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歇爾歎了口氣:「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埃塔少爺前一天還好好的,突然指責少爺要陷害他的父親,少爺和他大吵一架,當場就翻了臉。[愛^書^者^首^發]少爺後來拿出很多證據控告埃塔少爺的父親叛國,誰知到了開審那天,幾樣證物都失蹤了,而重要的證人也突然改了口供,說是少爺指示他說謊的。埃塔少爺叫了幾個朋友來作證,聲言少爺是因為和他產生了矛盾,才故意陷害他的家族。少爺無法為自己辯解,就被關進法政署的監獄了。」
明娜張大了嘴:「這個埃塔少爺是誰?!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是少爺的好朋友,埃塔赫達,他是少爺在城衛騎士隊裡的同事,本來一直都很要好的,還經常到家裡做客呢。」馬歇爾有些黯然,「沒想到他是這種人,少爺一直以為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泯滅良知,沒想到卻被他害了……」
明娜猛然記起瓦西裡曾經提到過,爸爸一直在調查的那個叛國的家族,就是姓赫達!難道這個埃塔是他家的兒子?爸爸怎麼會跟這樣的人交朋友?!
既然是他們,那麼……偷襲她和瓦西裡的人,也是他們了?
明娜眼中射出刺骨的仇恨。
「明娜……你怎麼了?」
她抬起頭,見馬歇爾爺爺一臉擔心地看著自己,勉強裝作無事地搖了搖頭,又問:「那。爸爸現在是逃出來了?他在哪兒?」
「這個就不知道了。」馬歇爾多看了她幾眼,見似乎沒什麼異樣,才繼續道,「他一出事,夫人就從馬特趕了回來,前天才到的。聽說國王親自下令,要把少爺押到巴拉士格去呢,日期就在今天早上。夫人和我去送他。只來得及遠遠看一眼——他整個人都瘦了一圈,臉色蒼白憔悴得可怕——夫人都難過得哭了。」他彷彿想起了當時的情景。抬手抹了抹眼角。
明娜心中沉甸甸地,巴拉士格島,就位於伊東城外瑪拿多河的中心,是一座臭名昭著的監獄,專門用來關押重刑犯或政治犯的。不管是誰,一但進了那裡,幾乎就等於是判了死刑。據說那裡每年都要死不少人,連屍體都找不回來。明娜前幾年在韶南時,沒少從溫妮那裡聽說巴拉士格的小道消息。國王為什麼要下令把爸爸押到那裡去?難道他不知道爸爸是為他效力的嗎?
不等她多想。馬歇爾又繼續道:「本來我們還想要靠近去多看他幾眼,沒想到附近的路口突然有十幾輛馬車撞在了一起,整條大街都亂成一團,我們的馬車被攔在外圍進不去,等混亂平息後,法政署地人忽然大聲叫嚷,說少爺不見了,要求在場的所有人都要接受搜查。ashu8不過當時場面亂糟糟地,很多人都趁機走了。夫人也叫我馬上駕車離開。直到回了這裡,才鬆了口氣。她幾天沒有好好休息,現在才總算能睡得著了。少爺能夠順利逃出來,應該會平安無事的,接下來只要快點找到證據,證明他是無辜的,就行了……」他又擦了擦眼角。
明娜抓緊了手中的布包,就是這個東西,能夠指證赫達家,證明爸爸沒有誣告,但她該怎麼把它送到安全署呢?
她又忽然想到,就在今天早上,爸爸從法政署監獄被押到巴拉士格去,中途逃脫,而在這樣的清晨時分,街上連人影都不多見,居然會有十幾輛馬車相撞?難道……這跟安全署門外沒人這一點有沒有關係?
