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星無痕 正文 第22章 被譴為質
    孟子星的預感很快被證實了,仁和帝接下來的話令他的心臟幾乎凍結:「朕瞧著無痕年紀最合適,便派他去吧。」隨後向焦嵐吩咐道,「再擬一道旨,命蕭茗為使,偕五皇子無痕出使天宇,七日後起程。」

    嵐再次伏首領旨。

    「父皇」冷靜得即使面對帝王的暴怒也未顯露出害怕情緒的少年此時聲音淒厲,一聲呼喚道盡了恐懼與絕望,「請父皇收回成命。」

    「君無戲言。」仁和帝的聲音清越卻寡情,淡淡的視線卻如同刀鋒,傷人於無形,「還是朕該問一下太子是如何受的傷?」

    孟子星扶在弟弟身上的手無意識地收緊,無痕吃痛,卻不敢出聲,因為他清晰地感覺到少年的身子在劇烈顫抖。這個不像小孩的小孩,他眼裡的強人,在害怕,因為他。

    「兒臣,明白了。」良久,孟子星從嘴裡吐出了這麼一句話。

    第二日仁和帝便頒下了兩道聖旨,第一道是斥責太子品行不端,欺壓弱弟,責令宗人府教養半年。這道旨意一下,立時在朝中引起渲然大波,要知道在整個大陸來說,男子十六便是成年,而太子已年滿十七,妃子都立下了三位了,還以教養之名被拘禁,單從顏面上來說已經是很無光的了,是以許多人對於這個被欺壓的「弱弟」,也就是名不見經傳的五皇子有了許多質疑。但是當第二道旨意頒下來的時候眾人都住了口,「以丞相蕭茗為使臣,偕五皇子出使天宇,令五皇子於天宇學習文化以作交流」,只要不是蠢到家的人都能看出這五皇子被派去不是所謂的「學習交流」,而根本是被譴為質子。皇上這是各打一棒,只是看起來當然是五皇子要吃虧些,但一國太子為他被拘禁倒也不冤了。

    麗鶯宮這幾天都處於低氣壓中,原因自然是為著即將離去的五皇子。早前說過,孟小混混的性格大大咧咧的,倒也從不仗勢欺人,難得有這樣的皇子,所以麗鶯宮的宮人們都挺喜歡他的,他們雖然不懂得這「交流學習」中的內幕,但是人離鄉賤這個道理還是知道的,想到才七歲的五皇子便要獨自背景離鄉,一個個便愁眉苦臉的,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孟小混混倒是一點都不擔心的樣子,照吃照睡照樣失蹤,在別人苦著臉的時候他還是樂呵呵的,弄得那些宮人只得在他面前強顏歡笑,那表情有多扭曲不用說了。不過他也不是不擔憂,只不過他憂心的不是自己將被送到別國的事情,而是他的老哥孟子星。

    表面上看來二皇子似乎沒什麼變化:早晨按時起床上太學,晚上與等在宮門口的五皇子一起回寢宮,督促他學習的同時自己做功課,然後安寢。與以往沒有任何不同的生活,就連表情也沒有絲毫變化,但是與他同床共枕(呃,好曖昧!)四年有多的孟大爺又怎麼可能沒發現他的不對?自那天從父皇那兒回來之後,老哥便從沒有睡著過,不是睡不安穩,是完全沒有睡著!雖然他將呼吸調整得與睡覺時候的一樣,但是一整晚卻是僵在床上連個翻身都沒有。若不是無痕昨天夜裡起夜之後怎麼也睡不著,他也發現不了這件事,難怪總覺得他眼睛下面有青影,臉色也那麼蒼白,心裡有些愧疚,終究還是太不關心這個人了。

    「哥」孟小混混裝睡了半個時辰卻仍沒感覺到身邊的人動過一下,終於忍不住開口喚他,然而卻沒有得到一點回應,無奈地歎了口氣,道,「哥,我知道你醒著,這幾天夜裡你都沒有睡著吧?」

    那人沒有應聲,呼吸平穩就好像真的睡著了一樣。

    真是個倔強的小孩子!無痕乾脆翻個身摟住他的腰,左腿整個跨在他身上,將頭放在他的腋下,小腦袋蹭了蹭,道:「我知道你是為了什麼在難過,但是你這樣身體會受不住的,我,也會擔心的,哥哥」那語氣帶著幾分惶恐,幾分擔憂,說到最後甚至有了哭腔,軟軟的聲音直讓人疼到骨子裡去了。

    回答他的仍是沉默,就在他以為自己誘敵失敗,打算出終極殺手鑭的時候,一個聲音傳來:「對不起」這聲音太細微,若不是在寂靜的夜裡,而又靠得極近的話,怕是以無痕如今的功力也聽不到,所以他幾乎以為是錯覺,然而接下來的話讓他肯定那是一直在裝睡的老哥發出的聲音

    「對不起」孟子星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無星無月的夜裡整個屋子伸手不見五指,極好地掩飾了他眼中的脆弱,「哥哥保護不了你,讓你在受了那樣的屈辱之後還要面對不可知的命運,父皇派你去天宇國,根本是送你去做質子,我」怎麼可以把希望寄托在別人的身上?怎麼會指望一個帝王為了他的皇子而懲罰他的太子?「作主」!每當想起那日從自己嘴裡吐出的可笑詞語,他便忍不住在心裡一次次地唾棄自己竟然將無痕的尊嚴托付給別人去守護!無痕只是他一個人的珍寶,他的一切都應該由自己親自守護才對,怎麼就犯了傻呢?竟害得自己的珍寶被奪走!

