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過綿長的金特拉爾山脈,就是廣袤的暮野之森,不過大多數人乾脆稱其為精靈森林,因為那是艾倫大陸上最大也是最為著名的一片屬於精靈族的聚居地。
精靈森林南北狹長,北部與結界荒漠和獸人領地接壤,整個森林像一個錐子,戳在維森特與林特兩大帝國中間,使得兩國只在森林南方的平原上有著一條不算太長的交界線,再向南走,便會進入星宿海商盟的地界。
這是精靈的國度,也是淑娜渴盼一行的地方。
既然順路,瑭雷自然要滿足她這小小的願望,順便也來看看老朋友。
「不過淑娜……」
瑭雷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前邊,「嘎吱嘎吱」的踩著落葉和枯枝,道:「我的記憶中,生活在這裡的都是金精靈和月精靈,沒有你們海精靈一族,你為什麼這麼想來?」
「瑞克主人來過精靈國度?」淑娜信手擺弄著佩劍,道:「精靈一族在大陸上本就勢弱,幹嘛還要再分彼此呢?」
這裡讓人有一種回家的感覺,她早已摘下守秘者面具,露出尖尖的長耳,回復本來清麗絕俗的容顏。
林木蕭蕭,北國的寒風越吹越冷,讓淑娜俏麗無幬的面龐上掛滿寒霜。
「咦?有你這種想法的精靈可真不多啊。這道理是凱恩那老傢伙教你的?」瑭雷頗感意外,頓時對淑娜刮目相看,道:「我當然來過,來過不知道多少次呢,不然怎麼會認識路?」
「大長老確實這麼說過,不過我們從前一直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只知道維護梵特斯的傳統,那時候哪能理解大長老的遠見卓識?」
女精靈黯然道:「可是和你一起在大陸上遊歷,我已經看到了人類世界的繁華,看到他們軍容的鼎盛,就連我們精靈族一向引以為傲的魔法造詣,也早已毫無優勢可言。
「他們實在太強大了,而且還在不斷變強,唉……要不是人類忙著自相殘殺,哪還有我們的樂土?」說罷心中湧起強烈的危機感。
「這些話,你可千萬別到精靈森林裡面去說。」
瑭雷聞言不禁一聲苦笑,道:「你們精靈最重視傳統,而且絕大部分都喜歡將自己封閉起來,固執己見、不知變通。
「如果聽到你的話,他們會把你當成異類看的。」說罷連連搖頭,似是有什麼不堪回首的往事。
「沒有你說得這麼不堪吧?」
淑娜橫了瑭雷不服氣的一眼,反駁道:「我們精靈一族只是崇尚美德,對邪惡的事務特別憎恨而已。
「我在梵特斯生活了一百二十六年,怎麼沒有察覺到族人們的固執呢?」
「哈——」瑭雷頓時開懷大笑,道:「這當然是因為……有個人是他們當中最固執的一個嘍。」
「你討厭啦!」
女精靈又羞又氣,粉拳雨點般的落在瑭雷寬厚的背上。
正在這時,遠方的森林中忽然傳來一串嘈雜的聲音,驚起一天飛鳥,兵刃磕碰之聲由遠及近。
隨著一聲清越的嘶鳴,一匹銀色飛馬振翅高飛,衝破一個個巨大樹冠的重重阻撓飛向天空。
瑭雷運起「千里眼」仔細一掃,立刻看得清清楚楚,他的眉頭頓時一皺,露出思索的神情,然後低喝道:「淑娜,把那匹飛馬給我射下來!注意別射到馬上的人,這傢伙好面熟。」
「啊?是!」女精靈立刻摘下角弓,將弓弦拉滿,可她瞄著飛馬卻又一陣猶豫,遲遲不肯放箭。
「那個矮人是一個精靈偷獵者,奴隸販子!」瑭雷知道淑娜肯定是在心疼那匹矯健的銀色飛馬,連忙道:「他就要跑掉了。」
精靈族的領地中也能見到飛馬和獨角獸的身影,他們像朋友一樣共同生活,相互間早已建立起恆久的友誼。
弓拉如滿月,箭走似流星,瑭雷話音未落,銀色飛馬已經一聲哀鳴,痛苦不堪的栽向樹冠,翅膀上鮮血淋漓。
淑娜黯然收起弓箭,面上殊無喜色,疑惑道:「純潔的飛馬怎麼會為可恥的奴隸販子所用?」
「看吧!重視傳統且喜歡固執己見的人來了。」瑭雷見叢林間跳躍著一道道敏捷的身影,連忙一拉淑娜的纖手。
這一次淑娜忘了掙脫,因為一個個冰冷的箭尖已將她和瑭雷鎖定,她的同族們,超過十個俊美的精靈正用憤怒的目光注視著他們。
「嗨,這次是我沾你的光了,沒有看到你的話,我肯定已經被當成入侵者射成了刺蝟。」
瑭雷彷彿嗅不到一絲危險的氣息,旁若無人的對淑娜道:「他們不去尋找那個奴隸販子,圍著咱們幹什麼?」
「明知故問!」淑娜沒好氣的道。
這才發現,自己的一對柔荑已被瑭雷白白攥了半天,連忙一抽卻沒有掙脫,不禁臉上一紅。