但她一想到,瓦西裡就在離安全署僅有兩百米地地方遇襲,生死不知,便忍不住紅了眼圈。
馬歇爾抹完淚,微笑著對明娜道:「好孩子,你看我說了這麼久,居然忘了問你,你怎麼會在這裡?盧克神父明明轉送了一封信來,說你被安可城的神殿收留了,等國慶前梵阿使團前來,你會跟著一起回來的,為什麼現在就回了呢?還有,你衣服上地血跡是怎麼回事?」
明娜順著他的眼光看去,才發現自己的裙子下擺不知幾時沾了半個巴掌大小地血跡,手中的布袋也有幾個血點,就猜到這是瓦西裡的,哽咽道:「是……是瓦西裡叔叔帶我回來的……他是爸爸的同事,真正的同事……可是他中了毒箭,不知道是不是死了……」她捧起布包:「這個,是我們在半路上找到的東西,可以指證赫達家,救回爸爸的……馬歇爾爺爺,我必須把這個東西交給安全署。」
馬歇爾忙著替她擦眼淚,聞言頓了一頓:「安全署?」他低頭深思片刻,才道:「明娜,我……我懷疑少爺的事跟安全署有關係,他一出事,維羅妮卡小姐就來找我,詳細地問了少爺跟埃塔少爺吵架地事,夫人到了伊東後,她又帶著幾個人幫我們搬來這幢房子,她說……擔心赫達家會威脅夫人地安全……我曾聽到那些人私下說話,都是安全署的人。雖然那是伯爵大人創立地,但是……他們真的可靠嗎?」
「可靠的。」明娜抬袖一擦眼淚,「爸爸和瓦西裡叔叔都是安全署的人,爸爸今天逃走,很可能也是他們幫忙的。馬歇爾爺爺,能不能請你駕馬車帶我到安全署附近去?我想看看那些壞人走了沒有,如果走了,我就可以把東西交過去了。」
馬歇爾忙道:「現在就去嗎?還是等夫人回來再說吧?你已經有很久沒見過媽媽了吧?」
的確是很久了,明娜一聽他的話,心裡就升起一股渴望,但是,手中沾血的布包卻提醒她,這件事十分緊急。她道:「媽媽會一直在這裡,等我做完這件事再回來見她也是一樣的。馬歇爾爺爺。你不也希望爸爸早點洗脫罪名嗎?你就帶我去吧!」
「可是……」馬歇爾望望那布包,「不如交給我去做吧,你還是個孩子,不要這麼危險的事。」
「不危險地。」明娜忙道,「我會躲在馬車裡,就像剛才那樣,那些人不會看到我的,只要那些人離開了安全署的範圍。我們馬上衝過去,就不會有事了。」
馬歇爾卻猶豫再三。仍舊搖頭:「不行,現在不但不能讓那些追你的人發現你的蹤影,還有別人也要防備的。」
明娜一臉不解:「別人?還有誰?」
「就是依隆少爺和卡多家的人。你還記得蕭伯爵的儲物戒指嗎?當初你在馬特港是被莉莉斯夫人趕走地,夫人知道後,跟她大吵了一架。還親自帶人去找你。有個卡麥加商人把那個戒指和一些寶石水晶送了回來,剛好被莉莉斯夫人看到,把東西連同那個叫科賓的巴斯人一起帶走了。還留話說,依隆少爺才是伯爵大人真正地兒子,伯爵的財產理當由他繼承。少爺和夫人事後跟他吵了很多次。都沒能要回戒指來,連少爺提出,不要戒指裡的財物,只想要回你的東西,依隆少爺都不肯理會。我向家裡人打聽過,說依隆少爺試了很多種辦法,都沒法打開戒指,懷疑只能用你的血,所以也派人去打聽你地消息。如果被他知道你回來了。他一定會把你帶走的。神殿的那封信,少爺夫人都沒讓他們知道。」
「爸爸出了這樣地事。難道大伯父就只想著那只戒指嗎?!」明娜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
馬歇爾歎了口氣:「依隆少爺以前雖然任性,但絕不會這麼無情,現在……他似乎受到莉莉斯夫人很大的影響。」他不肯再往下說了,好的管家是不會隨便議論主人家地私事的,這種思想在他腦中根深蒂固。
明娜深吸一口氣,咬牙道:「就算是這樣,我也不能退縮!我才不怕他們呢!」她抱住馬歇爾的手臂:「馬歇爾爺爺,求求您了,我只坐在馬車裡,外面的人絕不會看見的。」
馬歇爾皺著眉頭,想了想,喜道:「我有辦法了!你就待在這裡等著,我去找維羅妮卡小姐!她跟安全署的關係密切,請她去叫安全署的人,再到這裡來拿東西,不是更安全嗎?」
