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職神仙 第十集 第五十七章 這年頭,小掐一下的溫柔。(下)
    「葉師!」天涵子撲到葉揚天的身邊,直挺挺地就跪了下去,雙眼含淚,聲音嘶啞,大呼,「葉師何獨薄我玄心門也……」

    葉揚天歎了一口氣。

    正如當初葉揚天受呂洞賓點化成仙時世間道門中的高人都有感應,青天真人平地飛昇雖在深夜,卻也瞞不過旁人。

    尤其是這位想飛昇想瘋了的玄心門掌門,天涵子。

    道門三百年來無人得以飛昇——含恨而死的倒是數不過來,如今突然出了個青天真人飛昇跑路,哪能不讓人激動?

    那麼,問題:青天真人為什麼能夠飛昇?

    答案還用得著想?

    最簡單了,濟南府裡窩著的那位大羅金仙可不是吃白飯的!

    自從葉師得道,道門四十八派來濟南拜山,與葉師最為接近的是哪個門派?與葉師淵源最深的是哪個門派?讓葉師大駕親臨過好幾回的是哪個門派?讓葉師最為關照的是哪個門派?

    青雲門!

    道門大比第一日葉師就說過了:他希望道門能夠發揚光大!

    怎麼發揚光大?——

    讓人平地飛昇!

    讓誰?——

    青雲門掌門!

    這實在是順理成章一通到底的啊……

    天涵子也能想得明白這道理,可他委屈:

    當初玄心門門下數百人盡出,在濟南府好容易才找見葉師,自從拜山之後自己便緊跟在葉師身邊,連這次葉師從青雲門不告而別自己都悄悄跟了回來,偷偷地暗中護衛——就算沒有功勞總有苦勞和疲勞——怎麼就讓青雲門的拔了頭籌?

    天涵子委屈。

    所以他也不管自己根本就沒對葉揚天報備,只是偷偷地跟著,直接一頭就闖了進來大哭,他恍惚了,連自己撞壞了葉揚天家裡的無數傢俱外加幾堵牆一扇門都不知道。

    天涵子想著:就算是葉師要斥責自己,也得把這委屈全倒出來……

    實話實說。天涵子失態了。

    他是一派掌門,叱吒風雲的人物,在道門中更以心機深沉著稱,凡事一向謀定而後動,動則必有收穫,四百餘年如是,再怎麼樣,也不該作如此小兒女狀——這簡直像是個找大人要糖果卻發現糖果被大人給了別人而大哭大鬧的孩子了……

    還別說。葉揚天真就是這麼看現在的天涵子的。

    用佛門的話說,天涵子著相了。

    天涵子是道門中的奇才,自他學道時起便任誰都說擱在往年——往前數個幾百年的往年——他必定會早早得道上天,天涵子也就這麼信了。所以他不但懷著光大門戶地願心,更自矜自負,很以為自己能夠打破三百年來道門無人飛昇的死局。偏偏直到他活到了四百多歲快死,還是人間的修士。上天?看不出有任何可能的門路。

    天涵子急,很急。

    葉揚天一出,道門中都把希望寄托了過去,尤以天涵子為甚。

    直到現在,如果沒有人飛昇也就罷了。天涵子縱然在心中對葉揚天有些抱怨也不會說出口來;可到頭來飛昇的不是自己……天涵子的眼睛紅得厲害。

    他在葉揚天跟前跪著,以頭搶地,叩首不已——四百來年未曾哭過一次的天涵子竟淚流滿面,把四百年的淚水全倒了出來,泣不成聲。

    直哭得葉揚天連連翻白眼。

    「天涵,我說天涵……你……那什麼,你實在要哭地話……能不能小點兒聲?」葉揚天躲開天涵子的跪拜。側著身子要拉他起來,幾次拉不動,就有些急了,

    這並非是葉揚天沒有同情心不理解天涵子,可他真的不知道怎麼青天真人就飛昇了——天涵子再哭下去,唯一的可能是把這棟樓裡的所有人都哭起來。

    現在可是深夜。

    一邊勸慰天涵子,葉揚天也一邊在心裡琢磨:到底怎麼回事

    葉揚天是糊塗廟裡糊塗神——糊塗到一塊兒了。

    明明呂洞賓說天條記載著,除非「一生不曾作惡者」不能成仙,青天真人怎麼就能把自己的罪惡全都消了?他怎麼辦到的?

    還是說天庭想開了改規矩了?

