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風流 正文 月鉤曲陌簫音瑟(四)
    曲陌策馬離開,絕然得不再回頭。

    貓兒踮起的小腳直到抽搐了才放下,手中仍舊攥緊曲陌的衣衫一角,沒有溫度,冷得冰人。貓兒一直望著曲陌消失的方向,直到那由白漸灰,由灰消失的身影完全融入黑暗中,才想起拔腿去追!

    然而,貓兒沒有內力,沒有輕功,單憑著雙腿奔跑,即使再快,也不可能追趕上策馬狂奔離去的曲陌。

    在拼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後,貓兒汗如雨下地躺在了身後的土地上,被那撲起的灰塵掩蓋成蓬頭垢面,似乎一如昨日的貪玩,只是今時,勞累得不只是身,更是心。

    不知道休息了多久,直到恢復了一些力氣,貓兒噌地站起,使勁跺了一下小腳,猶如固執的小笨牛般又開始向前追去!有時候,明知道不可能,但貓兒卻傻傻的不願放棄。

    跑著,跑著,原本黑漆漆的荒地變成了一片旖旎春色,一盞盞曖昧的小燈燃起,輕盈的紅紗縹緲,精雕的船兒搖曳,歌舞湖畔猶如女子多情的眼眸般蕩漾在夜色間。

    河畔一邊是楊柳依依,一邊是燈火闌珊,一家家張燈結彩的花船在波光粼粼的河畔舞動著年輕的腰肢,歌姬舞姬爭相斗艷,粉黛紅顏中,肌膚相貼間,用聲色犬馬吸引著夜色的眼睛,用一顰一笑賣弄著曲曲歡歌,為醉生夢死的人蓋上紅艷羅帳,暖這亂世的體寒。()

    那纏纏綿綿的腔調唱得好:盼君顏,思君顧,唯恐妾身不能待,僅以此酒醉塵間,只願君心憐妾意,莫相棄……

    那些歌舞升平的妖嬈如同走馬燈般在貓兒眼前劃過,只剩下一尾歌音以及數不清的繚亂,晃得人有些迷離,分不清此身何在。

    亂花漸欲迷人眼的夜晚,靡麗而多情的河畔,一抹寶石藍色的身影在這片華宏粉顏中煞是醒目,猶如一株奇葩般綻放,不是遍地,卻是極致。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令貓兒無法出聲去喚的銀鉤。

    銀鉤斜躺在眾美環繞中,頭枕著一粉衣美人酥胸,接過綠衣美人遞來的瓊漿玉液,將那白玉般的杯子舉起,仰頭倒出清冽酒香,在夜色中劃出晶瑩剔透的溪流,若不知愁滋味的泉水,醉的不是身,而是魂。

    銀鉤張口接下這世間佳釀,動作放蕩不羈中卻又混合了輕浮醉態,端得是風流倜儻任性而為。飲下清冽佳釀後,隨手將那價值不菲的白玉酒杯一扔,噗通一聲拋入湖中,打了個轉兒,便沉了下去。

    銀鉤半瞇起風情萬種的桃花眼,用食指挑逗著身旁唱歌女子高聳的胸脯,醉態道:“陳詞濫調,陳詞濫調啊。美人們,你們不知道,現下最多的就是這種動了真情的傻子,聽著膩歪,活該被踐踏,換一個,換一個,換一個開心的來。”

    那被挑逗的女子身子一軟,就這麼依偎進銀鉤的懷裡,用那碩大的胸脯蹭著桃花眼的手臂,撒嬌道:“好哥哥,奴家唱得嗓子干得慌,您就喂口酒水吧。”說罷,身子妖嬈地低下,將那鮮紅的唇畔嘟起,湊到桃花唇畔,以仰望的姿勢博得男子的愛憐。

    銀鉤卻是嬉鬧道:“好哥哥我口中無佳釀,怕是喂不飽你個饞狗兒。”

    那女子不依地蹭著胸脯,嬌嗔道:“好人兒,奴家是饞貓,可不是饞狗。”

    銀鉤卻是目光一凜,嚇得那女子一瑟,再細看銀鉤,又如妖《1/$孽般睨著自己笑著,笑得那小心肝撲通通地亂跳,哪裡還有剛才的狠相?就瞧著銀鉤面相,即使不得這銀子,那女子也是甘願伺候的。

    銀鉤唇勾懶散笑顏,狀似漫不經心道:“還是做狗吧,夠忠誠。貓啊,是個喂不熟的東西,得了好處就要走了,哪裡記得我曾經喂食的辛苦?”轉而把玩著女子的臉頰,瞇眼道:“你說呢,狗兒?”

