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之戀上你的床 正文 衣帶漸寬終不悔
    衣帶漸寬終不悔

    「退朝——」悠長的聲音迴盪在太和殿高聳的蟠龍金柱間。

    「吾皇萬歲萬萬歲。」眾臣俯,齊刷刷地跪倒一片。

    齊雲灝扶著御案站起來,毫無表情地轉身而去。匆促的腳步帶動明黃的袍角,在身後翩然拂動。

    侍立在殿角的兩個緋衣小太監慌忙迎了上去,俯施禮道:「奴才們備下了龍輦,陛下可是要起駕乾清宮?」

    「嗯。」齊雲灝點點頭,腳下絲毫不見凝滯,剛走到殿門旁,卻忽地回過頭來,像是想起了什麼。

    「劉謙益如今怎麼樣了?」

    一個高個的小太監略略猶豫了一下,立即恭恭敬敬地答道:「他自罰了杖刑,傷到了背上的筋骨,至今還臥床不起。」

    齊雲灝劍眉微蹙,唇邊浮起一絲冷笑:「也好,讓他歇著吧。」說完,逕自大踏步地走到殿外。

    殿外,是一片燦爛的陽光。

    遠處廡殿的琉璃頂在艷陽下泛著金色的柔光。天空湛碧,清新如洗,幾朵輕絮般的浮雲悠悠點綴其間。微風拂動,帶來若有若無的梅香,輕靈地在人鼻端一繞,轉瞬間瀰散在暖意融融的空氣之中。

    齊雲灝立在陽光下,望著不遠處山坡上流光溢彩的一叢紅梅,心中微微一動。

    霽兒小產後臥床數日,如今身子稍許見好,略略能下地走動了,每日裡除了吃藥,也多少能進一些粥飯。只是,神情間的蕭瑟萎頓卻是依然如故,每每見了,都讓他痛徹心腹……

    「來人,」他低聲吩咐,目光依舊停留在梅林間,「去折幾枝最好的紅梅來。」

    「是。」身旁的小太監脆聲應著,趕緊拔腳向梅林跑去。剛跑了幾步,卻聽身後的齊雲灝又道:「算了吧,朕自己去折。」

    話音未落,他已然邁開大步,逕自向梅林走去。

    疏影橫斜,雲蒸霞蔚。朵朵梅花在寒風中透出十分的精神,寒香凜冽,沁人心脾。

    齊雲灝立在梅樹下,抬起頭細細地打量了一番,方才親手攀了幾枝錯落遒勁、花開茂盛的紅梅,抱在懷中深深地嗅著。眼前,浮現出霽兒那雙黯淡憂鬱的眸子——也許,這一叢明媚如珊瑚珠般的花兒,能燃起她眼中的光亮吧?

    迴廊下,四個太監守著九龍戲雲的鎏金步輦靜靜地候著。齊雲灝登上步輦,揮手道:「起駕。」

    「是。」太監們俯施禮,一齊抬起龍輦。

    「陛下留步。」身後的畫棟朱梁間傳來一聲低喚。

    齊雲灝回過頭,卻見澄親王齊天馳正立在不遠處的一角山石之側,身上的紫金螭雲紋朝服袍袖在風中微微起伏著,粼粼的目光在身後艷陽的襯托下益顯得幽深暗沉。

    「落輦。」齊雲灝吩咐一聲,步輦穩穩地落下。

    齊天馳上前一禮:「臣懇請陛下移步。」

    齊雲灝默默地看著他,良久,方點了點頭,將懷中的梅花交給隨侍的太監道:「你們侯在原地,不要跟來。」

    齊天馳一言不,掉頭就走。齊雲灝緊跟著他,兩個人繞過迴廊,穿過小徑,一路沉默地並肩走著。和煦的暖陽透過光禿的樹枝播灑在他們肩頭,卻並未給他們帶來一絲暖意。

    景隨路轉,太液池就在眼」前。天色碧藍、湖水明澈,水光氳氤中幾個林木蔥翠的小島在碧波間微微漾著,恍若傳說中的蓬萊仙境。

    衣帶漸寬終不悔(二)

    齊天馳收住腳步,驀地回轉頭來,清亮的目光中隱隱有一團光芒在輾轉跳躍。

    「方纔朝堂之上,大臣們折子中所說的京郊各處夭桃盛開一事,陛下打算作何回應?」

    齊雲灝微瞇起眼,唇角勾起一個冷淡的弧度:「國事紛紜,千頭萬緒,這種捕風捉影的小事,朕無心理會。」

    「是嗎?」齊天馳緊盯著他,「陛下可曾聽聞民間的傳言?種種矛頭所指,便是深宮內的梅小主。」

    「哼,」齊雲灝冷笑,「一派胡言!那些愚夫愚婦的話豈可相信?」

    「但是,會有人相信的。比如,那些上折子的大臣們;又比如,太后……」

    齊雲灝一怔,挺拔的長眉揪成一個結。

    齊天馳的唇邊含了一彎譏諷,雙目中卻騰起了幽藍的火光:「上一回掬月宮外桃花綻放,結果讓雪霽落入深井,失去了孩子。這一次詭異的事端再起,不知又會讓她遭受怎樣的苦難?難道陛下打算一直這樣裝聾作啞、掩耳盜鈴下去?」

