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宴會的朱麗女士容光煥發,與昨日相比,判若兩人。
這一次是豐盛的晚宴,而不是昨日城主府中那種可做舞場的酒會,無數的牛油大蠟將宴會照得纖毫必現,捧盤子的侍者川流不息,一道道美酒佳餚如流水般端上桌面。
不知道是有意安排還是無心,瑭雷又被安排到保羅、考納斯頓和梅耶爾等人一桌,克裡斯廷·卡珊、安傑麗娜還有依蘭娜等人則有多遠就安排多遠,席間自有萊德利和安科納等顯要作陪;倒是莉莉總被聖女克裡斯廷·卡珊帶在身邊,令人比較意外。
萊德利絕沒想到,這漂漂亮亮的小丫頭竟如此難纏,把他對依蘭娜滔滔不絕的進攻悉數擋架,氣得他臉色發青,可惜的是,這小小盧山達牧師連安科納的帳都不怎麼買,又有克裡斯廷·卡珊護佑,頓時令他無可奈何。
這意外之喜令瑭雷樂上眉梢,在酒席宴間意氣風發,向滿桌的珍饈美酒發動全面進攻,對梅耶爾的大呼小叫、捧中帶貶毫不在意。
保羅素知這個瑞克極其沉得住氣,有意添一把火,道:「今天安傑麗娜小姐透露了一個瑞克先生很有意思的愛好,大家猜得到嗎?」
此時酒宴方酣,眾人轟然應答,一時間眾說紛紜,貶損之詞頓時朝著瑭雷滾滾而去。
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耳不聞,瑭雷如海納百川、風捲殘雲般清理桌面,這些明捧暗貶之辭全當下酒小菜。
「這傢伙不打算要臉了?」保羅看得暗暗搖頭,只得揭開謎底道:「大家都猜錯了,瑞克先生最大的愛好,不是說笑話,也不是接近美女,而是——睡覺。」
「嘿!看來安傑麗娜昨天沒有趁機捅你一劍,真是個錯誤呀!」瑭雷斜眼瞟著保羅,心中怒道,若不是還要跟美食拚命,定要反唇相譏。
「哎呀呀,各位在聊什麼,這麼熱鬧啊?」不知何時,這轟然大笑已將宴會的主人朱麗女士引到桌旁:「我們能否榮幸的分享一下各位的快樂呢?」
梅耶爾怎肯放過這等機會?立刻跳上凳子,用他的大粗嗓門添油加醋的八卦了一把,頓時吸引了整個會場的注意力,然後才道:「我還以為瑞克先生最大的愛好就是編故事,原來遠不只如此。瑞克先生真是一個無時無刻都能給人驚喜的人物呀!」
「難道梅耶爾先生仍然認為我沒有可能反敗為勝,擊殺天空級劍士?」
見暫時沒有新菜登台,瑭雷的嘴巴終於得閒,立刻充滿火藥味的反戈一擊,說罷,將嘴上的牛油擦個乾淨。
「哎呀,說起來,昨天瑞克先生忽然間速度激增,我們都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呀!」朱麗沒想到一下子引出瑭雷的怒火,立刻引開話題道。
「那有什麼不清楚的!」考納斯頓立刻哼道:「不就是一個加速術嘛!」
「你他媽想了一天一夜,能不清楚?」瑭雷心中暗罵,不過這時無從抵賴,只能點頭為意。
「難道您還是一位魔法師?」朱麗立即驚呼道,艾倫大陸魔法師的數量遠少於武者,因此對於魔法師人們更多了一分尊重。
「嘿!你說對了,但是我不能承認。」瑭雷心中暗笑。
考納斯頓則滔滔不絕的解釋起法術瞬發和默發的原理,用以闡明瑭雷絕不是靠自己的本領發動法術,末了才道:「那麼瑞克先生,您是怎樣啟動加速魔法的呢?」
