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本章送給彩湖和永遇樂。
如此行了兩日,沿途城鎮越來越多,漸漸繁華,而駱何體力也恢復了不少,仔細查看地圖,才現離陰州重鎮柔木已經不遠。柔木天鬼節天下聞名,相傳這節日共有兩天,人們都戴上面具,參加各式稀奇有趣的活動。
駱何見遲遲臉上寫滿嚮往之色,卻強忍住不開口,而近日奔波勞苦,她又少了往日天真活潑的神氣,不由心中一酸,笑道:「所謂大隱隱於市,我們先到柔木住上一陣吧。」
兩人進了城,遲遲終於喜笑顏開,先買了串糖葫蘆捏著,四下張望。天鬼節就在兩日之後,城中大街小巷的攤販店舖,賣的最多的就是各式面具。人來人往,人人手上都拿著個面具,熱鬧非凡。
遲遲一路流連,每個面具逐一觀賞評品,若不是駱何板下臉,只怕要忘記吃飯找客棧落腳。
好容易熬到正日子,遲遲穿了一身翠綠色短打,戴上長著長長觸鬚的面具,蹦到駱何面前。駱何被她唬了一跳,咳嗽兩聲,忍著笑問:「你這扮的是什麼?」遲遲跺腳:「爹,你眼力真差,我扮的難道不是蚱蜢?」駱何一口茶險些噴出。
遲遲摘下面具,替駱何揉著胸口:「爹,你還是胸悶氣短提不起精神來麼?」駱何放下茶盞:「我沒事。休息幾日就好了。」遲遲偎過去問:「爹,你從來不肯傳我□術,是不是就因為此術對身體大為有害。」駱何點點頭,撫摸她的秀:「爹做事從來都是為你好。你打小調皮,浪費了爹多少苦心。」遲遲嘻嘻一笑:「我生下來可不就是讓爹你操心的?」駱何見她理直氣壯,又好氣又好笑,只得殷殷囑咐道:「今晚你可不要闖禍。大家做什麼,你就跟著做什麼,千萬不要標新立異別出心裁。」遲遲一愣:「爹你不跟我一起去麼?那我也不去了。」駱何擰了擰遲遲的臉頰:「你的性格,拘了這麼久,得去放放風,否則不定惹出什麼更離奇的禍來呢。」遲遲只是低著頭不說話,駱何只得繃著臉說:「爹身體不舒服,你這麼在我面前晃來晃去眼暈。」見駱何堅持,遲遲只得自行出來。
這一夜柔木城燈火通明,處處擠滿了人。遲遲順著人流,一路用眼神與人攀比誰的面具更好看,大眼瞪小眼,互不服氣。有人戴著鍾馗面具,有人打扮成齊天大聖,有人當自己是二郎神。扮作蚱蜢這樣的,倒是只此一家。
猜了燈謎,看了雜耍,聽了對歌,遲遲正滿心歡喜,只聽得不遠處傳來一聲巨響,人群湧動:「放煙火啦。」
遲遲抬起頭來,只見深黑的夜空突然間亮起五光十色的煙火,宛若一朵朵繽紛的花,盛開又墜落,流麗萬千,令人目眩神馳。眾人轟然叫好,小孩子們更是用手捂著耳朵,抬著頭,又笑又叫。
遲遲立在那裡,周圍歡聲笑語如潮水一般湧來。她用力仰著頭,那些聲音那些人影漸漸消失淡去,天地間只剩她一個,與轉瞬即逝的絢麗煙花獨對。從進城到現在,她一直在笑,她以為她是開心的,然而只是越歡笑越不能忘記。
她想起定風塔頂的雲和風,想必也同此刻的她一樣,寂寥冷清。驀然回處,原來並沒有人在那裡等候。豐盛華美驚心動魄,終究要在她的年華里靜靜謝落。而她渴望的,還沒有開始就已經死亡。與命運狹路相逢,只是一刻,唯有她靜默的心事天長地久。
「哥哥。」有個七八歲小孩站在她身邊,突然拉著她的手搖道,「你的面具在滴水呢。」遲遲低下頭去,擰了擰她的臉蛋。小孩看見面具後她的眼睛蒙著一層霧氣,不由拍手笑道:「我知道啦,你在哭鼻子。羞羞。」
遲遲啊呀叫了一聲,指著前面:「快看。」小孩轉過頭去,遲遲立刻摘下面具,用衣袖一擦,將淚水擦去,又迅戴了回去。小孩癟著嘴轉過頭來:「哥哥,你騙人。」然而人早已不在原地。
煙火放完。節目卻還沒有結束。遲遲隨著人潮擠到一處大檯子下,踮起腳尖,只見台上站了六個戴面具的人,三人紅衣,三人黑衣,分成兩隊負手而立,神態莊重,也不知要做什麼。
卻聽一聲鑼鼓響,憑空拋起一個綵球來。六人身形立動,如脫兔一般撲向那綵球。
這六人雙手都綁在身後,只用雙腳,你一腳我一腿,時時間全場鴉雀無聲,只靜靜看著兩人之間暗流洶湧。黑衣人極是驕傲,身子挺的筆直,只待對方一有動作就封住他所有去路,紅衣人卻好整以暇,腳尖卻不知使了什麼技法,將那綵球穩穩停住。
過了半晌,台下觀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不知道兩人在搞什麼鬼,黑衣人也漸不耐煩,身形剛動,卻聽得一聲長嘯,紅衣人旋轉而起,一雙腳踢得迅捷無倫,只看見淡淡的影子在空中劃過,在黑衣人反應過來之前,那綵球就如流星一般擊在紅色銅鑼上,梆的一聲響亮至極。眾人均是一呆,隨即轟然叫好,人人心中都在佩服這紅衣人忍耐和等待機會的功夫。
黑衣那隊分明輸了,悻悻的下台來。台下早已有年輕男子不服,各自結隊,找來顏色相同的衣裳,一起上台與紅隊比試。
