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巖看著腳邊這支色彩絢麗的短劍,不由得輕聲驚呼:「飛劍……」
她從來沒有親眼見過飛劍,這種武器是傳說中的東西,據說只有幾個大門派或家族收藏有幾支,而且向來是密不示人的。他們凌家也有一支,可是除了族長和幾位輩分很高的長輩,誰也沒見過。
雖然沒有親眼見過這傳說中的武器,可是第一眼還是可以叫得出名字來。
這是誰的飛劍?是哪位高人正好經過這裡嗎?凌巖有些激動。擁有飛劍的,可都是些前輩高人,平時想要遇見一個都是很不容易的。現在自己有緣遇見,並且對方還善意出手相助,說不定可以趁機拜見一下,要是能得到這種高人一星半點的指點,自己的能力很有可能大幅度提高。
凌巖抬頭再看那個女子,見對方已經一手捂著左肩,往通向頂樓的通道飛逃。此時凌巖先暫時不去想飛劍的事,而是快步追了上去。把這個惡鬼處理掉,才能給那位前輩高人一個好印象,她可不願意那位高人在背後取笑自己的無能。
就在凌巖將要追進通道時,只聽見一聲從游少菁口中發出的高分貝尖叫:「惡鬼!」
游少菁來了,她專門選在這種時候出現嗎?凌巖可不願意游少菁在一位正在旁邊觀察的高人面前搶了自己的機會,於是加快腳步衝上去。
她剛踏進門口,就聽見游少菁的又一聲驚叫:「你、你別過來……」然後就是一串乒乒乓乓,卻怎麼聽也不像與惡鬼搏鬥的聲響。接著,游少菁的高分貝女聲再一次響起:「啊……別過來……滾開……救命啊……你不要碰我……」
這些台詞聽得凌巖一臉茫然,她是遇見色狼了嗎?怎麼有這麼大膽的色狼?竟沒有被剛才那個一臉猙獰的惡鬼嚇走?
就在凌巖一停腳的同時,又是「錚」的一聲長響,那支飛劍從她背後趕過,搶在她的前面衝入了通道,於是,游少菁的尖叫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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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少菁爬得氣息奄奄,好不容易遠遠看見了通向頂樓的門口時,卻有一個人影從頂樓竄了進來。
於是,看著這個一臉猙獰、雙手不斷地曲張,並且在不停接近的女人,游少菁想到了一個極為嚴重的問題——自己吃飽了撐著爬了半天樓梯來到這兒,到底是來幹嘛的啊?難道就是為了和一個惡鬼面對面地大眼瞪小眼?自己這不是送上門來讓她打嗎?
玲瓏劍自己飛走之後一直沒回來,游少菁覺得它找機會甩了這個笨蛋主人,自己去勇鬥惡鬼的可能性十分高,於是也不指望它能有趕回來相救的善心了,只希望它對惡鬼的嗅覺足夠靈敏,可以自己聞著惡鬼的味道找過來。
話說回來,鍾學馗拼盡全身法力,只能為玲瓏劍注入三次攻擊的法力,這三次機會本來是讓游少菁留著護身用,現在看來,真的遇見危險之後,這三次機會可能遠不夠玲瓏劍自己發揮,游少菁的安危根本就不在計劃之中。
反正我就是腦子有毛病,爬了五十層樓來送死!
游少菁面對這個披頭散髮、面孔扭曲、口流涎水、目露凶光,把「鬼」的內涵發揮到淋漓盡致的女人,不禁惡狠狠地咒罵著自己。玲瓏劍自己飛走後,自己還敢上來,這不自找麻煩嗎?當時玲瓏一飛走,自己就應該轉身逃走才對啊……一定是最近老聽鍾學馗嘮叨,不知不覺中受到催眠,竟然認為自己是什麼捉鬼高手!
