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眼睛的主人是自己熟悉的,是閆老三的大哥,李松。饅頭眼前頓時一亮,欣喜的站起身來,道:「李大哥,李大哥!」
來人正是李松。
他是隸屬北方大營九邊重鎮延綏的軍士,兵部前兒下了鈞令,命九邊各鎮選得力之人迅兼程到京城述職,自己是作為護軍陪同參將回京。
從延綏到京城有兩千多里的路,但自己卻是同總兵巡查在外,一晝夜奔回本鎮,會同參將飛騎回京城,塵風僕僕,換馬不換人,五天之內照兵部鈞令趕到京城。一到京城十幾個精裝的漢子,這才敢鬆口氣。到了京城參將等著候見,這才安頓下來,驛丞帶了兵部的人說是請大伙去別的驛站歇息。
袁參將疑惑的同兵部過來的小吏打著哈哈,塞了錠五兩重的銀錁子:「老兄那去喝茶。咱們原先還在練兵,已是十幾天沒睡,這一路又趕了來,身子都顛硬實了,實在挪不了腳,老兄……」
小吏謙虛了幾句接過銀子:「本兵(明朝稱兵部尚書為本兵)體恤將軍,請袁參將到那邊歇息,小的已安排好住處。請問將軍是做個好夢,還是解乏……」
袁參將走了累了好些天,實在想以頭倒下去睡個囫圇覺,可還沒拜見過本兵,不敢歇息。他是外官,知道進了京不能拿這些個京官說事,便謙虛的拱手道:「還未拜見本兵……」
小吏笑嘻嘻地一手相讓著:「本兵初上任,事多。吩咐各位九邊來的將士歇息一晚,明早再見。將軍是要做個好夢還是解乏?」
袁參將笑道:「既然如此,咱們還是先解乏。」
小吏得了令,吩咐手下幾句,上了馬親自領著人去了一處院子。袁參將才現那五兩銀子的好處,竟然尋了個單獨的院落,七八間的大瓦房一溜排開。
袁參將佩刀與皮甲叮噹作響的走進正屋,滿意的道:「老兄是哪裡尋來的,單給我們住?」
「正是。」小吏笑著請眾人入席,一面拍了手叫人上菜。卻是一盤大魚,一大海碗的紅燒肉。每人一隻醬肘子。外加一隻烤鴨,配著時令蔬菜,色彩艷麗,甚是喜人。
袁參將一行都是常年駐紮邊防的邊軍,哪能見到這麼多地菜色。在外面清一色的羊肉、馬肉,這魚卻是異常難得。他本是江浙之人,本就好吃魚,從了行伍。去了北邊這魚便是少見。
他一見到魚,夾了一大塊,蘸了湯汁,塞進口裡,細細地品味。細嫩地魚肉,配上湯汁,實在是美味。吐出魚刺,袁參將按下了小吏,精神抖擻的道:「兄弟。痛快,陪咱們喝幾杯?」
小吏見袁參將很是滿意,拍了手。幾個廚娘端了熱騰騰的酒上來。袁參將用力一聞:「黃酒?」
「袁參將真是高,正是紹興黃酒,下官命人熱了來,將軍先喝一碗,最是解乏。」
袁參將不等廚娘端與自己,便伸手取了以碗。一口乾了。回味無窮的道:「好酒!在下離鄉二十多年,好久未喝家鄉酒。痛快!」
十幾個軍士也都一口乾了,塞外駐軍平日裡也沒什麼消遣,不過是吃酒賭錢。前些日子軍演,喝不上酒,一個個憋的是心裡難受,這酒意上來,就跟喝水一般。一時好不痛快,風捲殘雲的解決了桌上所有的菜色。
就這點東西打他們,實在是有些小瞧了他們,袁參將看著還吧唧嘴的下屬們,朝小吏一拱手:「再給兄弟們上些菜如何?咱們吃飽了才好辦事不成?」
小吏拱手請他們出了屋子,袁參將還以為這傢伙又要銀子,想著還要拿多少來打這個狗日地,哪知道那小吏拱手道:「參將您在東邊屋子歇息,其餘的各位大人,一人一間屋子解乏……」
被請到外面的軍士們也是一臉迷糊樣,這飯都不給吃飽,還算什麼解乏。
小吏看到這群傻啦吧唧的塞外駐軍,眼睛更是笑得瞇成一條縫:「參將,您不是要解乏麼?下官給您安排好了,這最解乏,您請……」小吏側了手請袁參將去東面。
見眾人還是傻愣著,拱手再次請道:「諸位,請。這最解乏……」
「娘的,吃不飽,還解什麼乏?你要是要銀子,就跟老子說,老子再賞你。你想餓死咱們兄弟?」袁參將本來就不是奉承的人,當兵的麼,就是直爽粗言粗語的,吃飽喝足那才是真的,扯這些虛虛做什麼。
小吏只是笑,親自掀了東邊屋子地簾子,弓著身道:「袁參將,您請……」
袁參將見這傢伙油鹽都潑不進,不由的洩了氣,略微低了頭邁進屋中。
進屋裡,這位牛高馬大的將軍頓時愣住了,東邊榻前,站著兩個妙齡女郎,竟是赤條條裹著一襲水紅薄紗衣……
袁參將暗罵了一句「***」,興奮地搓著手,這就是那傢伙說的解乏,這京城富貴溫柔之地的名堂還真是多,他本來是想睡覺,哪知道這解乏是這個。不過他還是很滿意的,這京城的娘們就是俊,聲音軟軟地跟他們南方人一樣。想想自己老家那些吳語儂儂,袁參將渾身燥熱,摟過一個女地便壓了上去。
李松是走在最後面的,他還站在門口,便聽見進屋地兄弟們的歡呼聲,還有女子的驚呼聲。他頓時明白,所謂的解乏便是這個。
小吏看見李松還一個人站在門口不進去,上前拱手道:「這位軍爺,你快進去!」臉上笑得色迷迷的。
李松只得硬著頭皮推了門進去。
進了屋。李松才現這屋子被佈置地跟洞房一樣,兩根巨大的龍鳳紅燭燃起,搖曳著紅紗綠幔,好不迷情。
只是自己才推門進去,這屋裡的女人就開口叫了自己。自己是等別的兄弟都挑完了,才走進這屋子的,這個女人怎麼知道自己姓什麼?
