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滿寵被龐統手下軍士推上來的時候,龐統上上下下仔細的觀察了一番,只見此時滿寵的頭盔已經在戰鬥中丟失,頭上的纂略微有些鬆散,臉上身上也多少有寫血污,可是這些都不能掩蓋他身上的威嚴之氣。只見他細眉長目,兩眼雖小卻炯炯有神,兩條眉毛斜斜指向鬢角,與唇邊的兩撇鬍子相映成趣。說是相映成趣,並非是他的鬍子有什麼可笑的地方,唇邊與頜下的短髯,配合他薄厚適中的嘴唇,恰好為他增添了幾分忠厚剛毅的氣質。
這邊龐統還在觀察,身邊的眾將卻喧嘩起來:「大膽敵將,如今已經被擒,見到大帥為何不趕快跪地求饒,或可放你一條生路。」
滿寵冷冷的看了他們一眼,略有痛心的說:「我滿寵只恨未能及時識破爾等詭計,也未能堅持己見苦勸主帥,今日之敗,乃是自取,就算死在爾等之手也是應有之報,又何須貪生怕死,諸位的好意,我自當謝過,日後見到我家的主公的時候,諸位只需照此行事,定然會為我主諒解。」
他看似平和的回答,卻是暗藏刀鋒,意指荊州軍必敗,又影射在座眾人都是貪生怕死之輩,荊州眾將如何就聽不出來,一時間紛紛聒噪起來。
此時的龐統也表現出一副沉靜的姿態,對滿寵說:「滿將軍一身高武藝,又有過人智謀,正是我主急需的人才,只要您能誠心歸降我主,我主也定然不會負了將軍,何苦自尋死路呢?」
滿寵卻是嘿嘿一笑,面向眾人慨然回答:「大丈夫當死則死,何須多說廢話?!」
龐統似是覺得對滿寵已經再沒有辦法,只能最後在詢問了他一句:「難道滿將軍真是就是一心求死?既然您有求仁之心,我就滿足你的願望吧——來人,送滿將軍!」
兩邊的士兵自然不會對敵人心存什麼好感,隨著一聲令下,已經有人拉住滿寵雙臂,帶他向門外走去。滿寵神色自若,絲毫看不出一絲情緒上的波動,反而隱隱帶著一種解脫的感覺。
眼見兩名士兵就要將滿寵押出門去,突然聽到後面龐統一聲招呼:「且慢!」兩人停住腳步有將滿寵轉了回來,卻見到龐統已經從中間的帥案上下來,幾步的功夫他已經到了滿寵面前,也不答話就將佩劍拉了出來,滿寵卻只是淡淡的望著他不置一詞。
果然龐統手中的寶劍並非是想著滿寵的身體,不過是擦著他的衣服將滿寵身上的綁繩割斷,滿寵依舊沒有動作,龐統已經寶劍回鞘,然後恭恭敬敬的在滿寵面前深施一禮:「滿將軍真是丈夫,在下失禮了。」然後繼續言辭懇切的說:「我對將軍只有崇敬之情,而無傷害之意,剛才一試,更見高風亮節,統只恨不能隨侍左右。既然滿將軍志向不易,我又怎可強人所難,如果將軍不嫌棄的話,可以在我軍中修養幾日,讓我略盡一下地主之儀,多多與將軍親近幾日,要是將軍不願,現在盡可離營而去,再無人敢阻攔將軍。」
滿寵聞言直視龐統雙眼,似乎要從中找出言不由衷的地方來,但是不知是慶幸還是失望,此時龐統的雙眼明亮透徹,沒有一絲的雜質在裡面,不由的讓滿寵在心中微微的歎息一聲,他又何嘗不知道龐統心中的實際想法,說是不想自己歸降,這種話又有誰能信,想到自己的一生不過就是想做一個忠臣良將而已,主公和曹將軍也都沒有過虧待自己的地方,要自己放棄一切的準則去歸降對方,心中多少有些不安。可是他心中又隱隱的有一種感覺,不止是為了報答龐統對自己的禮遇尊敬,單是就歸降程玉來說,自己似乎也會有更光明的前途。
兩人就這樣對視半晌,最終還是滿寵低下了頭,他已經決定放棄自己心中的執著,於是對龐統說:「龐大人的心意,我也知道,對於大人的厚望,我也無以為報,如果您要是不嫌棄的話,我願意歸降,助大司馬成就不世功業。」