「這個問題不回答能憋死你!讓你們見識見識!」見諸人一面裝做寫意的樣子漠不關心,一面全都支起耳朵,瑭雷非常解恨的想道。
受了一晚上的冷嘲熱諷,要說不生氣肯定是謊言,這時有個大出風頭的機會擺在眼前,他也沒有多想,當即起身,伸手入懷,掏出掛在心口的月光女神項鏈說道:「就是靠這個小玩意。」
月光女神的心中有七顆星斗,這小巧而又精美絕倫的吊墜,酷似月女神的聖徽,放射出幽幽寒光,頓時引得少女們一片尖叫,那密銀打造的圓環之中,有七顆閃亮孤零零的小星星,不知有什麼力量,在浮空雙目的注視下循環飄動,彷彿處身另一個奇異的空間。
有無數惡狼的眼中爍爍放光,連保羅這等強者和科爾、華萊士這種巨富也不例外,艾德雷的眼珠子差點掉到地上;萊德利這時顯示出多年來的修養,騰的一聲站起身來,又硬生生坐回椅中。
「又一個……瑞克你這壞蛋,有這麼好的魔法裝備,竟然一直隱瞞!這是神器嗎?」安傑麗娜跺著腳道,她搜過瑭雷的身,只是沒有去撫摸人家胸前的習慣,因此才有漏網之魚。
她和依蘭娜無話不談,當然知道瑭雷憑借「法迪嘉的搖籃」才拼掉兩個天空級劍士,那麼此時他再拿出一個神器,也就不足為奇。
「不不不,並不是所有附帶神力的魔法裝備,都稱得上神器。」瑭雷連忙否認。
他忽然感到一陣後悔,錢財不可露白乃是古訓,怎麼一衝動就忘了呢?不過後悔也沒有用,他當即四平八穩的道:「這月光女神項鏈只是好看一點罷了,沒什麼特別之處。」
「不可能!我不信!」艾德雷的雙眼已經完全變成血紅色,跳起如桌子那般高度,大吼著道:「拿過來,我要好好鑒定一下!」
「你們比鯊魚都狠,告訴你們,那還是我的嗎?」瑭雷很想放聲大笑,擠著眼睛說道:「唉,今天似乎有人賭咒發誓,說什麼來的?」
他並不認為艾德雷能鑒定出什麼,否則的話也不會等到今天,追根溯源,鑒定術應該屬於煉金術的分支,論起煉金術,艾德雷比起安德烈頗有不如,連安德烈都沒轍,艾德雷自然也是沒戲。
「這……這似乎應該是月光神教的聖物吧?」保羅見這不要臉的瑞克剎那間出盡風頭,立刻挑釁道。
席間也有蘇倫的牧師,聞言頓時醒悟,紛紛站起身來。
「如果是月光神教的聖物,那麼教典之中應該有所記載吧?」瑭雷不慌不忙的道:「為了這個吊墜,我查遍了月光神教的典籍,可惜什麼也沒找到呀。」
他說的是事實,因為查閱典籍的是安德烈,如果是他自己的話反而很可能出錯。
「你這是強詞奪理。」一個月光女神的牧師當即不忿的道:「誰都能看得出來,這吊墜是以月光女神聖徽為原型打造的,說不定是月光女神賜給神眷之子的聖物。你怎麼能據為己有!」
「夜安,神眷之子。」瑭雷並不著急,道:「我也沒說不是呀!可按貴教典籍記載,這浩瀚的月光都是月光女神賜給世人的聖物,難道,您也要把月光統統收繳?」
「你!」這個牧師氣得說不出話來,在他想來,這是典型的欺負老實人,要是此人拿的是光明教派的聖物,借他十八個膽子,他也絕不敢說出這種褻瀆的話來。
「知道什麼叫強詞奪理了吧?」瑭雷在心中偷笑。
不過出了氣後,他還是要講理:「從另一方面來說,也許有件東西曾經屬於您的祖先,那麼現在您見到它,就可以把它從別人手中搶走嗎?它就不能是您的祖先饋贈別人的?就不能是交易的產物?您怎麼能一上來就控訴別人是『據為己有』呢?
