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無痕在大街上神不知鬼不覺地劫下了「安樂侯」,迅速變裝換下替身並叫人將他打包帶走,等他去到皇宮的時候宇文玨正悠閒地靠在殿前的綠蔭下把玩著一把精緻的小玉扇,見到他眼中一亮,笑道:「怎麼才來?」
有些羞澀地笑了一下,孟無痕微垂著頭行了一個拱手禮,道:「昨夜太熱沒睡好,早上又睡過頭了。」
宇文玨將手中的玉扇往席上隨意地一拋,拉著他的手便往外而去,嘴裡說道:「正巧也熱得厲害,安樂王就陪本宮一起去清涼苑逛逛吧。」
這清涼苑孟無痕以前是有聽小太子老鄉說過的,那是雲起宮以北的一個園子,真的是清涼無比,是消暑的好去處。聽說往朝只對皇帝一人開放,到了安康帝這一代則有了點變動,寵太子到溺愛程度的宇文笙巴不得將全天下最好的東西都捧到他面前,何況一個小小的清涼殿?他一邊扮作乖順柔弱的樣子被他牽著往外走,一邊在心裡暗暗咋舌:這小子總在說他皇帝老子對他不好,怎麼他就一點都不覺得呢?
晚上莫說鬼,白天莫話人。這句話果然有些道理,孟小混混只是腹誹了一下而已,就在出雙玉宮的時候撞到了皇帝大人的大駕,被那人淡淡地瞄了一眼便驚得算是半個冒牌貨的他一身冷汗(平時都是別人在替他,他已經快不知道誰是自己了)。
「父皇!」宇文玨也是一愣,怔了一怔忙跪下行禮,倒是孟小混混再怎麼說也是外國皇子,免了這頗令他厭惡的動作,只是九十度變腰以示恭敬。
「起來吧,不是跟你說過不必如此的?」男人的聲線厚重磁性,很有幾分悅耳。
孟小混混向來沒什麼欣賞水平,耳尖地只逮住他前面兩個字,大大方方地起了身,卻在看到某人嘴裡狡詐多變的皇帝大人親自扶起某人時驚了一下。別誤會,他對於皇帝大人屈尊降貴的行為沒什麼感覺,他是被那個男人的眼神給驚住了怎麼看那也像以前手下那些兔崽子們對女人發情時的樣子。對於這種堪稱亂七八糟的想法孟小混混當然極快地拋諸腦後了,在得到某皇帝冷冷的一瞥之後識趣地行禮告辭,臨行之前向某不樂的太子投以「你活該」的嘲笑眼神,他這時沒想到幾天之後小太子老鄉便被派往巡查,再見面已是月餘之後。
出了皇宮,孟無痕沒有回安樂侯府而是往合橋大街而去,身後四名「保護」他的侍衛亦步亦趨。合橋大街上所有的酒樓大概是兩個穿越人士最大的產業了,他們收購這些酒樓的原因除了宇文玨想給他皇帝老子留點「把柄」之外,另一個便是為了呂安。當年孟無痕在十里香初見他的呂大總管的時候,一個號稱統領整條合橋大街酒樓的肥豬正想詐騙他的家傳寶玉(請原諒無情污辱了豬),不果之後居然派人硬搶,害得呂大總管喋血破巷中,更慘兮兮地被貧民區的人扒得只剩一條內褲,此仇又豈能不報?所以當孟無痕將呂安欲收購那肥豬的產業的想法上報宇文玨後,他只思考了一下便同意了,只是這次由他自己親自出面。
跨進十里香,孟無痕直接便往樓上而去,宇文玨早有過交代他是這裡的貴客,因此樓裡的掌櫃、夥計都認得他的,見到他紛紛問著好,而他則做足了戲,只是靦腆地回以微笑。或許是看在他與太子的交情上,隨行的侍衛倒也識趣地沒有跟著他上樓,而是在樓下佔了張桌子,早有伶俐的小二前去招呼,而他則是由熟悉的喜子引進了專用的包間,無痕取了一小粒碎銀放在桌上,道:「隨便做幾個菜就好。」
喜子見了誇張地叫道:「我的小侯爺,誰敢要你的銀子啊?」
孟無痕淡笑不語。
喜子見他如此頗為無趣地將銀子收了起來,抱怨道:「我說小侯爺,你怎麼每次都這樣?」
「你也是。」孟無痕說完又抿著嘴不說話了。
喜子無奈地翻了個白眼,道:「那請小侯爺稍坐,小的馬上就來。」
孟無痕輕點一下頭示意他隨意,待他出去之後側耳傾聽了一會,見沒有可疑便走身行至一幅由地起幾乎到頂的風景畫前,有節奏地敲擊了其上的泉眼,竟然發出了如水滴落下的「叮咚」聲,靜靜等待片刻,那幅畫突然整個移開,露出一個暗門來。他也不驚訝,彷彿早已知道,熟練地轉動門上的數字盤,六圈之後那門便無聲地滑至一側,入眼竟是一個與這邊一模一樣的房間。快走幾步,在門合上前一刻跨入那間房,坐在桌前的少年抬起頭來,入眼的是與他現在一模一樣的臉,竟然又是一個安樂侯。
