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後,在潑辣女王號上終於能看到堊勒岡繁忙的碼頭,金妮一行不做停留,立刻向南進發。
瑭雷的真元恢復得很快,只是沒再探聽到什麼有用的消息,不由得抓耳撓腮,一路跟在金妮車隊的身後。
不同於北國寒風中的蕭颯,雖然已經入秋,位於星宿海西岸的雄鹿森林,依舊顯得生機盎然。
寬闊的林間大道兩側,盡是茂密的森林,參天古樹間不時飛起大片禽鳥,循著飛鳥的蹤跡抬頭看去,淡淡的天空中飄著怡然自得的雲,寧靜而高遠。
這條道路直通暴風山脈,轉而向西,山脈的另一側即是雷恩帝國的國土。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驚醒了沉睡中的森林,也驚醒了藏在樹梢上的瑭雷。
透過晨光向前看去,道路盡頭正有一隊人馬迎面而來。
金妮的營區中雖然一片忙亂,卻幾乎聽不到任何交談,顯示有著良好的紀律,他們在大道旁邊的森林中安營扎寨,自然不怕零散的行人,不過這百多鐵騎紛至沓來的聲音,卻讓人不能不加以提防。
迎面而來的騎士們,穿著統一的銀色盔甲,上面雕刻著青色的花紋,做工極為精致。
他們保護著兩輛巨大而華貴的馬車,車廂外面雕刻著一只向上的手掌,掌心處是一個怒目圓睜的眼睛,每一個細節都精致得無可挑剔。
“守護神赫姆?”瑭雷見狀心頭一楞,因為這氣魄、這排場,無不顯示出車隊主人的身分。
騎士們整齊劃一的減速,駿馬齊刷刷地停在森林的邊緣,一片肅靜,豪華的馬車敞開車門,一個英俊的王子正了正那頂鑲滿寶石的王冠,畢恭畢敬地攙扶著一位紅袍法師,踏上柔軟的草地。
“熔巖大魔導士艾爾伯特?”瑭雷一眼認出來人,微微吃了一驚,艾爾伯特長了一個特別醒目的鷹勾鼻子,配上凶狠的目光,顯得異常陰鷙,令人過目不忘。
“哎呀呀,贊美夏尚緹的榮光!凱西利亞王子,沒想到竟然是您,真是太意外、太榮幸了。”
金妮在韋恩的陪同下,緩步走出宿營地,她說話一副熱情洋溢的樣子,完全看不出雷恩和安姆今年開春才締結的停火條約。
凱西利亞聞言頓時滿面春風,關切道:“守護神在上,見到您安然無恙,真是太好了。您千萬不要客氣,高貴的公主,迎接您的車駕才是我的榮幸。”他英俊的儀容像陽光般燦爛,只可惜那雙眼睛酒色過度,讓他失色不少。
“您來的可真快呀!遠超乎我的預料。”金妮聞言,便露出禮貌的笑容,隨即轉向艾爾伯特,道:“這位就是尊貴的艾爾伯特大魔導士吧?竟然麻煩您老人家,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熔巖大魔導聞言倨傲地點了點頭,鷹勾鼻子一皺,道:“韋恩,你終於來了,真是好久不見啊!趕快拿給我吧!”說罷,伸出枯瘦的手。
“不必著急。我讓你帶的東西,你帶來了麼?”