游少菁心裡雖然又後悔又害怕,臉上卻不能流露出來,她知道惡鬼這種東西也信奉欺善怕惡的原則,自己不顯露膽怯之意,對方說不定會害怕、提防自己,一時不會撲上來,說不定還能等到凌巖趕過來。自己要是露出害怕的樣子,她一定一秒鐘也不會耽誤地來收拾自己。
游少菁於是催眠自己把面前的當作是鍾學馗、是正在鬧的波波、是弄了一床貓毛的貓貓、是……反正把所有仇恨全想了起來,目光炯炯地看著那個惡鬼,比對方那充滿殺機的眼神還要凶狠凌厲上幾分。
那惡鬼被她的樣子鎮住了,停在離她七八階的台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雙方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了良久,直到急於逃走的惡鬼聽到凌巖追來的聲響後,終於忍不住先發制人,大叫一聲,往游少菁撲了上來。
看著那個女人凌空撲下來,游少菁的大將風度頓時消失無蹤,大叫一聲:「惡鬼啊,救命啊……你、你別過來……救命啊……」
這聲慘叫給了那個女人無限的勇氣,頓時把攻擊強度提高了好幾級。
游少菁情急無奈,拿起放在樓梯間的一支拖把,往那女人沒頭沒腦地打了下去。可是這種攻擊,對一個被惡鬼附身的人來說,根本沒有什麼作用;沒幾下,那個女人已經奪過了拖把,冷笑地看著游少菁,一把折成了兩段。
這麼粗的拖把都能隨手折斷,自己的脖子肯定……看到對方一直在盯著自己的脖子,游少菁不由得又大叫起來:「救命啊……你別過來……救命啊……」
面對著一邊驚慌後退、一邊大喊救命的少女,一個惡鬼還能幹什麼呢?被惡鬼附身的女人當然就響應了游少菁的呼喚,往她惡狠狠地撲了上去。
游少菁一邊閃躲,一邊向後退卻,就在那個女人撲到她身上,而她身上鍾學馗準備的防身符咒發出藍光將對方彈開之際,玲瓏劍終於大模大樣地出現了。
玲瓏劍從那個女人的背後射來,速度快得幾乎連正面對著它的游少菁都沒看清楚,更別說那個女人了。帶著一聲長長的劍鳴,玲瓏正正地釘在了女人的肩頭上。
那女人張口發出一聲慘叫,現在她的兩邊肩膀已經先後被玲瓏刺傷!游少菁很懷疑這種結果是玲瓏故意造成的,不然按照玲瓏的能力,應該可以輕易地把她戳個透心涼。當然,那樣也就違反了不能隨便殺害人類的規矩了!現在因為後一劍比較重,那個女人即使在惡鬼附身的情況下,一條手臂也是拾不起來了,而且令她恐懼的飛劍就懸浮在眼前,她又不知道這把飛劍實際上只有再攻擊一次的能力:心裡的念頭便只剩下逃走,而逃走路線的首選,自然就是游少菁這個看起來毫無威脅力的角色的方向。
女人來不及多想,就往游少菁的方向繼續衝過去,可是就在她剛跑過游少菁身邊沒幾步,正在慶幸這個少女雖看起來不善、其實一點能力也沒有的時候,只聽到「啪」地一聲,一團烈火順著被拍在她背上的符咒,開始向全身蔓延。
女人努力扭轉身體,驚愕地看著身後的游少菁。
游少菁也不客氣,手中還拿著的一張符咒「啪」的一聲,直接貼在了她臉上。
女人發出一聲不像人類的哀號,然後一團白影從她的身體中飛了出來,往樓板直接飄過去,想要穿牆而去。
游少菁到了關鍵時刻反應不慢,手中剩下的那張符咒一揮,正好貼在了那個惡鬼身上。然後就開始從口袋中不斷地掏出符咒來,一張接一張地往惡鬼身上貼了起來。她生怕這個惡鬼會再次掙脫,所以使用起符咒來絕不吝嗇,沒多久,那個惡鬼身上的符咒就可以與游少菁自己身上的相媲美了。
在這麼多符咒攻擊下,那惡鬼發出了一聲接一聲的慘叫,可是怎麼可能掙脫得開。被符咒緊緊包住的惡鬼,轉眼就化作了一顆散發著寒氣的珠,滾落到地上。
鬼珠。
已經趕上來的凌巖神情複雜地看了游少菁一眼。
凌晶說她親眼看見游少菁的手腕上戴了一串——其實只有兩粒,這是凌晶誇張的說法——鬼珠做的手鏈,這個消息不僅凌巖不信,家族中的長輩也一笑置之,因為鬼珠的「原材料」雖然只是凡間常見的惡鬼,可是惡鬼卻只有在鬼差們的特殊手法下,才有可能變成鬼珠。如果是人間的法師、修行者,他們只能把惡鬼封進法器、符咒中,或是施展法力將之打回陰間。總之,在陽間的人,是沒辦法把惡鬼變成鬼珠的。雖然鬼珠對於修行者們降鬼除妖很有幫助,可是這種東西陰間一般不外流,陽間的人也大多只聞其名不見其實了。
現在游少菁就在她的眼前製造了一顆鬼珠,教凌巖怎麼不吃驚?