    「哥」無痕並不真的是幾歲的小孩,自然知道他所說的屈辱是什麼,當時面對的時候或許有些羞憤,但是他的心中並不太在意,不說那死太子並沒有得逞,就算得逞了他也不會有多難過,精神上的屈辱他受過了不知有多少,肉體上的算的了什麼呢?最多當被狗咬了一口,事後百倍奉還便是。至於被譴送天宇的事情他更不擔心了,以他如今的武功在守衛森嚴的皇宮出入並不困難,要是那邊有人對他不利,大不了逃了就是,因此而引起兩國糾紛的可能則根本不在他考慮範圍之內,他對孟運國一點感情都沒有,怎麼可能為它犧牲自己?只是這些老哥並不知道,會難過自責也不奇怪,但是他真的不想這個唯一關愛他的人受到傷害,甚至有一瞬間想要把自己的來歷告訴他,卻又怕他更受不了親弟弟已死的消息而作罷。想了又想,孟小混混終於想到了安慰的話:「哥,你別擔心,我就是被那條狗啃了幾口有點嚇到了而已,反正我也打得他吐血了,咱也不虧了。至於去天宇國的事情,那你就更不用擔心了,以我現在的功力有誰能欺負到我?之前是因為有你在,胡亂出手怕連累到你才一忍再忍,要是到了那邊有人敢對我怎麼樣,我還不打得他滿地找牙?」

    他越說越輕快,到最後連自己都忍不住憧憬起可以愛打誰打誰的生活來,要知道孟小混混在前世可真的從來沒有這麼隱忍過,誰惹了他必是拳腳相向,就算有時明知打不過也要打,在他的想法被打死也好過活活憋死吧?孟小混混本就是個好勇鬥狠之人,來這邊四年多時間還沒真正跟人交過手,之前有師傅在還好,有人壓著拚命學東西,又不時喂喂招,日子倒是過得挺快,後來師傅死了,整天自己一個人練功,很多時候都覺得無聊,挺沒動力的,日子便有些難熬了。這種念頭不提還好,一旦動起念來真真一發不可收,壓在老哥身上手舞足蹈地比劃著,恨不得立即飛到天宇國去找人打一架。

    孟大爺人雖不重,但是整個人壓了下來,還不老實地動來動去,孟子星給鬧得胸悶氣短,不由地苦笑,他在這裡擔心得要死,誰知道人家根本沒當一回事,甚至沒想到兩人這一分別,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會。一時百般滋味湧上心頭,意然癡癡地忘了阻止,由得小傢伙在自己身上扭來扭去。

    興奮了半天,孟小混混發現自己安慰的對像一點反應都沒有,躁動的情緒這才平靜下來,忙停下動作,拍拍老哥的胸口,小心翼翼地喚道:「哥?」

    孟子星回過神來,卻仍甩不掉那些低落的情緒,向來沉穩自信的語氣不再,有些脆弱地道:「難得你看得開,只是,我真沒用」說到最後他的聲音裡竟然有些哽咽。

    孟無痕嚇了一大跳,一直以來他這個哥哥都表現得太過成熟穩重,雖然總在心裡說他是小屁孩哥哥,但實際上卻從來沒有把他當作一個小孩子來看,還老是給他惹來這樣那樣的麻煩。像這次太子的事,實際上也是他惹來的,要不是跑去盜藥,怎麼會深夜經過太子宮?要不是太過好奇,怎麼會撞見太子跟人幹那檔子事?把太子打了之後又只知道裝蒜,把什麼事情都交給一個才十三歲的小孩子去處理,現在出了問題自己卻漠不關心,任自責悔恨將他壓垮。實在是,混蛋之極!

    孟小混混這時真的是內疚得要死,忙爬上去一點,抱住老哥的頭緊緊地按在自己的懷裡,嘴裡說道:「不關你事,真的不關你事,哥哥,都是我的錯,我總在給你惹禍,都怪我,都怪我」

    這是一個七歲小孩胸膛,它並不寬大,甚至可以說是極為稚嫩,可是就是這樣一個不可靠的胸膛卻令孟子星極為安心,所有的難過與自責在那細微卻堅定的心跳聲中漸漸遠去,疲憊的感覺如潮水般湧了上來,淹沒了他的神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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