韋恩就像老友敘話一樣自然,不知內情的人,絕難想到他們幾個月前,還曾在世界之脊的頂峰各出奇技惡斗一場,只不過,他當時的對手是雷恩的海洋大魔導哈布林,艾爾伯特則和傑克斯捉對廝殺。
“那是當然,不過我不明白,你要我帶這玩意干什麼?”艾爾伯特皺著眉頭,不耐煩地道。
“過一會你就知道了。”韋恩故作神秘道:“我不但拿來了你需要的東西,而且遠在你的預料之外。”
這話不但艾爾伯特聽得不住點頭,連凱西利亞也露出期待的目光。
金妮並沒有對艾爾伯特的失禮表現出任何不滿,像這種絕世強者,原本就有理由崖岸自高,倒是凱西利亞略微顯得不好意思,見兩位大魔導士交談已畢,連忙熱情招呼道:“收到您遇險的消息,我心中焦慮,立刻帶人趕了過來。”
“您這樣的焦慮,恐怕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她吧?”金妮聞言促狹一笑,凱西利亞的臉頓時“騰”的一紅,指天明誓的分辯著,和她並肩走向營地。
“這小白臉竟然動用守護神赫姆的神聖騎士,給他保駕?”瑭雷端坐樹梢,透過枝葉間的隙縫不住觀察,心中不禁一陣納悶,別說王子,就算是雷恩的國王卡莫托六世,也不可能指揮得動神聖騎士。
金妮公主和凱西利亞顯然早就認識,面帶歡顏,嘀嘀咕咕的走進營地,那裡是一片林間空地,顯得頗為寬敞。
“這個‘她’,不知說的是誰?”金妮最後的那句話,讓瑭雷伸長了脖子,只可惜騎士們的走動不斷發出嘈雜的雜訊,再加上幾位主角已不再高聲大氣的交談,他竭盡全力支起順風耳,也只能聽到一些斷斷續續的言辭。
他們似乎提到好幾次“拍賣”,瑭雷也沒聽懂到底是什麼意思,卻見安姆的眾騎士一齊動手,在營地中央清出了一大片空地,這時明媚的陽光斜斜射入林間空地,吹散最後一絲霧氣。
雷恩的騎士們也沒有閒著,打開第二輛馬車的車門,原來車中並沒有乘客,軟墊上只有一個巨大的玻璃水缸,被他們小心翼翼的抬進空場。
不片刻,玻璃缸中已經注滿清澈的山泉,在細碎的晨光下顯得五光十色。瑭雷一皺眉頭,心中隱隱升起一陣不舒服的感覺。
隨著一切准備就緒,騎士們一個個屏氣凝神的看著玻璃缸,大氣也不出一口。
見萬事具備,艾爾伯特迫不及待的一頓法杖,道:“韋恩,時間寶貴,請吧——”
這時候,韋恩作了一件奇怪的事情,瑭雷看著他慢悠悠地轉身回到營帳中,抱出一條沙皮小狗。
那小狗有一雙蔚藍色的眼睛,赫然正是辛比亞的旅館中,對他異常親密,卻對淑娜狂吠的那一頭。
“這老家伙……難道是?”玻璃缸、紅發夾,瑭雷的腦中劃過一條閃電,暗道一聲不妙,老鬼韋恩已經一拋手,將沙皮狗扔進水缸中,然後抽出短魔杖。
隨著一聲淒厲的尖嘯,韋恩法杖前的空間一陣扭曲,小狗下落的過程中身體不斷變大,扭曲著、延展著,最後“噗通”一聲掉進水缸。
水缸中一陣光芒閃耀,一尾湛藍的魚尾瘋狂地拍打著水花,是那麼奪目,打碎了柔和的陽光。
“韋恩!我操你媽的!”剎那間,所有的一切都真相大白,瑭雷怒火中燒,緊咬的牙縫中,輕輕擠出一連串惡毒的咒罵。
說不出是憤怒還是後悔,一想到小人魚汪汪叫著撲進懷抱,自己卻把她無情的扔還給韋恩,他就一陣心疼,那時她該是多麼絕望啊!
四周的騎士們不住發出興奮的悸動,吸氣聲不絕於耳,就連安姆的騎士,也是頭一次看到這奇異的一幕。
艾爾伯特興奮地瞪著眼睛,緊緊盯著人魚少女的尾鰭,不住喃喃道:“太好了,真是太美妙了。”凱西利亞癡癡的望著少女,仿佛石化一般,只有雙眼仍在活動,貪婪熱切的眼神,在她不著寸縷的肌膚上往復游移。
“媽的!不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老子誓不為人!”雷恩王子迷醉的目光,在瑭雷看來是那麼的猥瑣,那麼的可恨,若不是下面站著兩個大魔導士和一個聖女,瑭雷早已沖下去將他的腦袋打爆!