凌巖後退了半步,打開天眼把游少菁上上下下看了個一遍,可是除了游少菁身上有幾道來歷不明、難以看透作用的防身符之外,完完全全是一個普通人類,連修行者常有的氣息都隱藏得一絲不露,可是她是怎麼使出陰間的法術?
這個人,真是讓人看不透啊……
「我說玲瓏啊,你不覺得就這樣把我一個人扔下很過分嗎!?」游少菁看到玲瓏劍悠然自得地在那顆鬼珠的上方飛來飛去,忍不住對這把毫無悔過之心的飛劍埋怨了幾句,「要是我被惡鬼吃了,對你有什麼好處?以後你還得回去被掛在牆上做裝飾品!」
看著游少菁對著飛劍又是瞪眼又是吐舌頭地訓話,然後那把飛劍就猛地飛射到她的手腕上,盤旋成了一隻手鐲。
凌巖偷偷歎了口氣,這把飛劍居然也是她的,剛才是她操縱飛劍救了我嗎?
眼見游少菁把飛劍變成手鐲又戴回手上,凌巖便拉住她說:「快走吧,我聽到警笛聲了,剛才的爆炸驚動太多人了。」說完,扯著她往樓梯口走去。
「又要爬樓梯!」游少菁叫了出來。
剛才好不容易才爬上來,又要再走下去,事情解決了還不搭電梯嗎?
「你白癡嗎?」凌巖橫了她一眼,「要是讓監視器留下證據,看看他們會不會不把這些都算在我們兩個身上?你想被控告傷害罪嗎?」
雖然游少菁在這裡只能看到地上的這個女人,可是凌巖心裡清楚,陳君樂還在樓頂躺著呢。要是警察或大廈的保全人員上來看到陳君樂和那個女人都倒在地上,雖然附在他們身上的惡鬼已經被制服,可是他們的樣子卻十分糟糕,一副生死不明的樣子。尤其是那個女人,兩肩各中一劍,現在都還在冒血呢。當然玲瓏劍在對付人類時收斂了威力,可是那個傷口看起來比它對人的實質傷害要可怕得多。
面對這種場景,再看到旁邊站著的自己和游少菁,任誰也會先把這兩人當作嫌疑犯吧?
游少菁看了看地上的女人,再看了看凌巖,試探地指指自己問:「兇手?我?」
凌巖給了她一個「當然」的眼神。她的飛劍傷人,理所當然是該由她這個主人承擔責任,就算懷疑她也不算冤枉。
「兇手,不,嫌疑犯是……我們倆?」游少菁結結巴巴地問。
凌巖的目光告訴她:「這還用問嗎?」
天啊……游少菁反過來拉住凌巖,拔腿就跑。這下她不再奄奄一息地爬不動了,反而跑到了凌巖前面。她和凌巖這種世外高人不一樣,從小到大都是優等生,萬一與什麼兇殺案扯上關係,即使最後說明白了,可也無法挽回一世清名了。
一口氣跑了好幾樓,游少菁忽然停住了腳步:「黃明?剛才那個女人不是黃明,黃明去哪裡了?」
凌巖搖搖頭,她也不知道黃明去哪裡了,不過惡鬼已經被降伏,想來她也不會有什麼事吧?要是有事,現在也已經晚了。
「我們得先去找她!」游少菁說著,轉身又往回跑。
「你要幹什麼?」
「去問問陳君樂,他把黃明怎麼了!」游少菁對於自己剛才竟然把黃明忘在腦後,感到很慚愧。
凌巖搖搖頭,也跟上了她。對於黃明的事她也關心,可是那畢竟是委託之外的事,她負責的「陳君樂被鬼糾纏」事件已經解決了,沒有必要再增加更多麻煩。再說,黃明要是出事了,現在再做什麼也都晚了,惡鬼害人是不會留餘地的,要是沒有出事,從現在開始她也已經安全了。
雖然這麼認為,可是凌巖也不能就這麼走了不管游少菁,畢竟她的家族有各種特殊管道,就算真被警察帶走,也有辦法安全脫身,只是要花費一些口舌就是了。
游少菁回到頂樓時,那個女人還在昏迷中,而陳君樂已經清醒了一些,正抱著那個女人在搖晃著。游少菁和凌巖當然不知道他們兩個是什麼關係,她們也沒有興趣知道。
游少菁大步走到陳君樂面前喝問:「說,你把黃明弄到哪裡去了?」對於這先勾引末成年女學生,然後移情別戀、背叛愛情的男人,游少菁可沒有什麼好感,要是陳君樂不說,她不介意嚴刑逼供——反正看他現在的虛弱樣子,一定不會是自己和凌巖兩人的對手。
「黃明……黃明……」陳君樂喃喃地蠕動著嘴唇,似乎想不起黃明是誰。
「喂,你再不說我可不客氣了!」游少菁拉住他的衣領威脅著。
看他這副樣子就有氣,他一定是對黃明干了壞事才不敢說!
