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結束了,饅頭疲倦地趕了回來。她捲了袖子洗了手,瞧著正盤腿坐在炕上看書的李松,隨口問道:「還沒吃麼?」
李松揉了揉眉間,放下手中的書,起身為她倒了杯水,反問道:「你今日怎麼這麼早?」
饅頭開了櫃子拿了件家常衣裳出來準備將身上的衣裳換了下來,聽他這麼問自己,臉微微地紅了,有些不自然的道:「單先生知道你回來了,特地讓我早些回來,還說這些日子都不用去了。」
他走到她的跟前,伸手為她揉著肩部,笑著道:「我回來都三天了,昨日還去接你了。他怎麼才說?」昨日小妹子就拿了自己帶回來的人參給他去瞧,他還不知道自己回來麼?
「單先生哪知道那麼多的事?」不是看診就要教學徒醫術,哪有工夫扯閒篇。她也陪著單師母給女子看診,女子身上的病痛非同一般,要講究的事還有很多。
「我等你吃飯呢!」
「你還沒吃?早上不是留了麼?都說了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呢!不要等我了!」饅頭一聽他還沒吃,忙站了起來。昨日他就沒吃,還跑到單先生的藥鋪去接自己,一直坐到了二更。她怕他今日又等自己,早上特地多做了些。哪裡知道他又沒吃。
他按下了她:「你坐吧!吃的我已經放在灶上溫著呢!我去端。」說著他就走了出去,回來手上端著個托盤,裡面放了今早自己準備的一些菜。
「等著還有東西呢!」等他再次回來,瞧著他手上還端著鍋粥。自己早上走的時候並沒有給他做粥啊!
「你嘗嘗,這是我做的。」他熱絡地盛了碗粥放在她跟前,催促著她趕緊喝一口。
他這句話更是讓她感到吃驚,大哥居然做粥給自己吃。
她舀了粥。現這粥還糊了底。不過她已經很滿足了。能吃上大哥親手做地東西實在是太難得了。這個世上還有說能吃到夫婿親手煮地東西呢。
「好吃!」她嘗了一口。滿意地直點頭。
「會麼?」他先前嘗過地。跟小妹子做地比起來差了很多。怎麼會好吃呢?
她像是證明一樣。大大地吃了一口。滿足地點點頭。她沒有說謊話。是煮地很好。真地很好吃。想著他為自己煮粥。她地心都是滿滿地。
「還是沒你做地好吃。」李松清楚地記著她每次煮粥地味道。回味地道。「那次地雞肉粥很好喝。和平常地味道不一樣。」他到現在還想過她煮地雞肉粥。只是那次以後她都沒再也做過了。
那次地雞肉粥是自己第一次嘗試在粥裡面放肉。他只吃了幾口便沒吃。她以為他不喜歡在粥裡面放肉。所以現在還是煮菜粥。只是變著花樣來罷了。
「你不是不愛吃麼?」她有些驚愕地問道。
「是怕再也吃不到了。」他老實地說道。那鮮美的粥,縈繞在他的口腔中。他從來沒吃過這麼好的東西,害怕自己喜歡上後再也吃不到了。
她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攪著自己碗裡的粥。
「怎麼了?」他輕輕地問道。
她抬起頭,認真地道:「大哥,以後有事我一定會同你開口的,不再憋在肚子裡。」這是因為自己不同大哥主動說地被動,如果今天不是大哥為自己煮粥,自己永遠都不知道他其實對那日自己煮的雞肉粥滿意。
他的意思就是這個,沒想到小妹子一點就通。這實在是一次意外地收穫。
「可是……」她遲疑著看著他,欲言又止。
「可是什麼?」
「你也要有事同我說,你不同我說你喜歡吃那雞肉粥,我怎麼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她大膽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自己是有不對,可是大哥也沒對自己說過他喜歡什麼,每次都是隨便自己。這樣她一輩子都不知道他到底喜歡什麼。
這麼快就知道反戈一擊了!李松放心的笑著點著頭。能做到這樣,想來以後在那些貴婦中,小妹子也不會落於下風了。
得到了他的同意,她也放下了心。吃了幾口饃饃後,想是想起了什麼道:「對了,黃姑娘弟弟的事怎麼樣了?」她昨天就想問的,只是怕沒那麼快就忍著了,希望快點有消息。
他點頭道:「我也只是說了下,先生說要帶他去考究考究,你若是見著了她,可以同她說說。就在北城柴草胡同,那先生姓呂。」
「你不帶著一起去麼?人家冒然地跑去了。先生不認怎麼辦?」
李松親暱地拿筷子敲了她的頭:「他不認得路麼?我去了有什麼用。他學問不好,先生還能留他不成?」若是連這點膽量都沒有。他看那家的弟弟也不用讀什麼書了。
饅頭聽李松說地也有道理,只得點點頭。想著眼珠轉了一圈,慇勤地夾了塊羊肉放在他口邊,嘻笑盈盈地討好的道:「大哥辛苦了,請你吃塊肉。」