「小侯爺!」那少年似乎很是緊張,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猛地站起身來,厚重的實木椅在花崗岩地板上磨擦出尖銳的聲音,驚得他身子都顫抖起來。
孟無痕摸摸鼻子,心道自己不是什麼好人,但也不至於恐怖成這樣子吧?對於這小孩的膽子佩服得五體投地,無痕露出自認為最和藹的樣子,柔聲道:「敖楓(真真的小兔子的名字,孟小混混曾歎了好幾次他糟蹋了這個名字!),最近過得好嗎?」
豈知他這自認溫柔的樣子反倒將小兔子嚇得抖得更厲害,顫著聲音答道:「還,還好」
孟小混混對這類人是完全沒辦法了,頗為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卻將他嚇得他差點跌到地上去了,只得扔下一句:「你等下好好回去,我先走」便落荒而逃,最後一個「走」字傳來時他的人已經消失在門口,自然也沒有聽到小兔子輕輕的一個「好」字。
福記麵館位於西源街中段,老闆與鋪子同姓,與所有小麵館一樣陳舊、骯髒,但面香卻飄得整條街都能聞到,吸引著中下階層的男男女女。孟無痕早已化妝成平凡的樣子,因此他走進麵館的時候並沒有什麼人留意。
「一碗牛肉麵。」孟無痕大刺刺地坐下,吐出的嗓音沙啞刺耳之至。
「好叻,牛肉麵一碗了」與他的聲音相比,老闆那十八九歲小子的吆喝就像唱歌,不止嗓音好聽,好特別的調子也分外悅耳。
做足了市井之徒的樣子,孟無痕邊聽人插蒙打混邊自己也說幾句粗俗的話附和,哈哈大笑之餘不著痕跡地向坐在最裡面一個衣衫襤褸的駝背老頭露了一下自己的左手,見他眼中陡地一亮,又淡淡地將袖子拂下,遮住了無名指上的白銀戒指。這時小福正好將他要的牛肉麵送了上來,紅油油地漂了一層辣椒,他眉頭也沒有皺一下地端過來就吃。唏哩呼嚕地一陣連湯帶面喝了下去,他感覺臉上熱騰騰地,擔心面具被汗水沖下來,扔了兩枚銅錢在桌上便匆匆起身離去,疏不知整個店的人都在看著他,更在福記留下了「面不改色吃下一碗指天椒」的神話,當然,這是後話。
再說孟小混混出了店便往小巷裡鑽,待聽到身後粗重的呼吸聲後提了口氣輕飄飄地落到了左邊的房頂上,一把將面具扯了下來,邊往紅通通的臉上扇風邊戲謔地看著巷口。過不得片刻,果見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現,他微微一笑,突然喝道:「什麼人跟著本大爺?!」
那人先是一驚,隨即便反應過來,抬頭看向他的方向,怒道:「怎麼又玩這一套?」只見他面色臘黃、眼神渾濁,正是先前福記麵館的老頭,但聽這聲音雖不說中氣十足,至少也算清雅入耳,哪裡有一絲老態?
孟小混混嘻嘻哈哈了兩聲,倒也不再去逗他,一個翻身便落到他面前,右手往他臉上便抓,嘴裡說道:「還帶著這鬼玩意做什麼?熱都熱死了!」
老頭驚得後退一步,感覺面上輕微地痛了一下,瀏覽器上輸入39;看最新內容-」薄如蟬翼的面具便被撕了下來,露出了本來面目。卻見他五官周正,帶著幾分儒雅之氣,目光流轉間又隱含著些犀利,可不正是孟大爺在這世上的第一個手下呂安?他頗為無奈地揉了揉眉心,道:「怎麼還是這麼毛毛躁躁的?」
熟悉的語句令孟無痕有些失神,印象裡有人也總愛寵溺地看著他說這句話,一想到那人便地想起那幾個混亂的夜晚,忙搖搖頭,道:「哪有?近來可好?」
呂安笑笑不答,自懷裡摸出一疊紙來,道:「我把近一個月的重大事件整理了一下,你看看。」
孟無痕順手接了過來,下意識地挑出關於孟運皇族的情報,只是一眼便驚得他瞪大了眼睛,半晌說不出話來。
呂安被他前所未有的表情給驚到了,急忙問道:「怎麼了?」話音剛落,卻見眼前人在瞬間失了蹤影,雪白的紙張盛著墨色的字跡往下飄落,他眼尖地發現使少年失了色的那頁接了過來,默念:「孟運二皇子奪權,殺仁和帝及太子於太子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