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雙兒飛快地幫周碧霞將髻梳理好,開了箱子讓周碧霞挑選衣裳。周碧霞瞟了幾眼被雙兒小心翼翼攤在炕上的衣裳,雙手環抱著問道:「你去問問陳嫂看來的是什麼人?我也好挑衣裳穿!」
雙兒掩口俏皮地笑道:「都讓小姐去樂,莫不是要給姑娘說婆家?」
周碧霞頓時雙頰緋紅,嬌羞地啐了雙兒一口:「死丫頭,做派起我來了!快給我挑一件!」
「姑娘害羞什麼?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老爺做了官,未來的太太也跟了過來,姑娘以後就要被人稱作姑太太了,還不出嫁麼?」雙兒俏皮的打趣著周碧霞,她早就摸透周碧霞的脾氣,知道姑娘罵她也不過是害臊,便大了膽子放肆道:「老太太壓著姑娘不嫁人,還不是想著老爺若中了進士,在同榜中給姑娘說個好人家?」
「瞎說什麼啊!」周碧霞越說聲音越低,心裡卻猶如灌蜜。
雙兒見自家姑娘聽進心中,繼續鼓動著:「姑娘要穿哪件才好?是這件藕合色的還是這件水紅色?」雙兒說著取過一件水紅撒虞美人花亮緞的偏襟長褙子,領口處還鑲著一圈粉紫色的邊。
見周碧霞搖頭否決,忙又取過另一件海棠紅色的衣裳。周碧霞打量了一下,搖搖頭:「這麼艷,穿出去不端莊。」
「這是大喜的事,當然要穿得喜慶些。姑娘不如帶朵花吧,這也太單調了些。」雙兒就沒想到還有什麼顏色能比紅色還要端莊些,這可是正室才能穿的紅色。
周碧霞擺擺手道:「就那幾件飾戴出去也寒酸,還不如不帶。就穿那件粉紅色的罷了!」
好容易才選定了衣裳,趙嫂又奔了過來,看見周碧霞還沒換上衣裳。「哎呦」一聲:「我的大姑娘。怎麼衣裳還沒穿好,人都要到大門口了!雙兒,快幫姑娘把衣裳穿好!」
趙嫂說話極快,辟里啪啦的,口中說著手中的動作也不停,拿起衣裳就服侍周碧霞穿上。拉著周碧霞便慌慌張張往外趕。
等周碧霞趕到大門地時候,也沒見門口有人在。$君$子$堂$$$她努力平靜自己地呼吸,有些不快的道:「趙嫂。人還沒來,你那麼趕做什麼?」
「是我讓趙嫂去叫你的!怎麼這半天都不出來?」周老太太威嚴的訓斥著。
周碧霞一日之內被母親教訓了數遍心裡即使有氣,也不敢作,老實地退讓在母親身後不敢作聲。
等了一會,就看見一乘大轎抬了過來,周景源早就對著轎子深深的作揖,周碧霞也趕緊跟著母親,學著哥哥的樣子雙膝微微彎曲蹲下行禮。
青暱轎簾掀開。先走下的是個腳踏官靴的男人。只聽周景源稱道:「下官二甲四十七名進士出身周景源拜見鄭大人!」
「不必客氣,快請起!」
周碧霞這才抬起頭看清來人,一身玄色亮緞長衫,大腹便便。看起來有個四十多歲,這便是哥哥要給自己說親地人麼?周碧霞覺得自己現在彷彿身處三九天一般,手腳冰涼冰涼。
「這便是老太太並令妹麼?在下鄭承恩!」
周老太太見兒子對來人甚為恭敬。忙稱不敢,請來人裡面坐。
鄭承恩與那女子落座後,鄭承恩將身子側對周老太太寒暄道:「老太太一路辛苦。若有不便,就與老夫說便是。」說著打量了站在周老太太身邊的周碧霞,讚道:「這便是景源的妹妹?果真是清秀可人,大家閨秀的風範,老夫意做月老,不知可許配人家?」
周景源一聽忙上前作揖。幸喜道:「全憑大人吩咐!」
「哈哈哈!」鄭承恩聽周景源這麼說。連連點頭,對周老太太道。「老夫有一侄女,年方十七,還算賢良。想許配令郎,不知老太太可否願意?」
周老太太並不言語,只是陪著嘿嘿笑了兩下,她疑惑地看著兒子,兒子那張笑臉上,她根本就看不出什麼來。兒子對來人這麼恭敬,定是達官貴人。可是兒子已經定親,這算是二房還是平妻?