他倒是爽快地吃了,只是話音卻變了味,玩味地道:「前日不是說了麼?你得給我生個兒子才行。」
他意有所指地話,還有他炙熱的眼神,她哪裡不明白他的意思。這幾日都在……單先生今日就是瞧了自己整日沒精打采的這才放自己回來歇息的。
「我……我不同你說了!」她掩飾著內心的羞澀,急急地往口裡塞著東西。自己是真心實意地感激他,怎麼能把這個也混在其中。
這時候門外又傳來拍門聲:「李太太!李太太!您在家麼?」
這個聲音對於李松來說已經算是很熟悉地了,是黃菊英。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說她是讀書人家出身,骨氣重,前日自己說了那麼重的話,她哭著顏面跑出了自己的家,今日就又來了,她地氣性還真是不一般地大啊!算算她來自家還真是勤,自己回來這三天她就來了三趟。
饅頭也聽出了是黃菊英的聲音。她也有些愕然,平日裡她可沒來得這麼勤快。這也不過是她一閃而過的念頭。
放下了碗,將炕桌端到了西屋,拭了拭嘴角忙出去開門去了。
「李太太。」黃菊英莊重地同饅頭打了招呼,又讓身邊的一個十六、七歲的年青後生向饅頭問安,「這是我大弟黃仕英。」
黃仕英雙手作揖。淡淡地道了聲:「學生有禮。」
「有禮,有禮。快請進。」饅頭忙側了身子,請姐弟二人進屋坐。
黃菊英卻悄悄地請饅頭到一邊說話,面上全然是期盼地神色:「李太太,李大人在家麼?」她問大哥在家做什麼?難不成是怕大哥在家,找自己說情被他知道,她忙擺著手道:「你讓令弟暫時在那謀個文書的事,大哥說了辦不成的!這事是我地不對,大哥已經……」
卻不想黃菊英卻截了她的話。滿面愧色,羞赧地道:「李太太,那事是我魯莽。思量不足。累得您同李大人不快,還請您原諒我。」
饅頭原是怕黃菊英有什麼不快,還想解釋下,告訴她,大哥已經幫黃仕英找了傢俬塾,卻不想她能這麼想,心裡也寬慰下來。便請他們進去。
「我那日回去把李大人地話同他說了,他非要見見李大人,說要多謝他當頭棒喝。」黃菊英一面走一面笑著同饅頭道。滿面地欣慰。
饅頭聽她這麼說,心裡也很高興,忙指了西屋對黃仕英道:「正好大哥也在家,你去西屋同大哥說說話吧!」她又請了黃菊英到自己屋裡坐坐。
「大哥那日說地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啊!」就那麼一句話,人家就想明白了。
黃菊英抬手輕觸腮邊,想了下道:「大丈夫無它志向……安能久事筆研間乎?這話是東漢班的話。只是李大人沒說全,整句話是大丈夫無它志向,猶當效傅介子、張騫,立功異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筆研間乎?意思是說,除了讀書還可以做別地,也能光宗耀祖。」
文縐縐地,不用黃菊英解釋饅頭也明白了,她只是感歎大哥居然懂那麼多。
「他一聽這話,愣了愣,反問我這是誰說的。我笑他道,枉你平日自稱才高八斗。連這話是誰說的都不知道麼?他怏怏的說這他自然知道。只是說說與我的。我便說是李大人,他便要來拜見。說多謝李大人。」
對面坐著的黃菊英歡喜地同饅頭述說著她那日回去後的事情,合掌念佛道:「菩薩保佑。多虧有李大人,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要如何。」
「他只是一時沒回過神來。」饅頭口上謙虛著,心裡別提有多高興,還是大哥有辦法,當時的話雖難聽,沒想到卻讓別人醒悟過來。
黃菊英沉下了笑容,愁道:「他就是一根筋,不撞南牆心不死。子曰,詩雲的一套一套地,說道理我哪裡說得過他。」
不知怎麼的,饅頭一下想起斗文的三姐夫同文公子,他們也是滿口地子曰,詩雲的,有時候還爭的臉紅脖子粗的,一點都沒有了平日的斯文。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您笑什麼?是我哪裡說錯了麼?」黃菊英見饅頭突然笑了起來,還以為是自己哪裡說錯了,想了想,又好像沒錯啊!
饅頭也知道自己失態了,忙歉意地道:「沒有。對了,大哥在北城柴草胡同一個姓,姓……姓呂的先生那幫令弟找了份事,說是有空讓令弟去,先生還要考究考究他!」
「真的?」黃菊英驚訝地站起了身子,她不敢相信還有這麼好的事。
饅頭含笑地點著頭。
黃菊英當即跪在了饅頭的面前,不住地磕頭道:「李太太,我給您磕頭,您對我們家有再造之恩,我結草啣環難以報答,我每日保佑你鳳冠霞帔,做到一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