「黃明在……電梯裡……」
黃明在電梯裡?
凌巖馬上就明白了,最早時陳君樂手中拎著的就是黃明,直到上了頂樓才換成現在這個女人。她一定是坐電梯上來這裡等陳君樂,並且換上了黃明的衣服,再把黃明扔在電梯裡。既然這樣,黃明應該早被下面的人發現了,她們兩個就沒有待在這裡的必要了。
游少菁和凌巖轉身就往樓下跑,可是沒等她們回到樓梯口,就聽見了紛雜的人聲。
「有人上來了。」凌巖看了游少菁一眼,「找地方躲起來!」
可是要躲到哪?樓頂上空空蕩蕩,除了一個巨大的冷卻水塔之外,一無所有。
凌巖想來想去,也只有先爬到那上面去再說了。她一拉游少菁,往那裡指指:「我們爬上去……可惜你的隱身符沒有了,不然……」
游少菁慌亂的動作一下子停了,從口袋裡掏出了幾張符說:「還、還有啊……」
凌巖怒斥一聲:「你這個笨蛋!」一邊一把搶過來,一人貼了一張在身上。
就在她們的身影消失在頂樓的一瞬間,幾條人影也出現在樓梯間口。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黃明,她頭髮散亂、臉色蒼白,身上穿著一套上班族的服裝,看來確實是那個女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換去了她的衣服。在黃明身後跟著幾個警察模樣的人,一行人來到平台上,當然首先就看見了陳君樂和那個女人。警察們立刻緊張地舉起了手中的槍,吆喝著要陳君樂放開那個女人投降——畢竟辦公室的爆炸非同小可,誰知道他身上還有沒有其它危險物品?
黃明盯著陳君樂,見他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個女人身上,似乎並沒有注意到自己和警察的到來,於是一步步向他走去。警察想要阻止她,卻被她奮力甩開了。等到幾個警察衝上去制服陳君樂,並且替他戴上手銬之後,也就沒有人再去阻止她了,任由她走到了陳君樂面前。
「你看看你,怎麼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黃明開口,說出了一句誰都意想不到的話。
陳君樂的兩眼都盯在那個正被醫護人員抬走的女人身上,對黃明的話恍如未聞。
黃明看看那個女人問:「就是她?她可以給你什麼?」
陳君樂終於有了反應,大聲叫著:「她可以讓我變成有錢人!我喜歡她!她可以給我我想要的一切!」這時候他的神智還有些不清,所以把自己對這個女人的企圖都說了出來。
黃明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大笑起來:「你這個人永遠是這麼沉著啊,即使在跟我說這種事的時候也是這樣嗎……那麼你就來實踐自己的諾言吧……」說著,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掏出了一把水果刀,就往陳君樂刺了過去。
已經成了重要嫌疑犯的陳君樂,身邊有兩個警察在看守著,憑他們的身手,自然不可能讓黃明刺中陳君樂,其中一個警察伸手就把黃明手上的水果刀奪了下來,而另一個警察則上前一步扭住了黃明的手。
「你自己說過的,要是失去我就寧願死,現在你為什麼不實踐你的諾言……你為什麼不去死啊……」黃明瘋狂地叫嚷著,不斷地想撲向陳君樂,可是那個警察死死地抱住了她。
又過了一會兒,警察們開始撤離,同時也把陳君樂、黃明都帶走了,但是黃明聲嘶力竭的喊叫還在迴盪著。
「你為什麼不守諾言,你為什麼不守諾言……你為什麼不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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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人們離去後不久,兩個人影顯現了出來——隱身符的時間已經到了。
凌巖正緊緊捂著游少菁的嘴,另一隻手死死地拉著她。看到人們都走了才一甩手,怒斥道:「你這人怎麼這樣,要讓人家看見你這個隱形人嗎!?」
原來剛才游少菁看著眼前的那一幕,竟然想要衝出去為黃明出氣,要不是凌巖眼明手快,還不知道要鬧成什麼樣子——想想看,一個只聽見聲音、看不見影的人忽然出現在案發現場,正常人會怎麼想……
「可是他怎麼能這樣!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待黃明!」游少菁帶著哭腔說。她知道黃明是怎樣用心愛著陳君樂,也能看出黃明現在的痛苦,所以她不能原諒陳君樂的行為,他太過分了。
凌巖看看她,皺著眉頭說:「那種能跟自己未成年的學生談戀愛的男人,會是什麼好東西?黃明就是太容易上當了!」在她看來,這件事黃明自己也有錯,誰教她眼光有問題,死心塌地看上這種人呢!