「還是說,您聆聽過神諭,蘇倫小姐指出了這聖物的所在,要您們取回?」
瑭雷那表情似是在說:「神都不著急,你著什麼急呀?」頓時將月神牧師說得啞口無言,坐在椅子上一陣喘氣。
這時克裡斯廷·卡珊忽然柔聲道:「瑞克先生有沒有興趣皈依我們光明教派?我覺得,如果去南方傳教的陣容中有您的話,效果一定很不錯呢!」
「十分榮幸的告訴您,沒有盧山達的佑護,我不可能走到今天。」瑭雷一邊說著,一邊拿出晨曦主神的日出徽章掛在胸前,一本正經的劃了一個日出之圓。
這枚陳舊的徽章由於年代久遠,已經褪得沒了顏色,在這珠光寶氣,人人穿戴得鮮艷耀眼的宴會大廳內獨樹一幟。
「您真是盧山達的信徒?」梅耶爾不敢置信的道。
「讚美盧山達的光輝。」瑭雷毫不含糊的道:「不然的話,我怎麼好意思在郎塞德大神殿,白吃白住那麼多天?」
宴會中頓時有數人臉色大變。
安科納、科爾等人連打眼色,目光閃爍;克裡斯廷·卡珊和莉莉一臉驚喜;依蘭娜臉色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無助的坐在桌畔,下意識的躲在人叢之後,逃避著瑭雷的目光,指尖輕顫,酥胸起伏。
安傑麗娜的眼中怒火熊熊,恨不能一劍劈了這個見異思遷的混帳!
依蘭娜自始至終也沒有得到和他單獨說話的機會,把一腔思念全都憋在心中,此刻越發讓她感到可憐。
可她翻過瑭雷的口袋,也知道人家擁有盧山達的聖徽,連借口都找不到,卻總是氣不過這傢伙在這個時候和晨曦聖女套近乎。
正在這時,她忽然發現依蘭娜已經神色如常,聲如蚊蚋的道:「我相信他。」
當然也有面色不變之人,保羅就是其中一個。他盯著瑭雷的胸口左看右看,看得瑭雷頗不自在,然後才道:「瑞克先生,您這聖徽的歷史價值很高呀!似乎有一百多年了吧?」
「豈止一百年?」瑭雷心中暗道。
由於被人擋住,他沒看到依蘭娜慘白的臉色,此刻興致正高,今天晚上被他們在言語上佔了很多便宜,瑭雷急欲快意恩仇,當即搖頭晃腦的道:「您的眼光高明!我的曾祖將它傳給我的祖父,我的祖父又傳給我的父親,我的父親又傳給我。」
說罷,瑭雷刻意一頓,扭頭望向保羅,笑咪咪的伸出雙手道:「怎麼?您也對它有興趣?」
保羅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是罵人的話,直到哄笑聲起才幡然醒悟,不禁勃然作色。
瑭雷見他氣得雙眉倒豎二目圓翻,知道效果已經達到,立刻說道:「開個玩笑,開個玩笑。」乾笑三聲,停在保羅耳中,比艾德雷的特殊音質還要刺耳。
「哎呀呀,瑞克先生真是太幽默了。」朱麗女士舉著高腳杯輕輕一抿,再次引開這激烈的話題道:「剛才瑞克先生稱呼月光女神蘇倫小姐?這個稱呼真是很別緻呀!」
「這是褻瀆!」氣急敗壞的月神牧師當即跳腳。
瑭雷此時恰好瞄到依蘭娜,即使已經平靜下來,她依舊萎靡不振,黯淡的神情,讓人忍不住立刻攬入懷中細心呵護。
他的心弦一顫,當即接口道:「月光女神和依蘭娜小姐一樣美麗,我怎麼可能說出褻瀆的話呢?」
夜深,夜涼。
參加晚宴的人很多,有幸參觀密寶的人卻只是個中翹楚,不過這次倒是沒人刁難瑭雷,讓他頗出意料之外。
走在總監府的庭院中,瑭雷任由夜風吹拂著面頰,怎麼也想不通,克裡斯廷·卡珊為什麼忽然對自己這麼看重,不過想到萊德利紫青的臉色,卻也感到一陣驕傲。
他哪知道人心同此,心懷鬼胎的人此刻全都在猜測:「是不是這個討厭的傢伙在聆聽神諭?」
月光女神項鏈,說來說去還是被艾德雷奪去了,一想到半身人即將受到接二連三的打擊,他就一陣好笑。
「瑞——克!」耳邊忽然傳來一個充滿怨念的聲音,本該清脆的音節,此刻好像從牙縫中磨出來的一樣。