那紅隊三人卻極驍勇,尤其是方才一球致勝的那人,更是身法敏捷,進退有度,腳法了得。遲遲冷眼看去,只覺此人不但身形魁梧,技藝出眾,而且極善謀略,有時故意落於下風,瞅準時機便立刻反撲,毫不猶豫,雖然與他並肩的兩人資質平平,紅隊竟從不失手,一連贏了四五支隊伍。
遲遲終究還是個孩子,忘了自己剛哭過,看得只是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就跳上台去殺個落花流水,卻又強忍住:「爹出門的時候怎麼囑咐來著?遲遲啊遲遲,你可不能搗亂。」然而又想:「我戴著面具,誰認得出我來?」終於按捺不住,捋了捋袖子,找到一塊大石,放粗了嗓子喝道:「誰同我一起上去?」旁人見她身形嬌小,紛紛轉頭不理。遲遲冷笑一聲,足尖一點,輕飄飄的掠過眾人頭頂,落到台上。
那三個紅衣人見她獨自登台,不由一愣。台下已有人看出遲遲身手不凡,慫恿著兩個少年換了綠衣,跳上台去,與遲遲組隊。
紅隊為那人靜靜打量遲遲一身奇怪裝扮,眼中露出譏誚之意。遲遲自在面具後扮了鬼臉,暗笑道:「看你能不能贏了姑奶奶我?」一聲鑼響之後,綵球拋起,遲遲卻毫不慌張,見那人身形一動,立刻貼上去,與那人相距不過數寸。無論他如何騰挪進退,始終如附骨之蛆逼住那人,叫他使不出任何招式。綠隊兩名少年得了空隙,撲向綵球,與紅隊剩下兩人戰成平手,雙方你來我往,精彩紛呈。但台下眾人此刻卻再也不看那綵球了,只牢牢盯住遲遲與那紅衣人。
那人眼中精光暴漲,冷哼一聲,腳底一沉,掃向遲遲,遲遲一笑,踏著他的腳背翻身而過。哪知那人使得卻是虛招,雙腿一錯,如剪刀一般剪向遲遲。遲遲人在空中,眼見著躲不過了,卻往他肩頭撞去,藉著撞擊之力盈盈飄起,姿勢優美飄逸。那人反掌在台上一撐,右腳猛踢上去,一股勁風襲到,遲遲只覺胸口一悶,立刻仰頭折腰避過。她身形本來就纖秀美好,此刻更似臨風起舞,曼妙無比,更有一陣清香如水波般漾開,那人不由道:「你是個女子?」右腳再次踢出,卻不是攻向遲遲任何一個要害,漫無目的又殺機重重,凌厲之至。遲遲大為詫異:「這人武功竟不在我之下。」腳下一滯,面上便一涼,卻是面具被那人腳風帶落。
遲遲大怒,順勢一腳踢在那人肩上,另一腳一勾,綵球箭一般射向自己那方銅鑼。遲遲在空中嘻嘻一笑,穩穩落回台上,挑釁的看著那紅衣人。那人注視遲遲,眼神中隱含笑意,雙手一掙,縛手的繩子應聲而斷,竟不緊不慢的鼓起掌來。
遲遲大驚,只覺得此人身形氣度無比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正疑惑間,見他將面具摘下,擲在地上,濃眉一挑,微笑道:「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趙靖。」遲遲喃喃念出這個名字。突然覺得,這樣費盡心機的逃離往事,不過是為了與宿命的另一次邂逅。然而她並不惶恐,反而豪氣頓生,迎著他坦白的眼神,挑起嘴角。
(驚花落完)
最近很忙,先把這個部分貼完。下次更新要到週末了,抱歉。
下一部涉江寒,一時手癢,會走一點以前的詭異懸念路線:)
**一磚
無比汗顏的承認,我極力想寫成真的古色古香,而且故事的架空設定其實是有朝代背景的,可是有時寫著寫著又跑到別的朝代上去了。礙眼的地方甚多。
另外,我胡扯的很多。已經有不少人問真有碗盞大的桂花嗎?沒有,沒有。一開始決定寫個嬉笑怒罵誇張的諷刺小說的,最後還是抵擋不住誘惑,成為一篇言情,所以味道可能會有點怪,比如我寫皇帝這個角色。
關於人物,我不打算寫一個完美的女主角,所以有人可能會覺得遲遲任性,自私,如果她性格中有太多的矛盾和不合理,只能是作者的失職。尤其是我太偏愛蹴鞠這一段,會讓遲遲顯得胡鬧,不分輕重,希望以後能夠補救。我只想寫一個少女的成長,還有一些關於宿命的想法,且看我是否能夠駕馭這麼龐大的結構,至少這一次,我比以往都用心。
而最大的問題在於,我太著急講一個故事,希望辟里啪啦把有趣的事情都講出來,忽略了節奏。一個很好的朋友曾經指出,小□太多,留白太少。我自己回頭看的時候也現,單獨每個章節可能不錯,但是連在一起之後反而欠缺了整體的效果。如有可能,我會盡量寫多一些「廢話」,真正做到有張有馳。
再,中文不斷的退步中,所以有時用詞造句不太對,大家現的請告訴我。不好意思,不是謙虛,其實很多詞和字都是查過字典才敢往上寫的,甚至需要用goog1e來確定我是否用對了。以前好像沒有這種情況:(
最後,歡迎大家拍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