀鉤的長劍,一掌拍向銀鉤胸口,卻見銀鉤轉回頭,若絕艷有毒的罌粟般沖他嗜血一笑,當即覺得腹部一涼!低頭一看,腹部竟被銀鉤隱在左手的匕刺入一刀!

    白胡子明白銀鉤分神去看貓兒是假,誘自己深入,刺自己一刀卻是真!

    白胡子忙捂住腹部後退,暴怒地瞪著銀鉤:“你!竟使卑鄙手段!”

    銀鉤抬手擦掉唇角的血痕,笑得極其艷麗,若邪惡的勾魂使者,不屑地說道:“與爾等卑鄙之人,不用卑鄙手段,怎麼對得起你?瞧你不陰不陽的模樣,還戴著我家娘子的小黑石頭,那臉皮真猶如踩了口口的鞋底般骯髒不堪。”

    白胡子捂住腹部不斷外流的鮮血,氣息微弱的掏出一個小白瓷瓶,冷笑道:“好,後生可畏。這裡面是那娃娃‘噬力蠱’的‘蠱引’。你應知道,任何蠱物皆只對應一只相輔相成的‘蠱引’,除此之外,世間再無其他。你可看好了,這便是那‘蠱引’,你可想要?還是讓她漸漸力竭而亡?”

    銀鉤眸子霍然收緊,看不出任何情緒,低頭去看貓兒,但見貓兒雙手腕處隱了兩條細長的銀蟲。

    白胡子盡顯瘋癲地陰森森一笑,將手中白瓷瓶拋出,在黑色天地裡劃出無恥的弧度,朝著山崖掉去。

    銀鉤的身子在白瓷瓶拋出的瞬間便騰飛而去。

    當貓兒洞悉了銀鉤的意圖時,幾乎是拼另外所有的力氣去抱銀鉤的腰,然而僅是在崖邊扯住了銀鉤的一角衣衫!

    銀鉤的身體絕非今日貓兒所能承擔的重量,她原本力大無窮的手腕被那可惡的蟲子勒的幾乎斷裂!

    貓兒咬著下唇,忍受著手腕斷裂之痛,豆大的汗珠頃刻落下,卻憑借驚人的意志力用另一只手解下腰間的“赤籐”垂了下去,硬擠出兩個字:“抓住!”

    銀鉤本是突然騰空,在撲出斷崖時已是一手抓住了白瓷瓶。他本預想一劍刺入崖壁,不想山崖壁太過平整,沒有可**縫隙,更因身體受重創而失了力度,只能一邊繼續下滑,一邊尋找停下的方法。

    然,衣袍一角卻被貓兒扯住,一條“赤籐”瞬間拋下,聽貓兒大喝抓住!

    銀鉤曉得貓兒吃苦,借著那一抓的力道一劍刺入山體,飛身躍上懸崖,與同時出手襲來的白胡子動手一搏。他本有勝算,卻不想,那一直呈現假死狀態的黑胡子突然起襲擊,銀鉤兩拳難敵四掌,且腳下無立足之地,只來得及將白瓷瓶拋給貓兒,便扯著那條“赤籐”,墜下了山崖。

    貓兒望著黑洞洞的斷崖,知道那是銀鉤隕落的地方,而自己的幸福亦葬送在那裡,無法拾取。貓兒不相信銀鉤會死,所以,她隨著他一同跳下,說好牽手,就不能放棄,不可分離!

    當貓兒的身影在斷崖消失時,匆忙趕來的癲婆娘只來得及喚上一聲:“不要!”

    如此一聲驚呼,仿佛是碎裂的殘夢,刺傷了身體,打破了山林間的寧靜,硬要割開人的情感牽絆,如此殘忍,令人痛不欲生。

    “西葫二老”察覺有高手飛趕來,為了獨享“梵間”,當即夾著尾巴逃開。

    酒不醉和斬豬刀趕到時,僅是看到茫然呆滯的癲婆娘與悄然站立低垂眼瞼的嬈汐兒。

    雪,一直下,似乎要凍結猙獰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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