“艾爾伯特,這下你滿意了吧?”韋恩見二人魂不守捨,只得頓頓法杖提醒道:“你要的觸媒,人魚的魚鱗,我已經為你帶到了,而且是鮮活的觸媒。”
熔巖大魔導聞言,滿意地點點頭,撫摸著法杖,嘴角逸出一絲陰險的笑容,道:“夠用好久呢!”
他的雙眼中像是燃著火焰,渾身上下散發出熾熱的氣息,那陰狠的表情,嚇得人魚少女瑟瑟發抖,死命地蜷在水缸一角,躲在水下。
凱西利亞聞言一呆,剛要說話,忽然見他一提法杖,人魚的身體頓時不斷掙扎著浮出水面,好像被無形的手束縛著,漸漸動彈不得,只能發出一聲聲淒厲刺耳的尖叫。
“這幫混球!這可是你們逼的!”
有的事可以忍,有的事絕不能忍!
瑭雷再也聽不下去了,頓時一翻身躲進樹冠深處,招出淑娜,一字一頓地道:“拿出你的弓箭,准備戰斗!”
淑娜見他面色鐵青,不敢多問,迅速摘下角弓,只見瑭雷朝樹下一努嘴,狠聲道:“我下去救人,如果一切順利,你不要暴露身形,如果開戰了,就不要手軟,先射那個金妮,給我往死裡射!”
“啊?先射金妮公主?等一下……您、您要下去?”淑娜一時亂了方寸,扶著枝椏,呆呆地望著下方百多位剽悍的騎士,她的眼力自也不凡,一眼就看出林間空地中強者林立,根本弄不懂,為啥要和有過一面之緣的金妮公主決死一戰。
“嗯,那邊的兩個魔法師,韋恩是你見過,那個紅袍的是熔巖艾爾伯特,也是大魔導士。
“那個劍士呢,對,就是穿金甲的那個,是個准劍聖。
“金妮是大地聖女,肯定不如卡珊厲害,但是神術者都已經很強了,那聖女就更不用說,我懷疑,她的戰斗力不弱於兩個大魔導士,而且大地女神夏尚緹以防御著稱……喂,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啊?”
淑娜揉了揉自己發綠的臉,吁了口氣,這才道:“您既然要用解封卷軸,為什麼還需要我來幫忙呢?”
“誰說我要解封了?我在聖龍島上解封了一次,還沒到一個月的期限呢,現在想解也解不了。”瑭雷盯著樹下,無所謂地說道,淑娜的眼前終於一黑。
“瑞……瑞克主人,您真的、真的……這很危險啊!”她不由得一陣張口結舌,滿臉驚容地道:“您為什麼……您能不能不要去?淑娜很害怕……”
瑭雷見她眼中滿是關切的神色,不由得心中一暖,道:“我當然知道很危險了,但如果換做是你,我能不去救你麼?”
他伸手朝樹下一指,道:“人魚的事情我和你說過了,如果你知道,我在一旁,卻看著你被人侮辱而無動於衷,你會不會傷心?”
“會……會的。”淑娜頓時低下頭去,默默地道:“我很想說,不想瑞克主人為我涉險,可要是您只來當一個看客,我還不如立時死了才好。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她是我的女人,這個理由足夠了!”瑭雷堅決地道:“沒時間多說了,交代你的事情不能含糊!金妮的實力很強,但你是精靈族出類拔萃的弓箭手、控法者的天敵,我相信你能幫我成功逃脫!”
“我一定全力以赴。”
“光全力以赴還不夠,今天可能要大開殺戒。你要做好心理准備,如果不能制造出足夠的混亂……”瑭雷的面色極為凝重,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凌厲的殺意,道:“殺人,你怕不怕?”
“怕……不過怕也沒用,您放心好了。”淑娜大概明白了瑭雷的意思,是要在他不順利的情況下把水攪渾,問道:“可是瑞克主人,那個王子看起來很普通,為什麼不以他為目標呢?”