「安傑麗娜,安傑麗娜,安傑麗娜——」他連忙打起艾德雷的腔調,卻被安傑麗娜打斷道:「娜娜已經快要急死了,萊德利和商業聯盟之間的勾當已經夠讓她煩心的了,你還……你還……」
「哎呀呀,我剛才不是已經……」瑭雷撓頭道,他也不是白癡,那白面王子耍的心機越多,暴露的越快。
依蘭娜與商盟漸成水火,萊德利在表面上就得做出厭惡商盟的樣子,可看得出來,沒有商業聯盟搗亂,依蘭娜根本得不到冬月的,所以萊德利又必須對其加以利用,才能抱得美人歸,因此暗地裡與之互相勾結。
反過來說,商業聯盟需要趕走依蘭娜,可如果她真的得到來自冬月王室實質上的,那商會又會陷入麻煩。所以這是一個微妙的平衡。
「算你有理!」安傑麗娜扭頭道,悄悄的,幽怨的看了他一眼,道:「那個克裡斯廷·卡珊,到底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瑭雷愕然道。
「她為什麼像蒼蠅見到臭雞蛋一樣,圍著你轉個不停?」
「現在圍著我轉的好像不是她耶?」瑭雷不住翻白眼道。
「你——你不是人!」安傑麗娜作勢欲打。
「嘿嘿,你說對了。」瑭雷心中暗笑。
說話間,朱麗已經招呼朋友們進入後堂,瑭雷甫一踏入此地,便感到一陣森寒,隱伏在暗處的魔法陷阱竟有六處之多,牆壁上掛著的盔甲,不過只是幌子,仔細看時擋在後面的箭孔隱約可見。
科爾等人左右觀賞著陳列在廳堂中的珍寶,不由得微見失望之色,那些瑪瑙、珊瑚、鑽石、翡翠一件件光芒耀眼,古董級的油畫均出自名家手筆,不過勞師動眾的來參觀這些東西,實在是小題大作。
「朋友們看夠了?」朱麗神態自若的微笑道:「看夠了我們就下去好了。」
說罷,也不見她有任何動作,一塊地面忽然緩緩移動,露出一條幽深的甬道,斜斜向下,直通地底。
「這個大廳中有很多陷阱,平常都是開啟的,我這收藏品可以稱得上無價之寶,大人們可不能怪我過於謹慎呀。」
「一些陷阱也不能算是謹——」梅耶爾的話音戛然而止,他走下甬道頓時驚得目瞪口呆,在他面前走動著的是一具具高大的魔像。
「神啊!」費爾南德斯雙腿一軟的驚呼道,魔像這種傳說中的殺戮機器,竟會出現在他的城中,而他卻一無所覺。
只有強大之極的元素法師才能製造出這些無生命、無情緒、不畏傷害和死亡的大傢伙,而且極難成功;這裡有四頭魔像,要是落在惡人的手裡,破壞力難以想像。
「還好,只是黏土魔像。」瑭雷喘了口氣道:「要是血屍魔像和鋼鐵魔像……」
「我怎麼可能用血屍魔像!」朱麗尷尬的笑道。
保羅則輕聲道:「瑞克先生還真是見多識廣呀!」
「那就請眾位跟我來吧。」朱麗行若無事的道:「這裡本是一個地下墓地,後來才被我改成寶庫。有四個魔像在,想來沒有什麼地方比這裡更安全了吧?」
見眾人面帶畏懼之色一個個裹足不前,瑭雷不禁心中好笑,這時跟緊朱麗才是正途,萬一這女人弄鬼,自然離她越近越主動,離得越遠,魔像揍起來越方便。
十餘人一言不發的走在狹長的甬道中,氣氛非常沉悶,還好通風做的不錯,又有兩排火把插在牆上,絲毫不覺昏暗,牆壁上刻滿複雜的花紋,搖曳的火光下,一幅幅抽像的圖案讓人倍感神秘。
來到兩扇大門之前,朱麗「嘎達」一聲把鎖打開,一個漆黑的空間緩緩展現在眾人眼前。
「騰」的一聲火光大亮,晃得人一陣眼花,再看時,這墓室改良的寶庫方圓千尺,四周空無一物,正中孤零零的擺著一副超過二十公尺的細長的無頭骨架。
驚訝之聲頓時此起彼伏,幾乎所有人都在交談著,熱烈的討論這是何種魔獸。
這副潔白的骨架雖然無頭,四隻修長的利爪分前後肢撐在身體兩側,關鍵的地方被木架拱起,前高後低,纖細的身軀自有一股昂然之態,作勢欲飛,宛若生前。
這絕不屬於任何已知的魔獸,體型這麼巨大的魔獸中,龍族沒有這麼瘦弱的胸骨,四肢比例和雙翼也完全對不上,比蒙巨獸比巨龍還要敦實,若是青足龍蛇,則應有十對大腳,九頭蛇更不可能,難道這是什麼不為人知的深淵生物?