明娜一想果然是這樣,如果有一大群安全署的人來了,她還怕什麼壞人呢?於是便點了頭。[]馬歇爾趕她上樓去洗漱換衣服,明娜看著手中的布包,覺得應該先找個地方放好它,這樣即使是壞人找上門來,也不會把東西搜走。「馬歇爾爺爺,這屋子有什麼地方可以用來藏東西嗎?」
「藏東西?」馬歇爾想了想,帶她到了樓梯後地一個小房間裡,這裡沒有窗子,只有接近天花板地地方有個小小的通氣孔,房間裡空蕩蕩地,僅僅擺著幾個木架子。他道:「這裡好像是用來當庫房的,地下還有個暗格呢。」他指了指屋角處的地板。
明娜一看就搖了頭:「不行,這塊地板顏色跟其他地方的有些不一樣,一看就看出來了。」她左右望望,又奔上了二樓。左側的房間是整理過的,床上放著母親的幾件衣服,梳妝台上散落著梳子、小圓鏡和髮夾,窗下擺著一隻行李箱,蓋子開著,裡面的東西也是亂成一團,顯然它的主人並沒有花心思去收拾。
明娜在箱子裡找到一件裝飾花紋只繡了一半的裙子,看尺寸應該是給自己做的,隨手蓋好行李箱,回頭瞥見床上枕頭邊有個金色的小東西,拿過來一看,原來是條項鏈,金鏈墜可以打開,裡面有自己和爸爸的小像。
她眼中一熱,把項鏈仍舊塞回枕下,起身時,無意中瞥見床背與牆之間有條縫隙,心中一動,伸手進去探了探,果然發現不知是木匠技術差還是新款式故意做成的,床背上有一根木桷橫過。她忙把布包塞了進去,任由它卡在木桷上,又把床推得更靠近牆壁,這樣一來,就算有人進來搜查。也不會發現床背的秘密了。
換好了衣服,她回到樓下,馬歇爾已經準備好了:「小明娜,我這就出發了,你一個人留在這裡,千萬要小心,不管是什麼人來敲門,都不要打開。也別讓人發現你在屋裡,知道嗎?」
明娜點點頭。又叫他路上小心,便目送他離開。她留在屋裡,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音,也盡可能減少在屋裡走動,只待在不會被人從窗外看到的角落裡。焦急地等待著馬歇爾回來。
馬歇爾曾經說過,維羅妮卡地家離這裡只隔了兩個街區,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的。她感到自己從未如此急切地盼望著這個兇惡女人的到來。上架後首次出現的分割線
兩個街區外。維羅妮卡家的地窖中,安隆忍著痛楚,讓別人給他的傷口擦藥。但每次看到擦藥的人,他的眉頭就皺得緊緊地。
擦完了藥,他終於開了口:「朵拉,你不該來的,為什麼不留在馬特?那樣即使我出了事,你要離開也容易。」
他地妻子朵拉面無表情地整理好藥箱,替他穿好衣服:「你的意思是,即使你被人陷害進了巴拉士格,我也只能留在娘家。什麼都不管。是不是?」她抬眼看向丈夫:「你把我當成是什麼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安隆忙解釋道,「我是怕會連累了你。不管怎麼說,你也得想想孩子,還有你父親,難道你要讓他一個老人受我牽連嗎?」
朵拉撇過頭:「你不用擔心,父親已經叫人準備好船了,財產也在處理中,一但風聲不好,他就會帶著心腹家人上船離開馬特,到時候不管是去卡麥加還是去韶南,都很方便,他還會派人去安可接明娜,一切都會安排得妥妥當當的。」
安隆張張口,不知該說什麼,半晌,才冒出一句:「不管怎麼樣,你都不該來的……」
「我是你的妻子!」朵拉猛然站了起來,「以前你事事都瞞著我,我知道你一定是有正經事要做,所以從來不多問,但現在不一樣!」她緊緊盯著安隆:「如果不是馬歇爾大叔違背你地吩咐通知我,你是不是打算乖乖進巴拉士格,一直到死那天都不讓我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你知道我的心裡在想什麼嗎?我們是夫妻!不管是富裕還是貧困,不管是順境還是逆境,都要攜手共同面對,這是我們結婚時的誓言!而你呢?你把我當成是溫室裡地嬌花,還是什麼都不懂的傻瓜?你這是對我的侮辱!」
