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風流 正文 銀鉤終釣貓眼月(一)
    一莊喪事後卻是一莊喜事。

    一莊喪事,三娘的去世,在他人眼中,不過是看不見的悲切,甚至牽連不了一份心思,帶給的,只是至親之人的悲痛,在歲月中漸漸消散。

    一莊喜事,離國聖上下旨,賜婚曲陌與香澤公主,命曲陌帶著御聘禮護送香澤公主回國,然後擇吉日正式迎娶公主回離國曲府。雖然繁瑣,卻是禮數。

    這莊喜事,日傳千里,成為每個人心中對於和平的喜悅向住。

    雖然,大家原本以為香澤公主來『離國』之後,原是要嫁給本國太子,不想,竟然是要嫁給「九曲一陌」的曲公子。大家在猜測中落空,卻是異樣歡喜的,任誰見了曲陌與香澤公主一起策馬而行的情景,誰人不感歎好一幅神仙眷侶畫卷?

    離國上下一片歡悅,不但為曲陌與香澤公主的婚事,更是為離國找到了嬈汐兒,那個曾經叱吒風雲的姚池女之女。如此這般,嬈國又欠了離國好大一個人情,若霍國來襲,絕對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離國子民興奮在不為戰爭所擾的遐想裡,被關注的幾個重要人物卻沉寂在彼此的錯亂中。

    三娘的後世辦好後,嬈汐兒便在嬈帝的催促中與曲陌,香澤公主一同去了嬈國。這一行,不但是楚府要全部隨同,跟著去享榮華富貴,嬈汐兒還硬是將花鋤帶去,將其當成自己的親弟弟般照顧。實則,花鋤卻是嬈汐兒的親弟弟,只是這話兒,已然萬萬不能說。

    嬈汐兒自己守著這個秘密,非常明白,既然一開始就錯了,也只能繼續錯下去,不然,單是那欺君之罪,就不是幾顆腦袋能頂下來的大事兒。

    花耗榮升為戰衣將軍,自然又承擔起護送美人的工作。只是,此去,怕也是被離帝算計在了聯姻之內吧?

    數人整裝待的前一夜,沒有人能找一貓兒,就連銀鉤都不知道貓兒去了哪裡。

    曲陌、花耗、花鋤、銀鉤、所有人都在找貓兒,而貓兒卻如同蒸般無聲地消失了。

    其實,貓兒並沒有走丟,也沒有被掠去,只是安靜地坐在樹上,望著曲府在燈火闌珊中準備著明天的行裝,一夜無眠,直一天明。

    當車輪轉動,馬蹄踢踏,貓兒緩緩閉上了眼睛,心,彷彿也隨之走遠了。

    銀鉤的聲音由貓兒旁邊的另一棵村上傳來,在調侃中聲音徒然加了幾分尖銳,「怎麼,不跟去了?」

    貓兒咧嘴自嘲一笑,看向銀鉤:「我還真是一隻養不熟的貓,誰對我好,我就跟著誰。」

    銀鉤沒想一貓兒會這麼說,一刻間竟然接不上話。

    貓兒卻是笑了,只覺得銀鉤乾癟的樣子挺有趣兒的。

    銀鉤被貓兒笑得無奈,轉瞬間目光一洌,手中村葉飛出,喝道:「出來!」

    這時,隱在村後露出衣衫一角的暗衛悶哼後現身。其中兩人貓兒認識,正是曲陌的貼身暗衛。

    其中一人胳膊插了一片村葉,有血痕流出,上前一步抱拳道:「公子莫怪,屬下只是聽命行事。」轉而地貓兒恭敬道:「貓爺,主子請您一同上路,主子有話要對您說。」

    銀鉤慵懶地倚靠在樹幹上,把玩著自己的頭,半瞇著眼睛,卻是突然半空拍出一掌,正中那暗護胸口!