曹仁的敗軍終於在洛水之濱停下了腳步,再退下去就已經到了弘農,可是一路之上並沒有什麼險要的地方作為阻截敵人的陣地,憑借自己剩下這點殘兵敗將,自然不過是自取其辱。他這邊穩定下來以後,6續開始有在宛城逃散的曹軍歸隊,雖然人數並不是很多,但聊勝於無,總是讓大家的心境稍微可以放鬆一點。
不過也有軍兵帶來了滿寵降敵的消息,牛金聽後十分不滿,對曹仁說:「大將軍待滿寵不薄,他平日裡又總是一副忠君愛國的樣子,想不到到了真正的時候,竟然如此沒有骨氣。」
曹仁擺了擺手對他說:「唉,還是我對不住他,畢竟又有幾人會將投降作為光榮之事,如果不是我當初沒有認真聽取他的意見,又怎會有今日之敗,說來還是我對不住他,人各有志,只是將來當作敵人就是。」
但是滿寵投降這樣的事情對於曹仁來說打擊還是非常大的,他們一直以來就是搭檔,彼此之間的本領也知道,滿寵對於地理形勢之類比自己還要擅長,加上荊州軍現在的全面優勢,恐怕憑自己這些殘兵敗將不過是耽誤了大事,於是曹仁給曹操寫信陳述這次失敗的經過,並請曹操馬上派人支援。
曹操此時還與馬相持不下,但是聽到荊州軍擊敗曹仁的時候,馬上決定自己帶領大軍回援,只留司馬懿等原來就是本地的軍隊防衛馬,手下有人勸他不可對馬掉以輕心,他回答說:「馬盡其所能也不過是一條豺狼而已,再厲害也就是一時的優勢,早晚必為我所敗,程玉卻是一條不折不扣的猛虎,現在他的人馬已經突破了我在外圍佈置的防線,如果不能盡快的作出反應,恐怕就算我能很快的打敗馬,到時候也不過是變成一條喪家之犬。」軍中的有識之士與他的看法大多相同,就連作為地方官員的司馬懿都請求曹操馬上回兵救援,自己一定會傾盡全力保住土地不失。其實曹操的心中如果能徹底打敗程玉的話,就算土地因此損失一半的話對他來說也是值得的。
現在曹操還能控制的土地,恐怕從南邊望去,已經可以看得到北方的邊界,因而曹操說到就到,龐統這邊還沒有修整過來,曹操帶領的人馬已經也到了洛水之濱。
龐統知道曹操此人決不簡單,就連自己心中的偶像人物主公程玉遇到他都不能說保持全勝,實力已經可見一斑,當年自己在主公軍中作為主簿的時候也曾經與他鬥過智,並無完全的把握,何況現在曹操身邊還有「算無遺策」的賈詡在,自己的一切行動不得不慎上加慎,因而也改變推進狀態為步步為營,力爭不犯錯誤或者少犯錯誤。
人和人之間實在是沒有辦法比,很明顯,張遼在突然之間失去了老天的眷顧,龐統這裡還可以推進,他那裡卻一直沒有尺寸之功,面對虎牢關而毫無辦法。與此形成強烈對比的就是張郃那裡高奏凱歌。
雖然當日曹彰徐晃退兵的時候希望是保存兵力,以利再戰,可是失去了壺關天險,整個并州就如同放開了大門的寶庫,任由張郃隨意取用,張郃也知道主公這一戰的目的已經不僅僅局限於削弱敵軍,甚至他想一戰而定天下,所以只有能削弱敵人實力而又保全土地人口才是上策,所以他派出一隻偏師牽制曹彰的主力讓他不敢輕舉妄動,自己則帶領人馬奇襲并州與各處的郡縣,雖然在并州遇到了劉曄的阻擊而沒能一戰奏功,但是其他的地方卻斗取得了非常好的戰果,更是控制了長城沿線的土地,與幽州的沮授張燕等勝利會師,他本就是北路軍的統帥,有權調配兵馬,於是張燕也帶領人馬加入了西征的行列,連沮授都派出自己的而已沮鵠助戰。
