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雨離開JN之前,韓無熠並沒有交待韓雨具體的任務,只是要韓雨跟緊了葉揚天,事無鉅細,及時匯報。但現在匯報肯定是不可能了,葉揚天的衛星電話不能用,韓雨帶著的設備也都一樣。至於「跟緊葉揚天」,這還得看葉揚天樂意不樂意。
「不用說……」葉揚天歎著氣,「換了我是你,我也得跟著……」
「葉先生明白就好。」韓雨的臉色恢復正常,還是一口一個「葉先生」。
「得,我就不該說這話。」葉揚天大為洩氣,嘟囔起來,「我說韓雨,你先把心放到肚子裡去,我還沒想著要政變。麻煩,太麻煩……你是不知道我這兒的一堆麻煩,換了你,有我這麼一堆麻煩,就算那什麼『當今皇上』把麻煩都給我省下直接『退位』給我,我也照樣不干--再說了,國家領導人這玩意兒當起來也未必好玩。嗯、我也知道,肯定不會好玩……」
韓雨心裡「咯登」一下,反倒把眉頭皺起來了。
韓雨明白,葉揚天說的是心裡話,但同時這也意味著葉揚天至少在潛意識裡很清楚他現在已經有了攪亂國家政局的能力--或者是勢力?
進了青雲門的地盤,韓雨看見的東西雖然不多,但足夠讓她知道在JN時這群道士並沒有空口說白話。其實韓雨早就知道了,只是本來她還不怎麼敢相信。
「葉先生……我大膽問一句:您……啊,不是您,我是想問一句:天上……真有神仙?您真是碰上呂洞賓了?」
韓雨大著膽子小心發問,心裡一陣哀歎:「我這算是什麼?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
「都到這地步了你還不信?」葉揚天連個哏都沒打,饒有興味地端詳著韓雨,反問,「好歹你也一身的道術,自己就會飛--當然肯定也有別的本事,照我估計,沒準兒你還真見過幾個妖精……都這樣了,你還想告訴我你其實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你要說你是,信不信我當場一口血吐出來?」
「我……」韓雨沒詞兒了,低頭狠狠暗罵葉揚天:你要是真一口血吐出來死在這兒那倒好辦了,最大的問題就在於你活得太結實了!
「啊,你可別在心裡罵我。要罵當面罵,好人不腹誹。」葉揚天臉上似笑非笑。
「葉先生洞察人心,真是天縱睿智。」
韓雨從來就不是省油的燈,只是形勢不如人,沒法放狠話;現在被葉揚天逼得狠了,忍不住就明褒暗貶地回了一句,認下自己在心裡罵了葉揚天。
「嘿……」葉揚天一愣,差點兒沒把鼻子氣歪,心說:我這不是自找的嗎?
「反正,」葉揚天把話頭轉開,「就是這麼著,怎麼說?事已至此,別無他法。我知道你的難處,非要跟著我那就跟著吧,至於以後形勢會發展成什麼樣子,我不清楚,現在也沒法說什麼。不過……我還有個條件,你非得接受了不可。」
「哦?」韓雨詫異了。
「……你先把你的東西拿走……」葉揚天極為麻利地從袖管裡把寒雨劍拿出來,劍柄上纏著的鏈子「啪」地滑下,掉在地上。
韓雨的臉色立刻就變得難看了。
--這小子巴巴地找自己過來「秉燭夜談」,說了半天,合著就是為的這個?
平心而論,韓雨雖然的確把寒雨劍看得很重,但「寒雨劍是嫁妝」一說,卻是建立在沒人能把寒雨劍從她手上奪走的基礎上的。她韓大小姐未必就看得上葉家公子,葉揚天如果拿著寒雨劍上來「逼婚」,韓雨鐵定不干--耍賴誰不會?
可話又說回來,看著葉揚天愁眉苦臉地把寒雨劍當成燙手的山芋,忙不迭地往外推,擺出一副死活不樂意的模樣,韓雨也實在高興不起來。
你葉揚天有什麼了不起的?啊?你有點審美眼光沒有?連我你都看不上?
「……葉先生,」韓雨黑著臉,費了好大的勁才沒直接罵人,「這個……寒雨劍還是您先收好了,我早晚必定有個交待給您,但現在……還是先公後私。寒雨劍,我不能就這麼收回。」
韓雨在心裡發狠:葉揚天!許我不給,不許你不要!