    暗衛一口鮮血噴出,身子亦撞倒身後的樹幹上,猛地一震,才算穩住了力道。

    貓兒沒想到銀鉤武功這麼高,不禁有些咂舌。

    銀鉤懶洋洋道:「如果下次還讓我聽見有人教唆我娘子爬牆,就不是如此簡單了。」

    暗衛身體一僵,眼底劃過驚恐,蒼白著毫無血色的臉,不知道要如何答話,只得將眼睛掃向貓兒。

    貓兒瞪銀鉤,「你做什麼傷人?」

    銀鉤斜眼過來,那眸中流轉瀲灩,若五光十色的煙花,煞是靡麗,更似犀利,吊兒郎當道:「沒事兒,適當的換血,對身體好。」

    貓兒無語,這人怎麼滿嘴都是自己的理?

    銀鉤身形一閃,那紫色勾略銀色玄紋的衣衫便飄渺地落在貓兒旁邊的樹杈上,斜倚著,將手伸出:「走,貓娃,咱回家。」

    此時,樹下卻是在無聲中又站立一人。

    那一攏白衣的人兒在得知貓兒位置時,便策馬狂奔回來,此刻正仰頭望去,點墨的眸子裡看不出任何情緒,卻深得不見底,透不得一絲光。

    曲陌坐在馬上,對貓兒伸出白得幾乎透明的手指,「貓兒,跟我走。」

    貓兒望曲陌那永遠一塵不染的白色衣袍,猶如水中《1/$倒影的荷花,在一片靜止中顫抖著細微的漣漪,讓人心疼,卻擁不進懷裡。

    貓兒笑了在泥濘中固守著自己的純粹,終是在那片璀璨的朝露中,將自己的小手搭上銀鉤那越冰冷的手指間,說:「銀鉤,你的手真冷。」

    銀鉤的手指在漸漸收緊,那屬於靈魂上的顫抖緊緊鎖住貓兒的溫度,聲音裡含了一絲顫音,努力控制著這種狂躁的喜悅,緩緩閉上眼睛,輕聲呢語道:「這樣暖和多了。」

    貓兒也閉上了眼睛,依偎進銀鉤懷中,猶如感受風的方向般,兩個人皆不再說話。

    曲陌那沉若深漂的眸子泛起從來不曾有過的霧氣,卻是令那深不見底的眸子更加縈繞上不得窺視的朦朧。

    曲陌的手一直伸著,彷彿變成了一截樹幹,僵硬著,既然生長出去,又怎麼能夠收得回?若要重新開始,卻是要砍掉這已經粗壯的枝幹!那般絕然,可有回轉?

    不知若干年後,是否還會芽?或者就此枯萎?

    曲陌的聲音猶如遠古的風,刺不痛人的肌膚,卻是刮進人的心裡,變成驅除不去的聲音,他說:「不給我一次解釋的機會嗎?」

    貓兒的身體無法抑制地顫抖,銀鉤的手指越收緊,彷彿要把貓兒融入自己的骨血般用力。

    每個人,似乎都在等著貓兒的回答,然而,貓兒卻一直不肯開口說話,甚至連眼睛都不曾睜開,她怕,怕自己看到曲陌的樣子後,又變成週而復始的樣子,她無止境的追,可除了扯髒他的潔白衣衫外,什麼都抓不住!

    曲陌等不到自己的答案,突然大喝道:「貓兒,你看我!」

    貓兒下意識的睜開眼睛,銀鉤確是一把將貓兒的頭顱抱入自己懷中,緊緊地,沙啞地,癲狂道:「告訴我!你若看了他,是否就要跟他走?這一次,你若走了,我就算砍了自己的雙足,都不會再讓自己去追你!」

    貓兒身體一震,猛地推開銀鉤的懷抱,望向銀鉤的眼底,大吼道;「我哪裡有那麼好?」

    銀鉤恍惚一笑:「你暖和。」

    貓兒在這一瞬鼻子變得酸楚,努力吸了一下,小手也抓緊了銀鉤手指,兩人袖口裡的「無獨有偶醉玲瓏」出陣陣幽鳴,猶如一曲悠遠的情感般蕩漾開來……

    銀鉤環繞著貓兒的腰身,飛躍下村,直接落在來時騎的「**」背上,在一片落葉中,漫步離去。

    曲陌望著兩人消失的方向,彷彿看見了一種屬於自己的生命熱流在漸漸消退,剩下的,只有刺骨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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