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我都認為做過學生的人就能做老師,不過這一點至少在犬神深鍾身上不成立,因為他明明就是個跟著師傅學了很多年的乖徒弟,卻一點都不知道要怎麼教徒弟。
你問我我又怎麼知道啊我上課都在睡覺而已。
「你就……」常襄搜刮著她的教育知識,「嚴格訓練他,早睡早起挑水劈柴做飯什麼的。在常家我就是這麼過來的。」
「你劈柴?」我懷疑地看著她。柴劈你還差不多。
她頓時嬌蠻發作:「討厭!我只是舉個例子而已!」還好我已經習慣了她對人一套對妖一套的行事作風了。
犬神深鍾依舊端坐,十二份認真:「族長一定不會聽在下的。他從小就所要必得,一點苦都不肯吃,而且憑在下,也沒有權利要求他這些。」
「你不是神嗎,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妖怪,你怎麼會拿他沒辦法?」我奇怪。小貓兒領著那幫貓不是很威風嗎?
小白豬向我解釋:「神是封號,但是族長卻是同類妖怪的頭領,犬神即使是神,也要聽族長的話,不然就按叛徒處置。」
還有這一說啊:「那我看其他人好像沒有他這麼落魄啊。」
「那是因為紫應神君函玄神君既是神明又是族長,沒有人還敢不聽他們的話啊,」小白豬對這些事情倒是知道的很多,最近也一直致力於解釋給我聽,「和曜清神君一樣的還有沉華神君鼠神白檀,他並不是族長,族長是那個凶女人白鳳,但是白鳳是沉華神君的姐姐,所以他沒有被欺負。」
於是,眼前這位就是那苦命的婉君?
「嗯,對了,上次不是告訴你善止神君是唯一的財神嗎,他的封號和族長之位是同等的,也就是得到財神封號就等於獲得了全天下公雞母雞的統帥權,司管清晨的報曉。」
好複雜啊……我記得今天我是要教育人,結果最後變成自己受教了。
「所以呢,」小白豬越說越得意,「不同的種族是有差別的,要區分起來也很簡單,對於神,低一等的妖怪是稱呼他們為殿下,而如果是族長,一般稱為主上。」
繞暈了。
常襄估計和我一樣,也是第一次知道,不過她腦袋比我好用,一直點頭。
「確實如此,在同一族內,神是要服從族長調遣的。」犬神深鍾最後做了個總結。
那眼下該怎麼辦?硬來不行的話,是不是先扭轉一下那個孩子的心態會比較有效?但是這個方面也不是我擅長的,打心理戰比肉搏更具難度。
兩人兩妖在客廳裡發呆。忽然外面傳來一聲怒吼:「深鍾你死在裡面了嗎!」聽那張狂的語氣尖利的聲音,應該是那只廢柴犬深塬。
小白豬立刻指著常襄:「趕快把窗簾都拉上別讓他看見我們!」
「藏起來也不是辦法。」說著,犬神深鍾從地毯上爬起來,準備出去交差。
「你這樣出去說你綁架不能好像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吧。」
常襄拉窗簾的動作肯定已經被深塬看在眼裡了,外面又是一連串髒話,聽得我毛骨悚然。
他頓了頓腳步:「如果不行,就讓那條龍殺了在下吧。」
靠之,我兒子不是生來殺人……殺犬用的!而且我跟你說的好好教育他你是左耳進右耳出完全不當一回事而是吧。看我怒瞪雙眼,他低下頭。
「誒誒我有辦法了,」小白豬突然高興地跳上我的肩膀,「不如讓三角函數直接攻擊深塬吧!」「不行!」犬神深鍾立刻反對。小白豬小蹄子一指:「為什麼不行!」
對面一張鐵青的臉:「作為族員,哪有眼看著族長遭到襲擊不營救的道理,要殺還不如直接殺在下!」
聽這話……我好想有點猜出來小白豬的打算了:「它的意思應該是,三角函數襲擊深塬,然後你去保駕,未遂……或者不成吧,然後讓他知道點厲害,以後說不定就會老實一點了。因為你也有力所不能及的地方,全盤依賴你不可能的話,他也許會另外想辦法吧。」
「嗯,這樣聽起來應該有用,最爛的結果也就是他覺得你不可靠,從今以後去麻煩別人,那對你來說也是一種解脫吧…襄剛小聲附和完,又被瞪得不敢出聲了。
外面的叫囂越來越難以入耳,詞彙博大精深到了我很多都聽不懂的程度。
犬神深鍾沉默著,似乎拿不定主意。這孩子實在是太死板了,不知道十頭牛能不能拉動一寸。「就這樣吧,他太吵了我聽著煩,你要是不配合,我就把他殺了。」我最後塞了一塊餅乾進嘴裡,繞過茶几去玄關。
「……好吧,要怎麼做?」
「首先你能不能不要再使用『在下』這個一點都不萌的自稱詞?」
「……」
門開了。院子裡的三角函數正打瞌睡,壓根沒空搭理在柵欄外面唧唧歪歪的深塬。
「出去!」我起腳踹,把用窗簾繩子綁起來的犬神深鍾踢到院子裡。
外面的深塬一看,眼睛都能掉出來。「深鍾!你這個廢物!居然被兩個女人擺平,徹頭徹尾的大廢物!!@#¥%amp;*()+……」
我實在受不了他的髒話,那都不是用「粗口」可以形容的而必須用「髒話」了。這孩子到底打哪兒學的這些斷子絕孫的詛咒啊!
「臭小子!我警告你,你再來這裡搗亂我就把你收了!」常襄裝得非常有氣勢,揮著手裡的法器。
深塬嚇得退了一步:「你、你是什麼東西!」
常襄大步走進院子:「我是捉妖師。看見了吧,院子裡這個是我的搭檔,你要是不想和犬神一樣被咬得體無完膚,就趕緊回老家結婚去!」她拍了拍手,三角函數呼嚕一聲,從草地上爬起來。【注1】
按計劃,深塬應該是逞強說誰怕你啊之類的,然後就可以開打。沒想到他哆嗦半天,居然喊了一聲:「深鍾!從今天起你不再是我犬族眾人,本族長再不管你死活了!」然後撒腿就溜了。
這算什麼狀況?見過貪生怕死的還沒見過這麼貪生怕死的,搞沒搞清楚我想殺的到底是誰啊。你以為撇清和他的關係能救自己一命?你不來惹我我還懶得殺你呢,我的寶貝兒子就算龍格分裂也是寶貝。
「現在該怎麼辦?」犬神深鍾輕輕一掙從窗簾繩子裡脫身出來,拍掉被我踹上去的灰。
「不知道,他不按理出牌。」小白豬把小蹄子一攤,無辜地說。
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誰也猜不到誰的想法,這樣也好。」
「你指的是什麼?」我問。
「從今天起和族裡再無瓜葛,至少能活得輕鬆一點吧!」他這麼說,卻皺著眉。
我和常襄對視無言,他突然又說:「事情解決,我也該告辭了,不過我應該不會再留在學校,在學校的時候你們自己小心。」他第一次把常襄劃入提醒的範圍,引得常襄困惑地「咦」了一聲。
「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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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回老家結婚:出自《迷宮塔》,但凡說過「打完這場仗我就回老家結婚」這句話的人,無一例外地死掉了,於是這句話演變為「去死」的代稱=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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