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青雲門中沒剩下多少人,青山真人已然站到了前台,整個青雲門的弟子有百分之八十被帶到北京的賓館,好吃好喝招待——人家是“隱居百年後依然心系祖國的宗教人士”。
道門中其他的人物大都還在新疆,從偶爾傳回的訊息中可以知道,他們很嚴格地遵照葉揚天的吩咐,出了全力救災搶險。這其中,以韓無熠為首的公安九處調度有方,居功甚偉,災情得到了控制,無數失去家園的災民重獲新生。
還有些記者,國外的,國內的,統統在公安九處的安排之下采訪報道,世界各國的電視台都二十四小時不停,滾動播出“東方的奇跡”,相信在最近的幾天中,這會使整個世界的價值觀以及……權力重心都開始轉移。
估計很有些大國憋著要在自己的地面上弄場大的自然災害出來——只要能換回中國現在這樣的一群道門高手,讓經濟倒退個幾十上百年再重新發展一回也值了。
葉揚天就是在這樣的大背景下,開始思念自己的對頭、生死冤家:董雙蔻。
他覺得:當沒有事情好做的時候,擁有一個沒有辦法輕易戰勝的敵人,真的是一種幸運。
好像董雙蔻的想法也跟他差不了太多。
“呂洞賓!你不要耍俺!”
在凝碧崖,一個不為人所知、且數千年來被傳為道門第一洞天福地的地方,一座孤峰頂上的山洞裡,董雙蔻正氣急敗壞地大吼。
“董雙蔻,你……”仙風道骨的呂洞賓捋著頜下三綹長髯,搖頭歎息道,“你過分了。”
“過分了?”董雙蔻恨不得上去揪住呂洞賓的脖領,“要不是你,俺上回就把小葉子給宰了!哪用得著躲到這兒來?”
“是你自己要躲過來的——你曾經在凝碧崖呆過很長一段時間。”呂洞賓不為所動,道,“或許這兒才是你最適合的一個歸宿。”
董雙蔻恨恨地跺腳。氣道,“呂洞賓!別以為俺不知道是你在搗鬼——要不是你存心,俺根本就不會傻乎乎地跑到這兒來!”
呂洞賓皺著眉頭,忽地笑了,“你現在果然還是很糊塗,說話也顛倒無倫,嗯,這才讓我放心。”
“俺……俺……”董雙蔻呼呼地喘著粗氣。把兩條眉毛擰成一個“川”字,待要說話,卻說不出什麼有意義的東西,憋住了,滿臉通紅。
“罷了。”呂洞賓歎息一聲,舉手處,一點黃色光芒射出。沒入董雙蔻的額頭。
董雙蔻站在那裡不動,硬受了這一下,目光中露出熱切之色。
“現在有話你可以說了。”呂洞賓道。“你虧待了我。”等到董雙蔻再開口時,他的眼神清明了許多,說話也正常起來。不再以“俺”自稱。
“你不只是欠這一分靈智。”呂洞賓舒了一口氣,似乎因為能與董雙蔻正經對話感到輕松。
“我還缺什麼?”董雙蔻在洞中坐下了,神態堅定。
“你……機緣不夠。”呂洞賓猶疑半晌,忽地迸出這麼一句。
“機緣?你把你地修為分給了葉揚天,這就算是機緣了?我才是你真正的分身!”董雙蔻氣急,一口嚷道。
他竟是呂洞賓的分身!
呂洞賓的臉色已變得鐵青。
“董雙蔻!”呂洞賓往前一步,恍若逼問一般地喝道。“你記清了,在凡間,你與我並無干系!”
董雙蔻輕蔑地一笑,“呂洞賓,你我一體,敢做,難道不敢認了?”
呂洞賓雙眼望天,背手不言。
“等等,讓我想想看……你還有什麼瞞著我……”董雙蔻微蹙眉頭,思忖半晌。忽道,“當初天庭甫議改革開放之事,你便將我逐下界來,寄居凝碧崖中……你所為的是……好笑!”
“你笑什麼?”呂洞賓有些惱羞成怒。n
“你也是天上一個大羅金仙。怎麼就效那些蠅蠅苟且之徒患得患失起來?”董雙蔻大笑反問。
“患得患失啊……”呂洞賓咂摸著董雙蔻話中的意思。卻沒真個惱了,只搖搖頭。喃喃地道,“你又懂什麼了?”
“我不懂什麼,所以我活得還算快樂。”董雙蔻冷笑,“呂洞賓,你處心積慮,求的是什麼?”