    葉揚天忍不住開始比照著自己,琢磨起了天庭地天條——呂洞賓留下的《天條全本》在這裡也放著幾本。葉揚天差點兒就要伸手拿過來看看查查。

    而天涵子只是慟哭失聲,幸好華九聞風趕來。

    自然華九也對青天真人的飛昇有所感應,但他卻淡然得多,看天涵子的模樣也明白不好在這時去問葉揚天。只好說歹說先把天涵子扶了出去。找個房間安頓,讓葉揚天頗為感激。

    「飛昇成仙……到底有什麼好……」等人都走掉。葉揚天看著臥室裡的一片狼籍,搖頭歎息。

    葉揚天從來不願把自己想法強加於人,對於道門所求地飛昇他雖然並不怎麼在意,卻也不會說什麼——同時,他很清楚青天真人的飛昇會造成什麼影響。

    那就是:道門鼎沸。

    卻是不假,就在這個夜晚,青雲門內徹底亂套了……

    三百年來,道門第一次有人得以飛昇成道,這已不僅單是青雲門一個門派的大事,天下道門中人無不歡欣鼓舞!

    固然也有人存了跟天涵子差不多的心思,為飛昇的那人不是自己而捶胸頓足,但多數人在狂喜之餘保留了理智。飛昇的希望之火一下就亮了。

    有一就有二,飛昇得早晚並不打緊,重要的是飛昇有路。

    沒有人懷疑青天真人地飛昇是不是葉揚天從中幫助,這明擺著,度人成道只能是大羅金仙所為,所以葉揚天前幾日的不告而別也就成了做大事不居功的高風亮節。

    當下就有相當數量的道門中人想要放棄道門大比,直接飛到濟南去找葉揚天——飛昇成仙的希望放在那兒,還管什麼大比?還比什麼大比?

    幸好早先曾一窩蜂去過濟南的那四十八派裡的人物都還記得葉揚天那時地態度,知道他絕對不會喜歡看見一群人衝了來。在他們的苦苦勸阻之下。眾人這才把念頭打消,然後細細想來,大都深以為然:葉師愛清靜,不欲有人打擾——你看那玄心門的天涵子不是悄悄去了?可為什麼到頭來飛昇地倒是青雲門的掌門?所以咱們還是慢慢等下去好了……只要能夠體會葉師心思,聽他老人家的吩咐,自然就有機會。青天真人可就是個極好的例子啊……

    且不說道門中人各自地心腸,青天真人得道成仙確是一大喜事,所以大比不免再次休會。峨嵋山地翠谷裡直接擺上了宴席,眾人開瓊筵以坐花,飛羽觴而醉月,觥籌交錯,齊頌葉揚天的功德,並賀青雲門大喜——青雲門弟子自是意氣風發不提。

    只是也有些人在青天真人地飛昇中嗅到了一絲詭異的氣息。

    與會的道門中人裡有些年高的,曾親眼見過本門的前輩飛昇。還有各門各派地典籍裡,類似的記載也有不少。

    照這書說眼見的,但凡飛昇,一般本人就早有了感應,總要大開山門。傳詔弟子回山,有的甚至還會請下一群道友,等人聚齊了,該飛昇的那位就神色莊嚴地高高坐著,說幾句臨別勉勵後進地閒話,指點一下江山,激揚一下文字。糞土一下當年萬戶侯……反正,各種作派不一而足。

    沒有像青天真人這樣事先不說一聲自個兒悄沒聲就飛了的——

    自然,如葉揚天一般,被呂洞賓「二次」度化時竟大罵一句「悟你媽的頭」,那屬於不可複製的類型,亙古無一,空前而絕後。

    還有便是飛昇之時的接引,如果本門的祖師、前輩不來,也會有位天庭的仙官,極個別時。天女散花。飛昇之人也就會跟著前來接引地,亦步亦趨,直上天梯。

    沒聽說誰來接了青天真人——他走得太著急,一道白光就上去了。不免給人留下話柄。說他毫無氣度,窮人乍富。

    這些事情自然不好擺到桌面上來。尤其是在這個時候更加不合時宜,但私底下,免不了就有些議論了。

    而議論最多的,是有關青天真人的留書。

    青天真人飛昇,青雲門頓時沒了掌門……誰也沒有料到,青天真人竟然在飛昇之前留書說把青雲門的道統傳與青月真人,別說眾人意料之中的蕭如雲或者董雙蔻,連青山真人都沒能挨上邊。

    這讓天下道門中人無不大跌眼鏡。

    青月真人是青天真人的師弟,往日飛揚跋扈,素無善名。當年青月真人曾在珉山中被花妖所傷,臥床將養二十年,如今性情已變得中正沖淡——只是道門中人對他的印象卻大都還留在那二十年前,於是便頗有些人對青天真人留書指定的這位新任掌門不以為然,覺得並非青雲門之福。

    但青天真人為三百年來道門第一位飛昇得道者,只憑這一條,任誰也不會對青月真人有任何的不敬——

    誰能說得準?保不齊青天真人飛昇之時……從那道白光裡就聽了本門祖師欽點,又或者他道心有悟,知道青月真人將來必成偉業?