游少菁非常難過,她不能想像一個人在那麼真誠地付出之後遭到背叛,會是多麼痛苦,為什麼世界上有人可以那樣輕易地選擇背叛,又為什麼有人會那麼真誠地愛著別人……她一想到黃明剛才那受到刺激之後有些瘋狂的樣子,就感到自己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可是凌巖似乎對這件事很不以為然,所以游少菁不想讓她看笑話,忍著眼淚說:「我們可以走了嗎?」
凌巖點點頭,現在下面的警察應該也走得差不多了。她們兩個一起回到大樓裡,游少菁卻驚訝地看見凌巖又走向了樓梯……
「警察不是已經走了嗎?怎麼又要爬樓梯?」
「電梯裡有監視器,你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從警察檢查完沒有別人的頂樓突然出現嗎?」
「不想……」
一口氣跑下了五十層樓,又借助凌巖的法術躲過了保全人員的眼睛,她們終於成功離開了大樓。
游少菁一下子坐在路邊的綠色草皮上,大口喘著氣,對凌巖說:「你、你、你們這些高手,不是應該會飛簷走壁的嗎?干、干、幹嘛不,不、不施展出來……」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她可是親身體會過鍾學馗那種瞬間就可以從家中出現在她身邊的法術,這種法術實用性很高,所以不明白凌巖為什麼不用。就算不能瞬間移動,像那些電影裡演的一樣從樓上跳下來也行啊。
凌巖跑了這麼一氣,也有些喘氣出汗,可是遠沒游少菁那副誇張的樣子,扶著腰站在一邊說:「你們這些劍客還應該會御劍飛行呢,你又幹嘛不飛走?」
「劍客?誰?」游少菁順著她的目光落到玲瓏劍上,難以置信地說:「我?你讓我?我可是普通人,你千萬別給我這麼誇張的封號,我會怕……它可不是我的東西,是我……嗯,我借來的……別說御劍飛行,拿著劍跑步我都跑不了幾步……嗯,你可千萬不要跟別人說這把劍的事……」
算了,解釋也沒用,凌巖根本認為自己在說謊。游少菁看了凌巖的表情,就打消了繼續向她解釋自己不是高手的念頭了,因為凌巖的目光清清楚楚地說著「你就編吧,反正我把你看穿了」。
唉,什麼跟什麼啊,不過是經歷了一次樓梯徒步上五十樓的頂樓,又徒步爬下來的過程,自己怎麼又莫名其妙成了高手了?!雖然這對於游少菁來說,已經是了不得的經歷了。
算了,越解釋越說不清楚,反正相處下去她就會發現自己的真面目。游少菁從來沒這麼累過,渾身像散了一樣,坐在那裡一動也不想動了。
凌巖一直站在旁邊看著她,似乎終於下定決心般地問:「你知道為什麼明明陳君樂和那個女人都被惡鬼附身了,可是最後降伏的惡鬼卻只有一個嗎?」這是凌巖心中一直存在的疑問,本來她不想問游少菁,可是又實在忍不住想要跟游少菁確定一下,是不是游少菁真的比自己高明許多。
「什麼啊?惡鬼附在他們兩個身上。」
「怎麼可能,一個惡鬼不可能同時附在兩個人身上。」
「我沒有說同時啊……」游少菁很奇怪地看著她。
有的惡鬼可以附身在好幾個人身上,但不是同時,而是在這些人彼此距離不遠的時候,他採取在數人之間跳躍的方式附身。由於惡鬼的附身有種延遲性,在它離開了一個人的時候,那個人並不能立刻恢復正常,惡鬼附身的時間越長,那個人在惡鬼離開後精神所受到的影響時間越長。惡鬼想要同時控制好幾個人,只要他有足夠的法力,計算好時間,在他捨棄的那人神智還沒從控制中解脫出來時回去,就可以一直控制那個人,如此一來就可以輪流控制著好幾個人了。越是強大的惡鬼,可以同時控制的人就越多。這一次遇到的,很有可能就是這種惡鬼。