“第一,我相信你有實力干掉金妮。第二,哼!”瑭雷又是一聲冷哼,道:“這幫老油條老奸巨猾,肯定會想到我有同伙,一定會注意保護凱西利亞。
“反而是金妮實力超卓,應該是她保護別人才對。當然了,最好一切平安,用不到你來幫我殺人。”
“好的!淑娜明白了。”女精靈緊張地回答道,她的粉面緊繃著,掌心全是汗水,立刻開始尋找合適的狙擊點,卻見瑭雷翻出一身黑袍穿在身上。
“瑞克主人,您……您有多大的把握?”
“說實話,我一點把握也沒有,那個巴格特的感覺極為敏銳,即使打開隱身結界,我也沒有把握騙過他的感知。”
想起船上那一幕,瑭雷不禁心中打鼓,不過奇怪的是,獅心騎士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盯著人魚少女,反而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倒讓他有機可乘。
戴上守密者面具,瑭雷把面容調整成參加龍祭司大會時的樣子,穿戴整齊,輕手輕腳地溜下大樹,樹影婆娑,發出“沙沙”輕響,掩蓋住微不可察的足音。
頭套遮得嚴嚴實實,他按了按隱形徽章,輕輕拔出兩柄長劍,又將劍鞘收進戒指之中,關鍵時刻,身上多出一點零碎都有可能要人老命。
深吸一口氣後,瑭雷穩了穩自己的情緒,一探手,又從虛空戒指中掏出真理魔盒,放在口袋中。
這時,飽受欺凌的人魚少女,已經被熔巖魔導士定在半空中,只剩魚尾無力地掙扎著,柔和的晨光也不能讓她感到絲毫的溫暖,憔悴的面容上滿是悲憤的神情。
金妮擁有傳心的神術,是眾人中唯一能夠和人魚少女交談的人,她站在水缸前,輕輕撫摸著人魚的光滑肌膚,得意地傳訊道:“本來,你的奪心咒仍然沒有解除,作為和黑龍族締結盟約的我,可是隨心所欲……”
她的纖手就好像蜥蜴的長舌,在人魚的身上逐寸逐分的舔舐著,人魚徒勞的躲避著,卻挑起獵食者的興趣。
長舌蜥蜴爬過細膩的小腹和柔軟的腰肢,忽然用力一捏,人魚少女叫不出聲,兩行清淚頓時奪眶而出。
金妮仿佛根本沒有看到人魚少女痛恨的眼神,悠然傳訊道:“可是我不喜歡這樣做,那樣會讓人失去樂趣。唉!真可惜,他們來得實在太快了,我還沒玩夠呢!”
見她用力揉捏著人魚少女,凱西利亞的眼珠子都快掉了出來,直勾勾地盯著人魚痛苦的雙眸,那雙憔悴的眼眸淚光晶瑩,讓他完全忘記了一個王子應有的風度,恨不能立刻貼上去輕憐蜜愛。
一想到面前的美人魚即將落在自己的手裡,王子殿下就開始止不住的激動,正當他亦步亦趨的走向水缸之際,忽然感到脖子根上一涼,緊跟著,聽到一陣驚呼,可即便是這驚呼聲,也壓不住耳畔那冰冷的聲音:“不要亂動,我拿劍的手並不穩。”
空間一陣扭曲,很快現出一個渾身裹在黑袍中的身影。
這個蒙面人雙目中射出絲絲寒意,雙手中各持一劍,一柄金燦燦的寶劍架在王子的肩頭,劍身上散發著熾熱,烤得他肌膚生疼,蒙蒙白光晃得王子殿下雙目難睜,另一柄款式獨特的寬刃劍,則橫在金妮公主雪嫩的咽喉前。
“是你?陰影之王麥爾斯!你不是死了麼?”韋恩頓時大驚失色的高呼道,金妮的臉也是“唰”的一下子變得煞白。
雖然他們沒有參加那場恐怖的拍賣,可是坊間傳聞,已將當時的狀況描述的很清晰,而面前之人更是和傳聞中一般無二。
瑭雷非常慶幸,在城主府閒居的時候,曾經為了嚇唬莉莉而置辦了這麼一身行頭,沒想到這時派上了用場,再加上隱形徽章,這兩人又怎麼可能不感到震驚?