會合了三路人馬以後,徐州軍更是勢不可擋,張郃甚至有餘暇使用當年未完成的戰略構想,派出張燕帶領一半人循黃河南下略定河西郡等地,自己則帶領剩下的人將并州曹軍圍困在并州上黨等地。
這些各地戰報都傳回到許昌,讓程玉也著實高興了一番,雖然看情形荊州豫州兩路人馬都已經很難再建大功,但是自己三路出兵的目的本來就在於多點牽制一點突破,既然并州那邊取得了絕對的優勢,就將戰火由并州開始燃起吧。
就在程玉躊躇滿志的時候,他卻不知道,益州竟然派出了使者趕赴了駐紮在湘鄉附近的周瑜軍。
此時的周瑜剛剛結束了又一輪對武陵的攻擊,這幾年來,這已經成為他的第一要務,當年伯符就是死在那裡,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將武陵奪下來為他出一口惡氣,更何況現在那裡已經是自己的江東軍唯一的出路。
他這邊也聽說了北面程玉勝報連連,在替自己的姐夫高興的同時卻也更急迫的想要奪取武陵,雖然伯符死後自己已經再無心去和他爭些什麼,但是就算投降,也要面子上更好看一點,何況如果姐夫兵敗的話,總該輪到孫家出頭了吧?
這個時候益州的使者突然來訪,讓周瑜不明其意。但是兩國相爭不斬來使,聽聽他說些什麼卻也無妨,於是周瑜命人將使者帶進來。來人進到帳中先不卑不亢的對自己做了一番介紹,原來是蜀中名士秦宓,周瑜不知道敵人都打些什麼算盤,乾脆開門見山的說:「秦學士由遠道來我江東,不知所求為何?」
秦宓一聽,昂然而坐對周瑜說:「宓此來特為江東社稷弔喪耳。」
周瑜身後的眾武將一聽大怒,紛紛拔刀亮劍,就要斬殺秦宓。周瑜知道對手越是張狂,定然越有所圖謀,於是揮手讓他們下去,溫然問道:「我還不知道江東為何需要弔喪,請秦先生為我說明,不然請您試一下我的寶劍。」
秦宓微笑說:「益州和揚州兩地,雖然土地廣闊,可是人口稀少,尚且比不上北方的一個大郡,江東和蜀中之所以可以建立起自己的小王國,不過是靠北方列強彼此殺伐不休,無暇南顧,如果再有十數年應該就可以形成足以與中原相抗衡的實力。可是如今東萊的程玉由自己區區一郡之地,竟然展成為北方最龐大的勢力,就連當年強悍如袁氏兄弟現在也不過一個屍骨早已經涼透,另外一個也變成了行屍走肉。曹操當年的風頭,一時無匹,可是卻在程玉手下不斷的吃敗仗丟土地,如今已經被趕到關中去了。眼下程曹兩家又在開戰,不用想已經知道勝負,程玉平定北方以後定然不會就此罷休,益州和揚州都是他下一次的目標,雖然你周瑜與他有親戚關係在,但是孫家在江東數十年經營的基業就完了,怎麼能不趁著現在來為你們弔喪呢?」
周瑜聽了已經大概知道他下面想說的內容,但還是饒有興致的問道:「既然情況這麼危機,那麼秦先生有什麼教導呢?」
秦宓何嘗又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全然在周瑜的胸中,只是他覺得憑借眼前的形勢應該能夠說動周瑜,於是繼續說:「眼下我們兩軍並非是什麼解不開的仇恨,正需要同心協力渡過難關,我家主公知道周都督的志向,只要您不對我軍加以牽制,任由我軍進入荊州,甚至可以您再領一路人馬,兩路夾攻,程玉必然不會想到,突然之間就算不讓他滅國恐怕也可以奪回大量的土地,到時候彼消此長之下,徐州軍恐怕連曹操都不能再抵擋的住,天下又陷入到人人都有機會的情況下去,對於孫家來說,這不是最好的後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