    那女子雖極其不願被別人喚這低下的名兒,但此聲呢語卻是從銀鉤這樣的極品男人口中喚出,那猶如情人般的曖昧呢喃令女子身體**,怕是此刻喚她屁兒,也是願意應的。

    雖說風塵女子不應動心,但是人便是有心的,那女子,癡了,緩緩提高身體,將那紅艷艷的誘人唇畔向銀鉤湊去。這個男人,她,好想要。

    貓兒不知道是怎麼看見的銀鉤,只知道當她看見銀鉤時就沒了思想,只能站在河岸上,眼巴巴地望著那燈火闌珊處,聽著銀鉤大肆的感言,看著銀鉤不羈的放蕩,在一片妖嬈聲樂中,隔著滔滔寒江水,隨著那船只微微蕩漾起有種不知身在何處的茫然,只能,緊緊盯著唯一熟悉的銀鉤,卻越覺得如此陌生,陌生得連她的心都有些涼了。

    風兒一吹,貓兒那破碎的裙子被刮起,猶如開落一地的橘色殘敗,不是無法拼湊,而是拼湊不起。

    船只一蕩,銀鉤一手攔住藝妓的腰肢,低頭吻住那紅潤的唇畔,眼睛,卻是偷偷瞟向岸上那抹即將凋零的橘色,心中的苦味翻滾,只得狠狠壓制身下的嬌軀,宣洩這一刻難言的狂亂!

    銀鉤的心裡極具掙扎,他甚至希望此刻貓兒能痛吼殺來,哪怕洩恨般將他胸口砸穿,亦能讓他在這種無法言語的痛楚糾結中感受快樂。

    只是,貓兒沒有動,單單看著自己,那便看吧,看吧,看看他如何不在乎,看看他是否可以忘記貓兒,忘記自己。

    貓兒看著,看著,不由伸手撫摸上自己的唇,有些涼,有些瑟,有些刺痛,還是有感覺的,卻是如此苦澀抽痛。

    曲陌策馬站在隱匿的黑暗中,只余被貓兒抓壞的殘衣一角被風吹起在琉璃燈盞下,偶爾翩然,忽明忽暗,窺視不得白色下掩蓋的表情。

    貓兒沒有出聲喚銀鉤,怕出口的聲音變成沒有意義的嚎叫。

    貓兒覺得這個地方讓她覺得陌生,明明一心待人,卻換不得溫暖;明明說要與自己相伴,卻轉身拋開。貓兒不怪銀鉤,不怪曲陌,卻是越來越不懂他們,更是看不清自己。()

    胸口一些痛,卻可以承受,沒有擺手,不再流連,沒有流淚,不曾笑顏,貓兒靜靜的轉身,悄然無聲的走開。

    夜色和沉寂,卻承載了迷茫,貓兒認得家的方向,卻找不到回家的路。不過沒有關系,她終有一天會回到“花圃村”,去祭拜爹娘,告訴他們,她很好,很好,只是在長大後,知道有種難為的感情會讓人胸口痛。

    貓兒的殘破衣裙游蕩在夜的孤寂裡,風起,被吹得東倒西歪,看似幻三不支,卻是刮不倒的硬氣!那些根深蒂固在骨子裡的尊嚴讓貓兒不願嘗試眼淚的鹹,只能堅強向前!

    貓兒狠狠攥緊拳頭,沒有什麼大不了,明天,還是要吃飯,還是要起早。

    貓兒寂靜無聲的走著,沒有目的,沒有方向,卻在繞了無數個圈子後,飄零到了“攬月樓”,站在門口,低低而沙啞地喚了聲:子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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