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雙,你潛匿青雲門中三年,未必做了什麼壞事,但這等用心就著實可鄙!管你究是何人?青雲門上下何獨厚於你?你在暗夜裡捫著良心問問自己,你對得起哪一位?再說自我拜訪青雲門以來,你事事處處時時刻刻耍弄心機,或明或暗,把道門大好局面攪成了一鍋漿糊!你是何等用心?」
葉揚天的罵聲不比董雙高到了哪裡去,可他卻都說在了點子上。
這還沒完。
「儘管如此,青天真人仍將一門道統寄托你身,幾欲傳你掌門職位!青山真人、蕭如雲,還有青雲門中一眾弟子,哪一個不對你推心置腹?又有多少人曾冒著得罪大羅金仙之險,屢次進言要我寬待於你,那暗中譏諷嗤笑的卻還是你!以恩作仇,將怨報德,董雙,你真忍得這份心啊!」
葉揚天便在接引神仙上界的光束中這樣侃侃而談,歷數董雙的種種不肖不孝,口沫橫飛,酣暢淋漓。
而那束明光也像不齒董雙的為人,漸漸地就淡了……
古有諸葛亮罵死王朗,今有葉揚天罵羞天庭接引仙?這卻有些奇了。
董雙終究沒能把蕭如雲也弄飛去了天庭——
這似乎顯得袁達透有點兒冤大頭,沒辦法,葉揚天留住蕭如雲的辦法是把蕭如雲給摟緊了,可袁達透雖老,也還是個男的。
都是《斷背山》惹得禍……
現在,與蕭如雲是否飛昇無關了,葉揚天還想繼續罵下去。
「董雙,神仙自有天條約束,你倒行逆施,早晚天庭降罪,把你……把你……」他卡殼了,琢磨半天。愣沒想出天庭降罪會把董雙給怎麼著了。
要說狠一點兒,差不多是天雷轟頂之類的刑罰——可董雙雖然狂悖,做出的事情也足夠恨人,卻應該罪不至死;那再諸如「打入十八層地獄」等等就更不沾邊了。
再輕些,是「貶下凡間,重度輪迴」,董雙現在不正從「凡間」呆著?
繼續等而下之,「罰俸」?這年頭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的。誰怕這個啊?
葉揚天沒能說了出來,董雙卻一愣,明顯躊躇起來。
「嗯?」葉揚天微微詫異,隨即明白了。
「董雙,你可知我身繫重任?你屢次三番阻礙於我,早招了天庭群仙怒火!天條不容情,你又與群仙有多厚的交情能讓他們幫襯著你了?」
葉揚天吧嗒一下嘴。挺過癮。
這一陣罵下來,董雙都沒能還口。
他與葉揚天這一場有些莫名的決鬥,或者就這樣在罵聲中結束了?
「俺……俺……小葉子,你說得俺似懂非懂的,俺搞不明白!」驀地。董雙蔻悶悶地開腔,「小葉子,你比俺聰明多了——就憑著你這份聰明,俺雖然打得過你,好像也沒多大用處……」
嘴一扁,董雙蔻竟似要哭的模樣。
這又出了所有人的意外。
再怎麼樣,董雙蔻今夜已經現出了神仙地法身。與葉揚天相較並無不如,連那三昧真火都散了——更有甚者,他還送了青月真人、袁達透直接飛昇得道,便把其中的尷尬也都算上,若是董雙蔻嚷嚷起來要與葉揚天強搶統領道門的位子,成算只怕是高得很。
可他怎麼自己就氣餒了?
他到底是什麼用意?又有何存心?
眾人正在納悶,董雙蔻忽地又道,「小葉子,要不然俺就把峨嵋山還有青雲門都給你留下?俺還是去凝碧崖好了!俺有好多事兒,得找地方仔細琢磨清楚了才行——否則俺越跟你打。俺就越糊塗……」
「凝碧崖?」葉揚天捕捉到了這個敏感的字眼兒。
「嗯哪。」董雙蔻點頭,「俺也在凝碧崖呆過好一陣的……讓俺算算,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久得俺都記不起了。」
什麼?
董雙蔻似有心似無意。輕巧巧地就又道出了一件秘辛!
他竟是在凝碧崖裡呆過的。
凝碧崖。世間第一洞天福地,五峰九泉十八洞;六十一派蒙天庭接引。隱居千年之所。董雙蔻竟在那裡呆過!
看董雙蔻懵懵懂懂的樣子,誰也不去懷疑他說的是真是假;在這件事上,他本來就無須作偽。只是由此推論,頒下讓六十一派出凝碧崖到青雲門中參與道門大比地那道天旨的人,也就呼之欲出了。
董雙蔻可是也潛身在了青雲門裡。
換言之,無論凝碧崖或青雲門,任有什麼事情也瞞不過他就是。若是把這兩家捏合到一起……錯開董雙蔻之外,這麼合適的人選實在難找了。
問題在於:董雙蔻究竟是什麼身份?他是還在故意裝作,又或者真的毫不知情地懵懂做事?他會不會只是天庭的一粒棋子而已?
葉揚天想起了董雙蔻曾數次在自己面前表露出精明的一面,再有剛才他強令青月真人與袁達透飛昇時的強梁霸道……葉揚天以為,答案實在是清楚明白。
那麼現在董雙蔻之所以提到凝碧崖,肯定是另有用意:恐怕他是在對周圍觀戰地道門中人暗示什麼?
董雙蔻沒容葉揚天多想,他呵呵地笑了,「小葉子,俺回去凝碧崖裡耍了——俺早晚能變得聰明了,到時你可得留神,俺師父……那個、如雲;對了,還有你那個小媳婦兒俺也喜歡,瞅你不注意,俺就讓她們都來陪俺!」
撂下這麼一句話,董雙蔻又往四周瞅了瞅,腳一點地,化成道光華,走了。
葉揚天氣炸了肺。也不顧懷裡還攬著蕭如雲,葉揚天就追了出去。
「哞——」
「畢……方……」
旁邊山上,牛包子一晃腦袋,帶著小畢方一起,跟著葉揚天的背影,也騰空而起。
董雙蔻走了,葉揚天走了,蕭如雲被抱走了,牛也走了,鳥也走了——珉山裡,只留下了道門中的眾位老道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待要追,道門中有誰能趕得上大羅金仙的速度?待不追……那現在這個爛攤子該怎麼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