    總之,雖然議論不少,青月真人這門戶執掌的位子倒是坐得很穩。

    幾乎沒有人會自找沒趣再提遠在濟南地蕭如雲抑或最近變得不哼不哈的董雙蔻了。

    只是「幾乎」。

    當青雲門的筵宴到了第三天的晚上,離翠谷很遠,差不多到了青雲門地界地邊上,一座名為「凌香山」地山丘上頭,忽然閃過了兩個人影。

    凌香山不高,上多沉香木,又有松、柏、桂、楓並黃楊、渴留、白花樹雜生,「凌香」之名,實至名歸。

    現下青雲門中道門各派雲集,各有住所。而凌香山上生長不少香料藥材,便沒安排人來暫住——只山頂上有幾間木屋,供暫時儲存之用。

    就是在山頂木屋的跟前,有兩人對視。這兩人一個是青山真人,一個是逍遙宮主:凌波仙。

    青山真人倒也罷了,凌波仙地形貌頗顯突兀:她還是著一身粉色的宮裝,但下頜上的烏黑長髯只剩下左邊的一綹垂到胸前,不平衡。

    「宮主久候了。」青山真人先開了口。貌似是凌波仙到地早。

    「青山道兄,你約凌波到此有何貴幹?」凌波仙的語氣譏誚,「最終你也沒當上青雲門的掌門,是不是想找人打架洩洩邪火?」

    青山真人苦笑,「宮主何必笑小老兒?這掌門之位當年青山就不想要,怎至於如今還要搶?這個……青月師弟自然比小老兒要強的多了。」

    「口不對心,你也算是個人物。怎地比那董雙蔻還憊懶幾分?」凌波仙歎道,「也罷,青山道兄,你有話快說,凌波聽著便是。」

    「先一個。是百年未見,小老兒想要與宮主寒暄一二,也為當年舊事向宮主賠罪。」青山真人還在苦笑,「當初小老兒見事不明,唐突了宮主,至今耿耿。」

    說著,青山真人對凌波仙深深一躬。

    「青山。你總不至於只是為了找凌波敘舊?」凌波仙不耐道,「拜你所賜,凌波是頗受了些苦,但那也算機緣,成全凌波不小——你早可不用自責——到底何事?」

    「這二嘛……」見凌波仙不願提起當年舊事,青山真人也不細究,只是又一躬身,請道,「二是要宮主息了報復道門之

    「你!」凌波仙被青山真人一句說得柳眉倒豎,當即就有些急了。想要與青山真人動手,但青山真人長躬不起,凌波仙的招數也就遞不出去。

    「宮主,如今道門已然很可憐了!」青山真人急急地插上了話。「宮主明鑒!」

    「可憐?」凌波仙冷笑著。「凌波也是道門中人,卻還不會這般自傷呢。青山道兄。你倒真行!」

    「宮主……」青山真人慢慢地說著,語調拉得很長,彷彿有些話要下很大的決心才能說得出來。

    「道兄再不明言,凌波便失陪了。」凌波仙輕笑一聲,話裡諷刺的意味更濃了。

    「凝碧崖不可恃!」青山真人脫口急道,只六個字,讓凌波仙的身子便是一顫!

    「青山,你說什麼?」凌波仙一字一頓,語氣冰冷。

    「宮主……」青山真人連連搖頭,「宮主請稍安毋噪,此地名為凌香山,與宮主名姓暗合,若要動手,對宮主不吉啊。」

    凌波仙已將一雙素手揚起,卻沒有進逼過來,只冷冷地瞪著青山真人,似乎是在等他說下去。

    「大羅金仙親臨道門百年大比,各派雲集,盛況空前,中有六十一派共七萬三千六百餘人……這六十一派千年以來未曾現於世間,道門中也多不識得……」青山真人歎了口氣,「可是那日葉師一劍劈下宗堂,生死晦明幻滅兩儀微塵大陣竟毫無聲息——宮主,在那之前,小老兒剛在宗堂與宮主打了一場,雖然是後知後覺,可要是再猜不出逍遙宮便是在凝碧崖中,那小老兒可就笨到家了……是宮主臨去時暗中將大陣破去了吧?宮主地這等損人而未必利己的手段,早一百年,小老兒便見識過了。」

