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一石二鳥
北風似刀,夕陽斜下,長長的古道間,大隊宋兵手執刀槍,押著數輛囚車,囚車之後,數百人被鐵鏈鎖了,在宋兵的監視下向前方踽踽而行。
黃沙枯草,陣陣歸鴉,這些囚犯之中,亦有老弱婦孺,卻是經不得如此磨難,不時傳來啼哭之聲,此時更添了幾分淒惶。
一老漢雙目無神地望著身側不遠處的宋兵,低聲歎道「難道周大人就這麼將咱們棄之不顧了麼!」
一連行了數日,一行人已快到登州邊境,途中有兩人身體弱,熬不得初冬寒冷,患了病了,軍醫束手無策,宋兵怕疾病擴散,竟將病人當場格殺掩埋,激得人人憤怒,只是刀劍之下,又斬數人,奇的是那宋兵頭目竟然約束不住手下作惡,反遭副將嘲笑。
林沖等人若非擔心自己如若當真反抗會更令周呂旺坐實造反罪名,早已掙脫開去,將這只有二百人的押解官兵殺盡。林沖與張書銘在此之前,已暗自交待下去,教大夥兒不可輕動,只須見到皇上,一切是非黑白,當可辯白,若反抗朝廷,只會陷周呂旺於不義,呼延灼與宋江等人如何不知?若按常理,朝廷怎會派遣區區兩百個士兵來押解五百囚犯!並且,五百人中,有一百名訓練有素的正規軍,還有二百多凶悍山賊。
這等連三歲小孩都能一眼識穿的小把戲,如何能瞞得住這些精明似鬼的大佬們?何況宋兵一路之上,馬鞭抽在皮肉之上的聲響就不曾停歇過,他們故意激怒自己,好讓自己生出反抗之心,只須自己動手,哪怕只殺了一名宋兵,便逃不掉造反罪名。
然而,明知如此,卻又不能反抗,這才走了三日,就已死了七八人了,從惠縣到開封府,以這般走法,少說也要走上一個多月,等到了京師,不知能有幾人活下來?
眾人長吁短歎中,林沖忽然快步向前面的宋兵頭目走去,在眾人驚疑的注視之下,攔在那頭目馬前,將手一拱,道「這位將軍,林某有事稟報。」
那頭目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道「講!」
林沖左右一望,故作遲疑,道「這個…」
頭目將手一揮,道「你跟我來!」策馬向路旁樹林中行去,林沖跟上前去,見四下無人,方才小心取出一包金銀,隱蔽地遞上去,頭目微覺意外,卻還是接了過去,皺眉道「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你說吧!」
林沖笑道「將軍,一點小意思,談不上要求,只希望將軍看在大家都是大宋百姓的份上,高抬貴手,將軍心裡清楚,我們這些人都是被冤枉的。」
頭目冷笑一聲,道「冤枉?難道皇上也會冤枉你們?你們與青龍寨賊寇勾結,殺人劫財,是事實吧?周呂旺與遼國人暗通曲款,也是事實吧?眼下你們的周大人恐怕正在遼國上京和番邦皇帝商量如何奪我大宋江山吧?」
林沖見他說得聲色俱厲,也不著惱,淡然一笑道「將軍此言差矣,要知道滕縣高閔在登州仗著他叔父的權勢作威作福,魚肉鄉里,強搶民女,殺人無數,將軍難道不知?既然我朝律法辦他不得,殺了他也算是上應天命,下應民願,他的不義之財,我們周大人可沒私留一分一毫,將軍若是明眼之人,當可看到惠縣百廢待興,建房建城,這筆花銷,全出自這筆不義之財,至於勾結遼國,將軍,若真是勾結遼國,又豈會大興土木在宋遼邊境修建城牆!若真是意圖奪取大宋江山,也應該修牆於南,怎會修於北呢!況且周大人與當今聖上義結金蘭,封為惠王,已然位極人臣,何必造反?我林沖因見將軍是個明理的漢子才說這番話,若是將軍肯在途中照拂一下這些無辜百姓,林某必定還有重謝!」
頭目露出深思神情,道「若周大人真如你所說,是個好官,為何皇上會治他的罪?況且他又為何私設軍隊!」
林沖見他果真並非不明事理之人,心中略寬,道「將軍,林某原是開封府八十萬禁軍教頭,生平從不服人,但自跟隨周大人,卻是心悅誠服,周大人上任之初,見惠縣百姓時時被遼人劫掠財物,傷害性命,便有心成立抗遼義軍,若是因此說他造反,試問,區區三百義軍,如何造反?周大人又見百姓困苦,免除所有賦稅,上任期間,從未收過一分一毫賄賂,所住之地也是縣衙後院,未佔半間民居作自己的府邸,府中亦未添置一桌一椅。」
林衝越說越是激動,神色間正氣凜然。「將軍可能不知,每年惠縣百姓因被遼人騷擾而無糧過冬,導致餓死者少則百十人,多則難以計數,周大人一來,便將惠縣無主之地無償分給百姓,發放種子、農具、耕牛,今冬,周大人自掏腰包,從別州縣買下糧食接濟百姓,如此為民的好官,將軍可曾見過?可曾聽過?」
這頭目動容,做不得聲。
林沖又道「將軍,我等不怪皇上,想來皇上恐也不知此事,我等正要上京去細稟於皇上,相信皇上是個明辨是非的明君,到時誤會也必定消除。」
頭目再也忍不住,下得馬來,拱手道「林教頭,秦某慚愧,有一事秦某不得不說了,秦某已奉令,這一路之上,要設法激得你們動手反抗,再名正言順將你們斬殺,秦某只是聽說周大人欲反我大宋,卻不知其中還有這等隱情,如今,如今…」那秦姓頭目面帶愧色,「周大人如此賢德,正是朝廷棟樑,皇上,皇上他怎會…」
林沖嘿嘿一笑,道「林某早已料到了,不知秦將軍所奉之命是出自高俅,童貫還是蔡京?」
秦姓頭目頗為意外,怔道「正是高太尉!」
林沖忽然發怒道「又是高俅老賊!這狗賊的衙內當年見我家娘子貌美,欲強行無禮,被我打跑,高俅懷恨在心,設局害得我家破人亡,此仇不報,林沖枉自為人!」說罷,一拳打在樹幹之上,樹葉紛紛落下,秦姓頭目的坐騎一驚,嘶聲長鳴。
林沖道「秦將軍可否知道自身危險?」
秦將軍不解道「自身危險?願聞其詳!」
林沖道「秦將軍手下只有這不過兩百士兵,如何能將我等盡數斬殺?況且,林某觀你這些士兵之中,只怕有為數不少的人不是聽命於你的吧?而且你的手下不是精兵,恐怕若是發生衝突,秦將軍自身亦難保,不知秦將軍可否得罪過高俅?」
秦將軍忽然變色道「秦某去歲確曾打過高太尉的一個遠親,莫非這是高俅借刀殺人之計?」
林沖笑道「不僅是借刀殺人之計,還是一石二鳥之計,既除了你,又逼得我等造反。」
秦將軍怒道「秦某還以為高俅老賊胸懷寬廣,內不避親,外不避仇呢!原來竟是如此歹毒!」這秦將軍三言兩語間,對高俅的稱呼一變再變,從高太尉變作高俅,又從高俅變作高俅老賊。
二人正欲再說,忽然一馬自隊中馳來,來人高聲喝道「秦明,你如何與這賊廝說了這麼久!」
【第三卷了,在這裡,要謝謝文森特大大一直以來的,石頭也將更加努力去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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