瑭雷故作深沉地道:“一切陰影覆蓋之處,皆受麥爾斯的掌控,陰影中的王者,又怎麼可能倒在背後刺來的利刃之下?”他努力控制著喉嚨,發出老邁的聲音,反正那天他們都不在場,誰也無法分辨影王的嗓音。
見到影王麥爾斯中招的人很多,但是見到他氣絕身亡,然後被黑龍取走頭顱的,卻只有瑭雷和審判之劍二人而已。
更加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辛比亞的泰爾戈登找遍全場,都沒能找到影王的屍首,麥爾斯的生死對外人來說,也成為一個謎團,而此事金妮和韋恩卻知之甚詳。
金妮的身體很明顯的瑟瑟發抖,道:“不可能!不可能!母神在上!不但黑龍一族,連提爾都說你已經死掉了!”
人魚公主就是影王之女的事情,她當然清楚,沒想到眼前報還得快,正在欺負女兒,老爹就找上門來。
瑭雷和她想到了一處,見裝腔作勢的效果一片斐然,頓時一挑劍尖,碰了碰她的咽喉,陰森森地道:“凌辱我的女兒,你的膽量不小嘛!提爾算什麼東西?手下敗將而已!黑龍又怎麼樣?我還不是想殺就殺!”
這完全是信口雌黃,不過效果奇佳,話語間的森森殺意和強大的自信,一下子鎮住眾人,他的眼光在眾人臉上來回掃視,看得韋恩面色數變,艾爾伯特陰晴不定。
“麥爾斯閣下,請您放開高貴的金妮公主,您的對手應該是我!”巴格特見尊貴的公主命懸人手,忍不住“鏘啷”一聲拔出佩劍,正視著劍尖,低頭道:“為了騎士的榮譽,我向您挑戰,請您和我決斗吧!”
“這時候決斗?他的腦袋是被驢子踢了麼?”瑭雷心中大罵,差點氣悶過去。他恨不能現在就給金妮兩巴掌,光是能夠克制住自己已經不易。
“我拒絕。”他定了定神,低沉著嗓音道,手才一哆嗦,就嚇得凱西利亞一身冷汗直流。
巴格特勃然作色,雙目圓睜大吼道:“這是對騎士精神的侮辱!難道您認為我沒有挑戰您的資格嗎?”
決斗的要求被人拒絕是一件莫大的侮辱,對他這樣的強者更是如此。
“我是殺手而不是騎士。決斗是一種愚蠢的行為,殺手從不和人正面戰斗。更何況,你也配談什麼騎士精神?”
瑭雷見一切盡在掌握,頓時一聲冷笑,慢吞吞地道:“按照騎士精神,我無辜的女兒被人欺侮,你這個高貴的騎士為什麼視而不見呢?”
無數道敵視的目光落在瑭雷身上,但他卻高昂著頭,橫眉冷對,一副勝券在握的沉穩態度。
“這……”巴格特頓時無言以對,不過瑭雷還真冤枉了他,如果不是因為看不過眼,他剛才不可能心神不寧,那樣一來,很難說會不會提前發現瑭雷的蹤跡。
“巴格特,不用說了,麥爾斯先生是絕對不敢跟你決斗的。”正在獅心騎士一陣發窘之際,金妮忽然恢復鎮定,道:“影王閣下是來營救他的愛女的,現在不會有心情討教你的武技。”
她小心翼翼地轉過頭來,瞄著眼前的劍尖,緩緩道:“尊貴的麥爾斯大師,這絕對是一場誤會,我們不知道這位尊貴的小姐就是您的女兒。
“韋恩大師發現人魚小姐時,她正孤零零地伏在礁石上面,昏迷不醒,說起來,我們對於營救這位小姐,還有一分功勞呢。
“當時所有人都認為,人魚小姐已經被您或者其他人帶走了,絕無在海面上昏迷不醒的可能,所以就……”
金妮面色平靜,娓娓道來,婉約的神態令人不由自主的產生一種信任感。
傳說中的陰影之王可是一個喜怒無常的人,說不定腦子一熱,就給她秀美的脖子上面來上一劍,在這種威脅之下,她還能保持如此平靜,就算是瑭雷也暗豎拇指。
金妮的話在情在理,韋恩聽得不住點頭,連忙附和道:“沒錯,尊敬的麥爾斯先生。如果知道這位尊貴的小姐就是您的女兒,我們絕不敢——”