    不去管凌波仙越來越難看的臉色,青山真人繼續說著,「既然小老兒猜出了宮主的來歷,而六十一派之間又似有些默契,那小老兒大膽推算:六十一派全是來自凝碧崖中?傳說凝碧崖有五峰九泉十八洞,六十一派雖然擠了些,想必也能住得開。」

    「小老兒先前還不知道宮主的用意,但後來想到,六十一派千年來聲名不傳,大約正是應在了當初道門與域外天魔燁夙老怪相爭的一千年前,千年之前的往事小老兒知道得不多——可看宮主地所作所為竟似乎是與道門大有嫌隙的模樣,小老兒這裡可就忐忑了啊。」

    「當年小老兒在外雲遊時,曾與宮主有過些莫名其妙的交情,宮主吃過小老兒的虧,小老兒也沒在宮主手裡討過好,憑著這一點點淵源,小老兒不自量力,就想請宮主賣個交情……只是不知宮主意下如何?」

    青山真人滔滔不絕,一連串的話說得清楚明白,而凌波仙地臉色卻是接連變幻,目中驚愕之色愈來愈濃。

    「好你個青山——那青天不把掌門位置傳了給你,竟是瞎了眼。」良久,凌波仙終於開口,卻不說青山真人適才猜得對錯,只是稱讚起來。

    「宮主口下留德。」青山真人哈哈一笑,一口氣把胸前的鬍子吹了起來,「小老兒的那個師弟真是比小老兒強的多了,小老兒坦坦蕩蕩,這幾百年可從未因掌門一事吃過乾醋。」

    「當真?」

    「怎麼不真?」青山真人笑道,「青天師弟歷來睿智,小老兒想到的事情,他只有想得更深……宮主,六十一派有所為而來,我青雲門又多少與凝碧崖有些淵源……青天師弟他明白得很。」

    「哼!」凌波仙冷哼一聲,並不說話。

    凌波仙本來以為青山真人說的「比小老兒強的多了」地是青月真人,卻聽他扯到了青天真人頭上;這一番欲蓋彌彰,凌波仙心知青山真人果有不滿,卻不說破,只聽他繼續說了下去。

    「小老兒料想葉師也很清楚——只是他老人家對此並無興趣罷了。」青山真人悠悠歎了口氣,「可是宮主,葉師究竟是大羅金仙,六十一派若冒犯得過了,到時雷霆震怒,小老兒怕宮主的結果不會太好。」

    「他……」聽青山真人提起葉揚天,凌波仙面上顯過幾絲不屑,剛要開口,卻被青山真人打斷。

    「宮主,小老兒也曾經有過對葉師不敬的念頭,但大比當日葉師那一席話是當頭一桶冰水澆下,讓小老兒想明白了。」青山真人臉色整肅,認真之極,「有所為易,無所為難啊。」

    深夜,峨嵋山青雲門內,凌香山上,青山真人與凌波仙的對話還在繼續,青山真人苦口婆心,凌波仙卻只是將信將疑……

    「總之,大家都是道門一脈,宮主,內訌要不得。小老兒萬死,請宮主把報復之心消了吧。」青山真人又勸道。

    「青山道兄,你所料不錯,凌波的逍遙宮便是在凝碧崖中;六十一派上峨嵋,原也沒存什麼好心。」

    凌波仙看青山真人實在懇切,終於鬆了口,語氣也變得誠懇,「可要說到報復……不知青山道兄是否想過,凌波與你也曾有些過節,可事過百年,凌波如今已毫不在意——算來逍遙宮敗於域外天魔是千年前的舊事,凌波為何執著?六十一派又為何執著?」

    「這……」青山真人的眉頭皺了起來。

    「青山道兄難道以為貴門的掌門……」凌波仙輕輕指了指天上,低聲問道,「就真是那位葉師度化飛昇的?」

    「宮主!」青山真人立時變色,急道,「宮主可不要亂說話!」

    「青山道兄,凌波——六十一派不過是棋子而已。」凌波仙明知並無意義,卻還是壓低了聲音,道,「青山道兄難道就沒發覺?還有,青山道兄如此推崇貴門掌門,可曾想過,是否正是因為貴門掌門智慧淵深、深謀遠慮……才早早地上天去了?」

    青山真人腦門上汗水涔涔,擦也顧不得擦,把一張老臉變得與苦瓜般相似,過了好久才說出話來,不過,他像是下了某種決

    「宮主,道門事局若以棋盤相比,小老兒倒想知道……宮主與小老兒是否算作一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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