就在所有都沉默的時候,周碧霞冒失的張口道:「哥哥已有婚……」她話還未說完,便被哥哥掃過的眼神,截斷了。=君-子堂——=周碧霞輕輕一抖,哥哥的眼神太可怕了,簡直要吃了自己。
周景源地眼神也就是那一瞬間,隨即就換上了溫和的笑容,起身對鄭承恩作揖賠禮:「小妹在鄉下野慣了,不知輕重。還請大人見諒。」
鄭承恩笑了笑,擺手不介意地道:「令妹直爽,老夫甚是喜愛。老太太今日才到,身子疲乏,老夫改日再來拜訪。這是些薄禮,還請老太太收下。」說著便抬腳走人。周景源一直送到門外。
「鄭大人,沒聽小妹亂說,那是家母為下官討得名妾室。」此時的周景源根本就沒有高中的神采,滿面地緊張,還帶著些奉承。
鄭承恩冷笑一聲,隨意的整整自己的袖子,輕鬆地道:「老夫不管什麼妻啊妾的!小女過門時,後院必須乾乾淨淨。周大人,老夫的話你可明白?」
周景源深深地彎下腰,點頭稱是。
「周大人,別跟老夫玩那些花花腸子。老夫能讓你此次高中,也能送你去見閻王!」鄭承恩冷笑兩聲,甩了袖子獨自上轎走人。
即使這樣,周景源依舊深深地弓著腰,一直等到轎子消失在視線前,才敢直起身子。
屋裡,周碧霞正跟周老太太抱怨著:「娘,你看大哥剛剛還凶我。那人就坐這麼小會,還讓咱們等了那麼久,這是做什麼啊?」
趙嫂正聽從周老太太的吩咐將鄭承恩送來的禮盒打開,只見裡面放著一尊白玉觀音。周老太太乍見到這麼貴重的禮,跌坐回椅子裡。只是直愣愣地看著趙嫂打開的另一口箱子。卻是十幾匹緞子。
周碧雖不認識是何緞子,但見顏色周正,花樣精細,細細地摸上去,是那麼的舒服,定是好東西。想來能跟那尊白玉觀音一起拿出手地緞子,價值一定不菲。
一見周景源進門,周碧霞急切地走道哥哥身邊。問道:「哥哥,那是什麼人,怎麼送這麼貴重地禮?」
周景源根本就不看東西,甩了妹妹,逕直走到母親跟前道:「娘,孩兒有話要回稟。」也不等周老太太答應,上前便攙著她往後面走。
「哥哥,你還沒同我說呢!」周碧霞趕上前。攔住周景源。怎麼一到京城,哥哥同母親都變了,在家地時候哪有對自己這般輕視。
周景源攙著母親,沉下臉皮。厲聲道:「碧霞,回你屋去!姑娘家沒姑娘地樣,冒冒失失的。讓人看了笑話!」
周碧霞哪有被嫁人這麼嚴厲的說過,而且是一天四次,還是莫名其妙的被罵,她內心萬分委屈,被哥哥訓斥了不敢辯駁一句,「哇」地一聲哭將出來。可是沒有人安慰她,周碧霞眼淚汪汪的看著漠不關心自己的母親與哥哥,掩面跑了出去。
周老太太在屋中坐定。喝了口兒子遞上的茶。憂慮道:「你妹子年紀還小,莫怪她!」
「她都多大了。還小?娘!這是京城,不是縣城。鄭大人今日已經答應為妹妹做媒,定非一般人家,妹妹還是這般小兒心態,叫兒子怎麼放心!」周景源地作只是一點點,很快便被憂慮帶過去了。
周老太太點點頭,歎了口氣,自己的女兒是自己慣了出來,直心直肺,若真是日後嫁了人,還真是頭疼。周老太太並未在女兒的身上多方心思,她滿心盤算地都是兒子要同自己說的事,額道:「你要同為娘說些什麼?」
周景源上前一步,撩起下擺,跪在周老太太跟前,磕了頭道:「兒子要娶方才來的那位大人的侄女。還望娘親成全!」
周老太太驚得將杯中茶水溢出些許,她定了定神,將杯子放回桌上,拿了帕子揩淨手掌,有些擔憂的道:「你就不怕御史奏你停妻再娶?」
「不過是定親,未說什麼,就說是妾又有何妨?當日言及娶她,不過是看在她長姐是尚書大人府上之人,且不說那主家年前已罷官;就說出身,兒子如今是進士,怎的也會娶別家小姐。」
「我兒所慮甚是!」周老太太對兒子地眼光還是滿意的,想著當年兒子一中舉回來,便要自己去白家提親,自己就有些膩歪。平頭百姓還敢嫁給自家兒子?兒子數次要求迎親,那家還百般阻攔。前年那家四丫頭私奔,自己就想給兒子把親自退了,兒子還死活不願。還以為兒子是死腦筋,沒想到後招在這。
兒子原本同楊相交甚深,她就有些不滿,成日還說些什麼忠敬誠直之類的話,她就有些不快。周老太太也讀過些書,也知道那些清官是何種境況。不過兒子心志在那,自己也不好多說什麼。如今看來兒子早就開竅,心中頓時滿足異常。
周景源一想起母親還把饅頭帶進京,就有些心煩,妹妹也真是太大嘴,張口就露了底,這事現在看來還真是棘手:「兒子曾寄書信與娘,怎麼還將她帶入京來?」
「你又沒說他事,為娘想著你走前囑咐好生照顧她,還以為你要娶她,便帶入京來。」周老太太聽兒子言中之意,像是不願意讓那個臭丫頭來,心中頓時萬分後悔。「唯今之計,還是要打理好那丫頭的事。」
周老太太冷哼一聲,抬手整整自己地領口,悠然道:「她一人上京,小姑娘家,就是做妾又有何地說理?」
「母親說的是,只是……」周景源揣度著,將鄭承恩臨走之時所留之話完整告知母親。
周老太太聽了,冷笑一聲:「好大的口氣!我兒就不可納妾?」
周景源見母親如此,忙勸慰道:「母親此言差矣。鄭大人乃當今皇貴妃伯父。皇貴妃深受聖寵,兒子今後仕途還指望鄭家,切不可得罪於她。」
「卻是如此!你可是讓你幫你解決後堂地那個丫頭?」
如今,如何都不能讓御史知道自己停妻再娶,可人已經到了京城,還住到自己的府上,自己當如何處置。周景源有些憂心,鄭家放了話在那,是死是活已經不是自己能掌控的了了。
周老太太端過茶,囑咐兒子道:「好些時日沒為娘揉肩,為娘揉揉可使得?」
聽母親這麼說,周景源明白,娘心中已有了計較。他只是囑咐道:「還請娘莫要鬧出命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