游少菁雖然對於鬼怪知識並不感興趣,可是經不住天天聽唸經似地聽鍾學馗嘮叨,這些常識性的東西還是記住了一些。不過向凌巖解釋完之後才意識到,她問這個幹什麼啊?反正不可能是她不知道,一定是故意來試探自己虛實的。真是的,一不小心就被她套住了。
「原來是這樣……」凌巖若有所思地點頭,「那麼你是怎麼知道二十五樓的那處欄杆動了手腳呢?」
這還用問嗎?用眼睛看啊!不過游少菁不再回答了,看著她一臉無辜:你就別套我了,反正我不是你認為的那種人。
凌巖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壓箱底的本事,不會隨便說出來給別人聽的。
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對游少菁低頭說:「我承認你贏了。」說完轉身就走。她的步伐那麼快,不等身後的游少菁回過神來,凌巖已經消失在街道的轉角。
什麼叫我贏了?我贏什麼了?游少菁一頭霧水。
街上一片安靜,這個時間,已經沒有什麼行人車輛了。
凌巖走了之後,游少菁才意識到現在是自己一個人待在深夜的街道上。
可是她實在不想動了,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
不知道黃明她現在在哪裡,那些警察會不會為難她?她明明什麼錯也沒有,為什麼警察要把她也帶走?她只是很愛、很愛一個人而已,只是無私地為他付出而已,這有什麼不對!
為什麼會這樣……
游少菁的腦子裡總是一直想到黃明被帶走前那種絕望、瘋狂、痛入骨髓的眼神。那個時候她想要殺掉陳君樂,是因為她自己也不想活了吧……她是多麼地傷心啊,她現在一定已經傷心到了極點吧……
不知道為什麼,想到這些,游少菁的眼淚就落了下來。她沒有愛過,不知道什麼是愛情,可是她知道,要是被自己深愛著的人背叛,也會產生不想再活下去的念頭……
為什麼男人就可以那樣呢,為什麼他在享受著一個女孩那麼純真的愛情時,還能做出那麼殘忍的事情呢?即使是因為有個惡鬼在其中作祟,要是他心裡乾乾淨淨、要是他對黃明一心一意的話,任憑誰也沒辦法離間他們的。
游少菁一邊想一邊落淚,又覺得也許這對黃明來說還算是幸運,藉著這件事情知道了陳君樂的真面目,也就不用繼續沉迷下去。感情這種東西,總是付出的時間越長,付出者的損失越大吧?現在就知道了,快刀斬亂麻還來得及,總比以後嫁給他之後再遇上這樣的事情來得好。
就不知道黃明要怎樣才能從這件事情的陰影裡走出來呢?她沒有什麼關心她的親人,似乎也沒有特別要好的朋友,這種時候有誰會陪在她的身邊安慰她呢?要是她一個想不開,做出傻事怎麼辦……
「游丫頭、游丫頭,游……」
游少菁在恍惚之中,似乎聽見一個聲音在耳邊叫著,然後她一抬頭,隔著淚水模糊的視線,看見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出現在面前。
她看著對方那張令人看了還想再看的臉,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正要說什麼時,對方卻搶先開了口:「你怎麼了?怎麼了?受了什麼委屈?你快告訴我,我去幫你出氣……你別這樣……你怎麼哭了,快告訴我啊?有沒有受傷?哪裡不舒服了?你倒是說話啊……你這樣挺嚇人的……」
「我怎麼了?」看著鍾學馗一臉擔憂,游少菁恍惚了一下。抹抹自己的臉頰,才意識到臉上竟然全是眼淚。