    「齊天馳!」齊雲灝咆哮著,眼中泛起憤怒的紅絲。

    「你違背了諾言,齊雲灝!」齊天馳毫不畏懼,抬起頭與他針鋒相對,緊緊地握住了身側的拳:「早知你無力保護她,我當初就不該放手!」

    齊雲灝咬牙立著,呼吸漸漸加急。耳邊,齊天馳憤懣的聲音如拍岸的浪濤陣陣傳來。

    「……自從她隨你進宮之後,半年間如同換了一個人。從前的她,天真無忌、開朗快活,如今卻身陷後宮的陰暗爭奪之中無以自拔。一次又一次,她被人陷害身涉險境,最後幾乎喪命深井……」

    他說著,抬頭直視齊雲灝。只見他直挺挺地佇立著,深邃的眸子如同一汪古井,漾著幽幽的波紋。儘管強自鎮定,依舊可以捕捉到他眉眼間無法按捺的傷痛和黯然。

    齊天馳垂下眼,冷冷一笑道:「陛下有沒有想過,所有的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若是她沒有進宮、若是她從未遇見你、若是……她成為澄王妃——成為澄親王齊天馳一生唯一深愛的妻子,她還會經歷這些苦難和折磨嗎?也許,我們從一開始就錯了。你不該強取,我不該放棄,要是那樣……」

    「胡說!」齊雲灝怒吼一聲,伸手攥住他的雙臂,手指緊緊地掐入他的肉裡,「沒有若是,也沒有也許,霽兒是我的妻子,她一生只屬於我,她不可能成為澄王妃,永遠不可能!」

    齊天馳抬眼與他目光相對,身子僵直著,在他的狂怒下絲毫不閃避:「你得到了她,卻不能給她安寧和幸福。雪霽單純善良,根本不能適應宮廷的黑暗,若是再沉陷其間,最終只有絕路一條……你既然愛她,為什麼不放手讓她離開宮苑,過她嚮往的自由生活?」

    一番話鏗鏘錯落,彷彿鋒利的刀刃生生割在齊雲灝的心頭。他咬住唇,緊緊地咬,試圖用唇上的痛來蓋住心口的痛,可是縱然咬破下唇,口中一片腥苦,心頭如錐刺刀剜的痛卻還是無以遁形。

    衣帶漸寬終不悔(三)

    「你既然愛她,為什麼不放手讓她離開宮苑,過她嚮往的自由生活?」……

    他何嘗不知道霽兒心中的嚮往?他何嘗忍心讓她墜落在深宮無盡的險阻與黑暗之中?

    可是……放手?

    眼前如畫的風景霎時間變得黯淡,齊雲灝晃了一晃,垂下頭努力調勻自己紊亂的呼吸。

    他不能想像沒有霽兒的生活。回」過去的二十三年,彷彿儘是一片灰暗。唯有霽兒的出現,如同陽光和空氣,充盈著他的生命。一旦愛上了她、一旦擁有了她、一旦習慣了她,又如何能忍受失去……

    他頹然垂下雙臂,平生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軟弱與無助。

    「我……不會放手,永遠不會!我和霽兒彼此深愛,不能沒有對方……」

    齊天馳神情一滯,眸中咄咄的光芒霎時間黯淡了許多。良久,他輕歎著垂下眼簾,唇邊劃起一弧無奈。

    「愛上你,也許是她今生的劫……」

    齊雲灝深深地凝望著他,眼底,仿若萬花筒般變換著無定的波紋。

    「不會!」他決然吐出這兩個字,眸光一轉,射出冰冷的寒氣,「朕以腳下的江山為誓,一定嚴懲在宮廷內外掀風作浪的奸佞,不讓霽兒再受苦難!」

    夕陽西下,薄薄的暮靄籠罩在乾清宮莊嚴的飛簷斗拱之上。窗外景物漸漸地模糊,浸沒在一片蒼茫的淺紅之中。

    冬暖閣的正房內,青綠的銅鼎中裊繞著淡雅的碧凝香。融融的暖意,催開了滿室的鮮花。窗前、幾上、案頭、床邊,到處是各色絢爛芬芳的花朵,素心臘梅、山茶、水仙、四季海棠……將一個凜冽蕭索的冬季,扮得如同春日般生氣勃勃。

    梅雪霽斜倚在窗前的正紅色錦緞鑲玉短榻上,凝望著面前的一叢金盞水仙沉默不語。耳邊,齊雲蘿絮絮的話語如同敲窗的細雨般連綿不絕。

    「……快喝了吧,峰哥說,只要連著喝一個月,你身上的凍傷就會痊癒。到時候春暖花開,咱們就可以去太液池邊放紙鳶了。哦,對了,也可以偷偷溜出宮去,到流芳溪畔踏青賞花嘻嘻,我宮裡歷年存了近百隻紙鳶,清一色宮制雪濤紙、紫金竹蓖,有芙蓉鯉魚、鳳戲牡丹、蝴蝶穿花……到時候你選幾隻拿去吧……」

    梅雪霽不答,伸手接過她手中的鑲銀珊瑚藥碗,湊到唇邊。濃重的苦味伴隨著熱氣蒸騰上來,濡濕了她的眼眶。

    流芳溪畔踏青賞花這一切彷彿是上輩子的事了,不知不覺間,她已深深地沉溺在隆冬的凜冽之中,變成了寒風中瑟縮的枯葉。春天究竟距離她還有多遠?

    「呀」身側的紫瓊看見她眼角閃爍的淚光,不由心痛地低呼出聲,「好好地怎麼哭了?太醫說小月之中是哭不得的,小心落下病根。」說著,急急地湊上來,用手中的絲帕輕拭去她眼角的濡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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