“你已經做了!”瑭雷見事情向著既定的軌道發展,頓時用一聲厲喝,將韋恩的廢話打斷,冷哼道:“不過今天你們人多,這件事情,我們以後再算帳也不遲。現在就請艾爾伯特大師收回你的法術吧,不要玩花樣,那樣很危險。”
說罷,瑭雷斜眼看著面色不善的熔巖大魔導,艾爾伯特的手掌中散發出熾熱的氣息,弄得瑭雷一顆心怦怦直跳。
“既然可以避免兵戎相見,我也樂見其成,那麼,請您先放開王子殿下和金妮公主。我以大地母神夏尚緹聖殿騎士的名義起誓,您和您的女兒可以安全離去。”
“我非常願意相信您的誓言,只可惜……”瑭雷根本不買帳,又瞟了一下熔巖艾爾伯特,道:“只可惜您的誓言無法約束所有的人。”
韋恩似乎非常希望和平收場,可艾爾伯特卻不盡然,他鋼勾似的鼻子緊皺著,鷹隼般的目光在瑭雷身上來回掃視,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若不是考慮到對方是三大宗師中的陰影之王,說不定早已鋌而走險,打破這微妙的平衡。
瑭雷的嗓音低沉而平靜,可面罩下的臉龐上早已滲出涔涔冷汗,只能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聲帶。
他的心中也一直在打轉,那憑空約束人魚的魔法,看起來正是營救人質的不二法門,一柄不能動的寶劍,就算再怎麼鋒利也沒有用。
一旦手中沒了人質,就算是真正的影王在此,也絕不是四個絕世強者聯手之敵,所幸陰影之王威名赫赫,即使是大魔導士也不敢輕舉妄動。
見巴格特露出詢問的目光,艾爾伯特面色數變,最後略顯緊張的道:“我當然希望王子殿下平安歸來,不過就這麼放他們走人,似乎太窩囊了一點。”
殺手之王名震當世,他當然不可能不怕,不過既然仇已經結下,那也不怕再冒犯一次。
見眾人一言不發,艾爾伯特的目光一轉,輕撫著潔白的胡須,冷笑著望向瑭雷,道:“何況,這是不是陰影之王麥爾斯還不一定。
“我總覺得閣下和傳說中的影王略有不同,如果影王已經死了,不論是誰拿了他的隱形徽章,都可以裝神弄鬼,總要試一試才知道真偽。或者,把你的面罩揭開,也是個很好的選擇。”
在場諸人莫不為兩位王儲捏著把汗,人人都能感到瑭雷的怒意,那顫動著的利劍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刺穿人質的喉嚨。
瑭雷的心裡更不輕松,魔導士的法術隨時可能落在他的身上。
“哈哈哈哈——想揭下我的面罩,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能力!”這時候不能露出膽怯之意,瑭雷頓時一聲囂張的大笑,道:“竟然懷疑起我這把老骨頭來了?真是給臉不要臉!熔巖——哦不,似乎應該叫你小辣椒。”
聽到這個令人尷尬的暱稱,艾爾伯特頓時一楞。這可是個塵封的記憶,在他二十歲後,便再也沒人敢提,至今已經五十余年。
不給他琢磨的時間,瑭雷立刻道:“小辣椒,四十年前燭光城堡那場大火,是誰放的啊?
“還有,林特帝國宰相李斯特十五年前和某個人稱兄道弟,卻忽然暴斃在家中,又是怎麼回事?這兩件事雖然不是我接下的委托,可是殺手間的事情,別人不知道……哼哼哼哼!”
“你……你血口噴人!”聽他將這些當年哄傳天下的事情一件件抖出來,艾爾伯特臉色立變,汗水涔涔。
他萬沒想到,影王竟然破壞殺手界的金科玉律,洩漏委托人的消息,再難保持高傲的姿態。
抬頭看去,金妮、韋恩還有巴格特嚴峻的眼神,頓時匯集在他身上。
見到他們凝重的眼神,熔巖大魔導急忙分辯道:“他污蔑我!這些事情跟我沒有關系!”