「我……對了,我剛才好像……好像想起那個時候的黃明和陳君樂了……他們在實驗室裡的約定,等黃明大學畢業,他們就會正式在一起,再也不分開,不管是年齡、家庭還是身份,都不能影響他們的愛情……我親耳聽見他們這麼約定的,我真的親耳聽見……我可以為他們作證……」游少菁一邊說著,一邊忍不住又落下淚來,「為什麼他自己會忘掉啊,明明他是那麼說的……」
原來是為了那段師生戀。鍾學馗鬆了口氣,不是她自己出事就好。
鍾學馗是生長在古代、念著天地君親師長大的人,他對師生相戀本來就不能接受,再加上又鬧出這種事,可以說他對於黃明也好、陳君樂也好,都沒有好感,於是安慰游少菁說:「好了,也不是什麼大事,不值得你哭成這樣的。」
可是游少菁和他不同,一個花樣少女對於愛情的憧憬與渴望,以及種種美好的幻想,也只有她這個年紀才能明白。黃明和她同齡,游少菁親眼看見了黃明的愛情,看她愛上了一個比她大了十歲的男人,看見他們之間的海誓山盟,看見她為了這個男人的付出和拚搏,這樣一段本來美麗的戀情,甚至是游少菁偷偷羨慕過的。可是現在事情變成這樣,原本感人的戀情,完全變成了另外一種事物,而這個事物又是那麼地醜陋、噁心,令人想起來就渾身難受。為什麼?為什麼事情可以在一瞬間就發生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為什麼他們在背叛戀人、背叛誓言時,可以做得這麼徹底和絕情……為什麼啊、為什麼……
游少菁咬著嘴唇,眼淚卻成串地滾落下來。對她來說,這是她第一次在生活中見識到愛情並不僅僅代表少女的夢幻與美好,也可能蘊藏著背叛、殘忍、惡毒和利用……
黃明好可憐,黃明好可憐……
「鍾學馗,你們男人為什麼能夠這樣殘忍……」游少菁雙手抓住眼前的美少年,大聲地喊叫著:「為什麼、為什麼……」
鍾學馗被她弄得莫名,有些慌亂地說:「我……我沒有,我不會的,我保證,什麼時候都不會……」到底怎麼了?這種事和自己扯不上關係啊,早說過勾引學生的老師不是什麼好人,是她自己要相信什麼愛情不分身份的嘛,現在怎麼又拿自己來出氣了?
游少菁氣呼呼地盯著鍾學馗,看著他那雙清澈中帶著茫然、委屈的眼睛,心中各種滋味湧上來,索性撲到他身上放聲大哭。
鍾學馗被她抱住之後,全身立刻變得僵硬,既沒辦法出聲安慰游少菁,也沒有膽量把她推開。聽著游少菁不停地啜泣,鍾學馗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或是學電視上的人鼓起勇氣摟住游少菁的肩膀之類。可是當感到她的眼淚落在自己肩頭,感到她的手臂、她的胸膛正挨著自己的身體時……
「碰!」游少菁因為失去了支撐而跌在地上,而鍾學馗的身影已經從她的面前消失不見。
「對不起、對不起……」鍾學馗從她身後冒出來,沒命地道著歉,一面說:「這麼晚了,好女孩不應該待在外面,我們趕緊回家、趕緊走……」
「我走不動了,你陪我在這裡休息一下吧……」
「沒關係,我帶你走!」鍾學馗拍著胸脯保證,並且馬上付諸行動。
他是真的在帶著游少菁走,鍾學馗用一張變得很巨大的符托著游少菁,他在下面推著一路飛奔,連看都不敢再看游少菁的臉。
「鍾學馗,要是世界上的男人都像你一樣老實就好了……」游少菁破涕為笑。像鍾學馗這個男人,既古板又有扭曲的審美觀,假使他能找到女朋友,就應該謝天謝地了,配合上那張臉。那種背叛戀人的事應該不會發生在他身上吧?
鍾學馗一副完全沒有聽見的樣子,飛奔的速度更快了,可是游少菁卻哭笑不得地看見了他已經連脖子根都紅透了。
這個人真是……完全不用擔心會花心的類型啊……
世界上原來也有這種男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