屋內的燭火大亮,迎著光他根本看不清。
李松身處暗處,他臉上的表情,饅頭看得是一清二楚。見李松瞇著雙眼滿面疑惑地打量著自己。趕緊走上兩步:「是我。您不認識我了?」
「你是……?」李松聽聞那個女子說認識自己,也往前走了兩步。
饅頭見他還是認不出自己。急切的道:「我是白家的老五。遠定縣白家老五。閆老
遠定縣白家老五,閆老三的字樣飄進李松地耳朵裡,他在打量著眼前的女子地面龐,雖是化了妝,可是依舊能看出是白家地那個小姑娘。
只是怎麼一身上下只著一層紗衣,香臍**隱約可見,兩條細長的腿也因紗衣的剪裁暴露在外。李松頓時覺得呼吸急促。他是邊陲大營的駐防軍士,久曠在外之人。更何況他如今二十三、四歲,正是血氣方剛之時,咋見個香艷的女子,身體立即有了反應。
他急促的翕張鼻翼,心中卻告誡著自己,這是認識之人,不得唐突。李松強忍著身體的騷動,側過目光:「怎麼是你?」他雖已做到這步,只是聲音因為身體的興奮已經變調。說話怪怪地。
饅頭也現李松的聲音不對勁,而且還把頭側到一邊。她不解地看了看自己,警覺自己只穿了層紗衣,整個胸部還有大腿都暴露在外面。面子騰得紅了,手忙腳亂攏的攏衣著裳,只是這紗衣本身就是為了增加情趣,哪裡能遮住什麼。
李松也是現了饅頭的尷尬,將自己的外袍脫下。遞了過去。清了清嗓子道:「小妹子,若是不嫌棄。拿我的擋擋吧!」
饅頭感激的接過,穿在身上,樸實的棉布此時帶給饅頭的卻是心安。帶有李松體溫地外衣,在這個時候給了她最溫暖的幫助。
李松估摸著饅頭把衣裳穿好了這才轉過身子,他見饅頭仍是小心翼翼的抓住過大的領口,溫和的道:「小妹子,你怎麼到……」
在熟識的人跟前,饅頭終於敞開了胸懷,她太需要一個熟識的人,讓自己吐露這些天的遭遇。
李松靜靜地坐在一邊,聽饅頭地述說,兩邊屋子地靡靡之音在兩人之間已經不存在。
當他聽饅頭說好幾天沒吃飯,取了擺放在桌案上的蘋果,抽出靴子裡地匕,拿帕子擦了擦,幫饅頭削了皮,遞過去。有絲歉意地道:「小妹子,你先吃點這個,回頭我再給你弄點吃的來!」
饅頭狼吞虎嚥的嚥著蘋果,果肉醇厚,味道鮮美,這是自己吃過最好的水果,她貪婪地啃著,已經忘記了久餓之人不能貪多的醫囑。
李松憐惜的看著狼吞虎嚥的饅頭,當日在遠定縣就聽說她跟個舉人定親,還以為日後過的也是安穩日子,沒想到那個讀書人,一旦考取了功名,便做出這等事情。
「還要麼?」李松溫和的問道。
好久沒人對自己這麼溫和的說過話,饅頭心裡感覺一陣暖流流過,鼻子不禁一酸,包忍了好些天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彷彿要把所有的委屈在這一刻全數傾灑。
李松被饅頭哭得有些不知舉措,自己只是問她還要不要再吃個蘋果,怎麼就哭了起來,還哭得這麼厲害。算了,就讓她好好地哭一場吧,淪落到這裡,她也吃了不少苦,是該好好的哭一哭了。
饅頭這一哭卻把隔壁的人驚動了,一個軍士猛敲了牆壁,吼道:「你***輕點…….要那個……什麼點……」
饅頭被隔壁的軍士吼了一句,不敢再放聲大哭,摀住嘴巴,爬在桌上,壓抑的哭聲,幽幽地傳到李松的耳朵裡。
李松坐在對面,望著這個壓抑著自己的少女,目光閃爍,等她哭夠了,再…….
好久,李松都沒有聽見饅頭的哭聲,他站起身走了過去,卻現,這個少女已經哭累睡過去了。
他悄悄地抱起她,想把她抱到一邊的榻上,想讓她好好的睡上一覺。
一點細微的動靜都能驚醒饅頭,她驚恐的睜開雙眼,卻見李松抱著自己。心裡頓時感到害怕,難道說,他要……饅頭不由的抓緊了自己的衣襟。
「好好睡吧!」小姑娘的驚恐,還有緊繃著的身軀,李松全部感受得到,他將饅頭輕輕地放在了榻上,取過薄被仔細地為饅頭蓋在身上。
他轉身便想離去,卻覺自己的衣裳被扯住了。低頭一看卻是,饅頭伸手將他拽住。李松在一邊坐下,知道她還是害怕,輕聲道:「小妹子,我就坐在這,哪也不去,你安心的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