她猛喘幾口氣,惡狠狠地盯著一臉無措地丈夫,忽然痛哭失聲:「如果你真的出了事,我該怎麼辦?孩子該怎麼辦?你為什麼就不能好好保重自己?就算是為了我和明娜,為什麼要去做那麼危險的事?」她趴在丈夫身上,狠狠地抓緊了他胸前的衣裳。
安隆心中不禁湧起強烈的愧疚,深覺過去對妻子實在是太疏忽了,雖然他的本意是不想讓她擔心,不想讓她遇到危險,卻無意中傷害了她。他摟住妻子,哽咽道:「對不起對不起……我讓你擔心了……」
朵拉聽到他這句話,哭得更大聲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收了淚,淡淡地道:「你這是要暫時離開伊東了吧?我跟你一起走。」
安隆一驚,忙道:「不行!」
「為什麼不行?!」朵拉一個眼刀過去,安隆不禁打了個冷戰,忙道:「我這次出城,會有一定的危險,何況明娜不久就要回來了,難道要她跟著馬歇爾大叔生活嗎?你不想念女兒?」
朵拉臉色柔和了些:「當然想了,不過她要回來也是十月的事了,到時候說不定你已經洗刷了罪名,如果運氣不好,到時候還不能恢復清白的話,她是跟梵阿使團來地,赫達家地人也不敢對她怎麼樣。」見丈夫還要再勸,她立時恢復了厲色:「我已經決定了!你什麼都不用再說!現在需要照顧的人是你!」她掃了他身上染了血色地衣服一眼,深知底下是傷痕無數。
安隆被妻子的氣勢唬住,卻不打算就此讓步。他現在是要去逃命,危險是一方面,衣食住行肯定會艱苦無比,如果妻子留下來,頂多就是被人監視,看在岳父的份上,那些人應該不敢做得太過分,何況一但赫達家對她不利,米拉貝爾夫人也不會坐視不理。
朵拉哪有那麼容易被他說服?幾年來不得不與家人分離的怨氣猛然爆發了出來,夫妻倆又吵起來了,直到地窖的門口被人打開,方才停止。
維羅妮卡似笑非笑地倚在門邊,嘲弄地瞥了朵拉一眼:「本來你居然會想到來我家找某個逃獄的人,我還以為你已經變聰明了,沒想到還是那麼笨!我家的地窖只是普通材料建造的,沒有隔音的功效,你是不是打算告訴所有人,你丈夫躲在這裡?!」
朵拉冷哼一聲,調轉頭不去理她,算是默認了自己的失誤。安隆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維羅妮卡,神色間滿是歉意。
維羅妮卡忽然感到一陣氣悶,冷冷地道:「署裡剛來的消息,威沙的禿鷹今早回署時,在離總署不遠的地方遇襲,對方用的是毒箭,如果沒猜錯,很可能是你上回查到的赫達家購買的那些,禿鷹傷得太重,一直昏迷不醒,恐怕是撐不下去了。」
「禿鷹?」安隆腦海裡出現了一個性格活潑笑容親切的青年,「是報復嗎?可是……為什麼是禿鷹?這件事跟他並沒有太大關係,就算他曾經參與過上次的行動,可那次並沒有真正動手。」
「誰知道呢?赫達家已經瘋狂了,就像是一隻狗,見人就咬。」維羅妮卡冷哼一聲,又道,「署裡叫我們早點離開,免得被他們搜到。埃塔那小子知道我跟你自幼相識,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懷疑到我頭上來,你最好準備一下,我們馬上就走。」
朵拉立時插嘴道:「我也要一起去!」維羅妮卡看了過來,她立時不服輸地瞪了回去。前者盯了她半天,忽然笑了:「安隆大哥,你這人真不乾脆。你以為別人是一朵嬌嫩的玫瑰,只是長了幾根刺,可沒想到那是棵仙人球!」說罷轉身就走。
朵拉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但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她轉頭看向丈夫:「帶我一起走,我們是夫妻,你遇到困難,我不能離開你。以前都是你在保護我,現在,給我一個機會保護你吧。」
安隆心裡一酸,握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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