“我倒想像你這般無所顧忌……”呂洞賓順口答道。
“我不就是你?”董雙蔻笑道,“你失言了。”
“不算。”呂洞賓仿佛癡了。
“你來找我做什麼?”董雙蔻繼續問道。
“我來要你消停一下——天庭群仙要看葉揚天接下來的動作,你……嗯?”呂洞賓猛地住了口。
“你打算對我干什麼?”董雙蔻地微笑極具天真。
呂洞賓沒再答話,他後退兩步,背已靠到了巖壁上,如臨大敵。
“怎麼不說話了?”董雙蔻還在微笑。
“你……你……”呂洞賓的臉色發白,像想到了什麼很糟的事情。
“你不是要來拉我上天?”董雙蔻道破呂洞賓的心事,神色一下變得猙獰,“你不是要來壞我的事?”
“你……你還有什麼事好做?”呂洞賓勉自鎮定,不知覺間,語聲竟有些發顫。
“我?來凝碧崖之前我倒還不知道——剛才,我才算知道。”董雙蔻笑著搖頭,“呂洞賓,你對我也太好了一點兒。”
呂洞賓真的慌了。
有關董雙蔻其人的來歷,大約可以追溯到天庭將所謂地“改革開放”提到議事日程之時。
天條森嚴,群仙千百年來小心翼翼地護著守著,俱是循規蹈矩慣了,甫聞“改革開放”之語,自是大嘩。
有紛紛然地數場大辯——虧得玉帝情知若只顧守成,天庭便再無新血,待得時日一久,休說與佛門爭鋒。便是那在域外混得風生水起的老幾位“天魔”如燁夙老怪、暗喇老妖之類也抵不過,便力主求變,自上而下將這場“改革開放”推行下去。
群仙之中,呂洞賓算得上心思機敏,頗有些想法的人物,對玉帝主張的改革措施大有興趣。只是他雖位列上洞八仙,在天庭中卻頂多是個“中層干部”,位置比較惡心。沒有實權不說,對上、對下,還都不討好。
所以他的“興趣”意義實在不大。
但呂洞賓卻有念想:所謂“北海雖賒,扶搖可接”,借彼東風之力,未嘗不能直入九重——雖然難度不小。
身為大羅金仙,便算多少還有名利之心。總歸還是念著要天庭好,呂洞賓只願這回地改革開放能夠成功。他首先想起的,是在天地之間虛懸了千年地凝碧崖。
呂洞賓以為:所謂改革,而那領軍的人選既然不出於天庭之中,便脫不了因為天庭出力曾被眷顧千年的凝碧崖中的道門各派中人——為能讓改革更順利些。總要有人能於凝碧崖呼應才是。
於是董雙蔻其人應運而生。
起初,呂洞賓只是幻化分身,還沒有大動干戈的念頭;但愈到後來,他愈覺得該更重視些,便豁出去當真分身而出。
這等分身與普通地分身之術頗有不同,是呂洞賓以一身化二,一人依舊居於天庭。卻放一人入世歷劫,與鴻蒙初時元始天尊一氣化三清頗有相類——但呂洞賓道行未夠,於其間出了差錯,更受了某些外物侵擾,倒教他化身而出的董雙蔻靈智不通,遇事多以本能而行;說得好聽些是“率性而為”,可想要讓他擔負大任……多少算是難為。
此外,呂洞賓更低估了玉帝的決心——分身化成地董雙蔻並未入選,反是葉揚天這個普通的凡人成了“幸運兒”,抽中了簽。呃……是“被抽中了簽”。
事已至此。呂洞賓便欲將董雙蔻善加利用,若能以其促成葉揚天的成長,也是佳話。待得事成,董雙蔻與葉揚天共同上天言事。再度位列仙班。便好收了這番分身之術。
另一方面,呂洞賓未嘗就沒存了要董雙蔻取代葉揚天“將改革進行到底”的念頭——一直以來。他周旋於葉揚天與董雙蔻之間,幾乎有首鼠兩端的嫌疑,就是為此。
但現在……呂洞賓忽然發現,董雙蔻的成長似乎比自己想像中的更快了幾分,甚至已經超出了自己可以控制地某種界限——他本是為此才找上凝碧崖來,想要強帶董雙蔻上界,到自己天庭中的府邸作法收了分身之術,可——事實是,董雙蔻對此非但不太贊同,居然還有了應對的辦法一般!
這可如何是好?
“呂洞賓,你還能制得住我?”董雙蔻沉聲問道。
“你待如何?”呂洞賓心中驚慌,卻不失風度,雙掌往身後背了,一聲輕笑。
“裝!你再給我裝!”董雙蔻嘿嘿直樂,“呂洞賓,你分身出來,我本來就不輸你——你又把自己的道行分了葉揚天一半,現在也給我把靈智補全……你還能打贏我?”
“咄!”呂洞賓氣得臉色發藍,大喝,“你究是由我而出——莫要低估了大羅金仙!”
話聲未畢,他已撤出寶劍!——
那柄傳說中地神兵:干將!
董雙蔻神色古怪地笑了,“好嘛,它總算沒老婆管著了是吧?”
可不是?干將莫邪,莫邪劍還在葉揚天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