正在這時,一個高大的精靈忽然越眾而出,警惕的道:「暮野之森不歡迎異族。說明來意,否則你們會為擅闖暮野之森付出代價!」
「哦?難道我不是精靈麼?怎麼能叫擅闖?」淑娜連忙朗聲說道。
她心中不悅,但仍然走上一步,雙手在胸前交叉,行了一個標準的精靈禮節,道:「朋友們,請放下你們的刀劍,我們沒有惡意。」
「你還記得自己是個精靈?」
說話間,叢林裡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怒喝,然後一個矯健的身影三縱兩躍出現在眾人眼前。
這是個成熟而秀美的女精靈,佩戴著精靈主神科塞隆的聖徽,身穿鏤空的精緻胸甲,籠罩住火辣的雙峰,顯得熱力十足。
她一對翦水雙瞳憤怒的注視著淑娜,大義凜然的道:「竟然用殘忍的利箭射傷無辜而善良的飛馬,你不配作一個精靈!我們月精靈一族不歡迎你。」
然後對她身後的精靈道:「快去叫大長老,可憐的飛馬還有救。至於這兩個人也不能放走,等大長老來了之後再說吧!」
眾人這時才注意到女精靈的手中還提著一個瘦小的矮人。
淑娜被人不分青紅皂白一通辱罵,不禁大感委屈,她求助似的回頭看了看瑭雷,卻見他面上掛著揶揄的笑容,頓時感到一陣氣苦,眼眶中淚光晶瑩。
瑭雷見狀連忙將她拉到身後,踏上一步道:「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剛才這一箭,應該非常精確的射中了飛馬的翅膀,卻沒傷到其它部位吧?」
「啊?那又怎麼樣?」
女精靈沒想到這個人類忽然聊起細節,秀眉一挑,道:「總之傷害飛馬就是不對,難道她的老師在教導弓箭的時候,沒有說過我們精靈一族的箭是射向敵人的嗎?她的箭已經讓她背叛了精靈的身份。」
「我想各位都是弓箭方面的好手,那麼請問各位,在那麼高那麼遠的距離上,為了阻止飛馬逃逸,你們是選擇射它上下搧動的雙翅呢?還是其它地方?」
瑭雷忽然變得正經起來,道:「如果不選擇雙翅的話,恐怕只有命中一些致命的部位,才能讓飛馬無法逃逸吧?」
「我們根本不會將箭射向飛馬,所以你的問題根本不成立!」女精靈不屑一顧的道,瑭雷頓時為之氣結,心中暗自評價道:「胸大無腦。」
還好這女精靈並不代表精靈一族的平均智力,那個高大的精靈幾乎同時說道:「當然不會選擇翅膀。翅膀動來動去的,軌跡複雜,太難射中了。」
「說得太對了,所以淑娜的箭恰恰說明了她的善良和對飛馬的愛護。她寧可選擇難度更大的翅膀,也不願意去射胸腹致命的部位。」瑭雷一針見血的道。
然後將目光轉向被女精靈提在手中的矮人,道:「你們追出迷霧結界,難道不是為了來抓他的麼?為了不傷害飛馬,就寧肯讓他逃走也不放箭?」
此時那萎靡不振的矮人正好抬頭,他一眼看到瑭雷,嘴巴頓時張的老大,面上滿是震驚。
不料女精靈也在冷笑著看著他,手腕一抖,將他「砰」的一聲摜在地上,然後從他身上取下一枚刻著精靈頭像的肩章。
看著這枚肩章,所有精靈的眼中都露出仇恨的目光。那肩章代表著臭名昭著的捕奴團「精靈之家」,這是個溫馨的名字,卻屬於一個專門捕捉精靈進行奴隸交易的團伙。
「咳咳咳,塔費斯奧大人,救救我。」矮人奮力將嘴裡的泥巴吐掉,立刻一陣手刨腳蹬,女精靈立刻從腰間拔出騎士劍,惡狠狠的一劍柄敲在矮人的腦殼上,其它精靈也全都露出警惕的神色。
「哦?你竟然認識我的叔叔?」
瑭雷聞言,立刻裝出一副驚訝莫名的神色,道:「他都有三十年沒有在大陸上走動了。」
然後朝精靈們一攤手,無奈的道:「嗨,別緊張。是我的朋友淑娜把他射下來的,你們難道忘記了?」
矮人聞言眼前一黑,登時暈倒在地。
正在這時,叢林中傳來一串緩慢而沉重的腳步聲,一個蒼老的聲音道:「新月,發生了什麼事?入侵者抓到了沒有?」
樹叢嘩啦啦的左右分開,露出一個高達三公尺的樹妖戰士,一個白髮蒼蒼的老精靈坐在樹妖戰士的肩頭出現在眾人面前。
女精靈新月立刻跳上樹妖的肩頭,崇敬的道:「不但抓到那個矮人,還抓到另外兩個可疑的傢伙。」
說罷一指瑭雷和淑娜,述說起事情的來龍去脈。
樹妖戰士那粗糙的樹皮上捆著六個人類傭兵,他們一個個都被堅韌的樹籐綁得痛苦不堪。
矮人看到同伴們淒慘的下場後不由得一齜牙,痛哭流涕的道:「這位仁慈的先生,請你看在塔費斯奧大人的面子上,救救我,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