卻聽瑭雷悠閒地道:“我也沒說是你呀!哦,我可不知道是誰,只是問問你罷了。殺手是不會洩漏雇主任何資訊的。”
李斯特的死對安姆來說自然毫無相干,但燭光城堡曾經是大陸第一商埠,那場熊熊大火讓安姆帝國一下子元氣大傷,幾十年都恢復不過來。
“麥爾斯先生和艾爾伯特閣下,我們不知道誰才真正值得信任。然而燭光城堡的事情,我會稟明我尊貴的父親,請他定奪,不過,這不是今天的重點。”金妮面沉似水,字斟句酌的道,好像頸項前根本沒有雪亮的劍鋒。
瑭雷頓時盛氣凌人地哼了一聲,卻也不置可否,一分不讓的迎向艾爾伯特燃燒著的目光。
殺手是一個古老的行業,而殺手公會手中,所掌握的各國權貴的罪證,更是浩如煙海,要是全都公諸於眾,必然在大陸上掀起軒然大波,因此,洩漏委托人的消息,正是殺手最大的忌諱。
瑭雷知道自己犯了不能觸犯的行規,殺手公會的聲譽在這一刻已經遭到褻瀆,即便他透露的是同行的資訊也一樣,想必不久之後,艾倫大陸上的金牌殺手們就會傾巢而出,獵殺陰影之王麥爾斯,而且是不死不休的結局。
可是……管他呢?瑭雷對於大陸上的陳年秘辛知之甚詳,隨口說出幾樣,配合影王的身分,足以鎮住眼前這四位絕世強者。
“正如金妮殿下所說,我們還是解決眼前的事情吧。咳咳!麥爾斯先生,您打算怎麼做呢?”韋恩見氣氛愈發凝重,連忙重重的咳嗽一聲。
瑭雷見他們不敢再提什麼驗明正身的事情,不由得一陣得意,道:“這好辦,解開束縛我女兒的魔咒,他們兩個跟我走,到了安全的地方,我自然會還他們自由。”
“絕對不行!”
幾個聲音幾乎同時道。
瑭雷頓時瞪起雙眼,老氣橫秋地道:“廢話少說!陰影中的王者又不像某個人那麼無恥,我這個人向來不和別人談條件。
“難道你們信不過我麥爾斯的信譽?或者,你們仍在懷疑我的身分?”說罷頂了一下那柄受過光明祝福的大劍,駭得王子殿下臉色發黑,連打哆嗦。
韋恩聞言氣得牙根癢癢。
見他們大眼瞪小眼的說不出話,瑭雷不禁冷笑道:“艾爾伯特,辣椒魔導士,還不收回你的魔力,難道說,你仍然對我乖女兒的魚鱗念念不忘?”
熔巖魔導士頓時一怔,剛要說話,忽聽金妮冷哼道:“麥爾斯閣下,您又有什麼可神氣的呢?我們固然是您的人質,可是,如果您傷害了王子殿下還有我,您的女兒難道就會平安無事麼?”
“你們沒有跟我談條件的資格,就是暴風塔洛斯在此,我若是一意逃生,你們也別想將我攔下。只要我不死,哼哼!”
瑭雷一聲蒼涼的低笑,道:“我倒要看看,誰敢動我乖女兒的一根寒毛。今後他永遠也別想睡得安穩!”
瑭雷的話越說越快,到最後好似連珠炮般一聲暴喝,韋恩為他氣勢所懾,竟不由自主的連連倒退。
瑭雷的耐心漸失,他扮成影王的樣子,本有一個極大的破綻,若被對方想起來,一切全完了,想到此處,他一抖雙劍,嚇得凱西利亞和金妮都跟著倒退。
艾爾伯特見他目中爆出鋒利而狠毒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心中一顫,神為之奪,招手解開栓住人魚少女的魔力。
美人魚雖然一句話都聽不懂,仍然懂得手忙腳亂的竄出魚缸,剎那間一陣光芒閃耀,魚鰭變作修長的雙腿,讓人心馳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