「別!你趕緊拿走,趕緊拿走。什麼早晚?什麼『先公後私』?不管,我不管!你趕緊拿走,我消受不起……」葉揚天一哆嗦,往外伸著的手就是不往回縮。
「葉揚天!」韓雨終於急了,「你、你給我出去!」
「啊?」
葉揚天一愣,剛要再說話,卻見韓雨臉色不對,一會兒泛紅,一會兒發紫,嘴唇也哆哆嗦嗦,顯然是氣得夠嗆。
「你……你出去!」韓雨手指門外,語氣不容置疑。
「……出去就出去。怕你啊?」葉揚天不傻,也琢磨過來自己忙不迭把寒雨劍往外推的樣子好像有點兒過分,讓韓雨沒法下台了;他倒還知道自己理虧,訕訕地把寒雨劍又收了回來,嘴裡嘟囔幾句,走出門外。
「嗯,月色不錯。」被韓雨趕出來,站在白雲滿地樓南樓的院子裡,葉揚天自覺沒趣,抬頭往天上看看,自己給自己找話說。
天際一彎明月高懸,清光瀉地,打得葉揚天滿身清冷。
葉揚天背著手來回踱了幾步,忽然覺得不對,一拍額頭,大悟,「不對啊?她憑什麼讓我出來?這兒不是歸我住嗎?嘿……合著我這是在自己家裡讓外人給趕出來了?」
雖然的確是這麼一回事兒,但葉揚天本身很有些隨遇而安的性子,也就不想再回屋裡看著韓雨兩人尷尬,只好在院子裡來回踱步,一邊盼著韓雨早點想明白了離開,一邊埋怨自己。
「……怎麼我什麼時候也變得說話不經過大腦思考了?這不是當面罵她嗎?換了是我我也不能要啊。不過……哪怕我走的時候把寒雨劍給她留下,她也得老老實實拿走不是?咳,我這就是平時佔便宜占慣了,這麼點兒事兒都沒想過來……」
「你可真小瞧自己了,就看你這一副奸商面目,什麼事情你還能想不明白?」正當葉揚天自怨自艾,旁邊有人突然接口。
「誰啊?」葉揚天沒好氣地轉頭。
「呂洞賓!」葉揚天猛回身急伸手,一把抓住來人,把滿嘴牙齒咬得「嘎嘎」直響,「老子可算逮住你了!」
「這倒怪了,葉揚天,你抓我作甚?」
大約是因為到了青雲門內,久不出現的呂洞賓把西裝換成了道袍,他本來就是神仙,也不用說什麼「飄然若仙」,氣象自然不同。只是葉揚天抓得有點兒緊,呂洞賓雙手接連拂了三下,都沒能把自己脖領上的那雙手給拂下來,顯得有幾分狼狽。
「……葉揚天你鬆手!」呂洞賓抓住了葉揚天的手指,使勁往外掰--掰不開。
「你是大羅金仙,我也是大羅金仙,大家平起平坐,就算你比我厲害那也有限。我就不信,你吃定我了?」葉揚天呲牙咧嘴、咬牙切齒,揪住了呂洞賓的脖領死活不鬆手,嘴裡發狠,「你這回要是敢再跟上次似的說幾句狗屁不通的廢話就閃人,等老子到了天上都饒不了你!」
「葉揚天,我……我什麼時候對不起你了?怎麼這麼大脾氣?」
「……哎喲!呂洞賓,好歹你是神仙行不行?踩腳趾?你不怕人笑話?」
總算呂洞賓的確比葉揚天的招數多些,上面掰不開葉揚天的手指,下面兩隻腳倒沒閒著,狠狠一腳踩在葉揚天的腳面,葉揚天「哎喲」一聲,手鬆了,抱著挨踩的左腳,疼得原地亂跳。
「……大羅金仙,變幻無方,又豈是你這等小兒所能揣測?」呂洞賓一見得手、呃……「得腳」,趕緊跳出幾步,整理一下被葉揚天抓皺了的道袍,傲然開口。
不過呂洞賓的心裡也在嘀咕:看上去葉揚天這小子是急了,要不然……今天就算了,先躲開他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