「魔龍!那不會是魔龍吧?」
忽然有人驚呼道,頓時引起軒然大波,魔龍的蹤跡,在三百年前一直是人們議論的話題,沒想到今天浮出水面。
「瑞克先生,你要幹什麼?」朱麗正滿意於為眾人所帶來的刺激感,忽見一道人影撲向龍骨,頓時駭然變色道:「快停下,那裡有魔法陷阱!」
眾人的心神皆為奇異獸骨所懾,這才發覺有異。
一道火光頓時沖天而起,內外兩道光幕閃耀著出現在眾人眼前,赫然正是傳說中的魔法屏障,熊熊烈火在兩道屏障之間劇烈燃燒,吞吐的火舌只一閃,便將瑭雷吞噬其中。
魔法屏障是一個高級而不實用的魔法,因為它高級所以施展艱難,在單人的戰鬥中幾乎沒有機會用出手,而大規模作戰又可以忽略其作用。
當然,到了大魔導士的境界又是另外一個樣子,瞬發的魔法屏障,幾乎可以擋住劍聖外放的鬥氣,一牆之隔誰也別想過去,乃是保命絕招,能夠瞬間移動和瞬發魔法屏障的大魔導士,幾乎立於不敗之地。
沒想到,朱麗竟然安排了這樣離奇的魔法陷阱,來保護這奇異的獸骨。
依蘭娜嚇得臉色煞白,頭重腳輕,心中空蕩蕩的,忽然感到有人伸手扶持,扭頭看時,卻是晨曦聖女克裡斯廷·卡珊。
安傑麗娜拔出佩劍幾步上前,又劈又砍,魔法屏障紋絲不動,問道:「有沒有辦法讓這火焰停下?」
見克裡斯廷·卡珊也是一臉焦急,朱麗茫然道:「這機關是設計來防備盜賊的,怎麼會停下?第二層屏障裡面還有陷阱,幸好瑞……瑞克先生沒有撲進去,否則觸動機關,就算殺不死盜……闖入者,也會一把火毀掉這具骨骼。」
「不!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瑭雷撕心裂肺的吶喊聲忽然自烈火中傳出,遠遠的飄向地表,圈外之人各懷心事,臉色頓時各有不同。
「姐姐!」瑭雷的心中吶喊著,嗓音卻已乾涸,再難發出一聲。
他站在火焰之中,隔著內層的魔法屏障,不能置信的注視著龍骨上一道道斑駁的傷痕,心中頓時湧起一陣絕望的無力感。
雖然早就想到過老姐業已辭世的可能,如今出現在眼前卻絕難接受,遠看保存完好的龍骨上,其實有著數不清的裂痕,有的因為年深日久,更多的卻是刀劈斧鑿的痕跡,此刻,這一刀一劍彷彿全都劈在瑭雷心上。
數百年的日月一瞬間在眼前流過,瑭雷彷彿看到四姐在天空中翱翔的身姿,密雲布雨的風采,再看看這些傷痕,又好像能看到無數凶神惡煞高舉刀兵,面目猙獰……
太黑暗太殘酷,他不敢繼續想下去。此時哪怕能摸一摸龍骨也好啊!可惜被這該死的屏障擋住。
自見到龍骨起,隨行十餘人的每句話都砸在他的心上,他又恍若未聞。
瑭雷一拳拳砸著魔法屏障,頭一次恨自己無能,恨自己實力太弱,要是有足夠的能力,他現在就可以衝破屏障,撲到姐姐懷中……
要是有足夠的能力,他就不用等到老姐死後再流那無用的淚水,也許就能在那最關鍵的時刻,趕到姐姐跟前。
淚水轉眼即被烈焰蒸乾,避火珠的溫度漸高,令他心頭滾燙,他卻恍若未覺。此刻他腹中絞痛,心亂如麻,好不容易從雷帝斯那裡知道一點姐姐的音訊,沒想到,還沒前往林特帝國,就……
「人道入土為安,過一會倒要問一問姐姐的頭顱何在,至於這龍骨,更不能放在這裡當作玩物,任千人睬萬人看。」
他心中的恨怒無以復加,把朱麗罵了個狗血淋頭,若不是一息靈智尚存,他甚至要大開殺戒,瘋狂的毀滅所有人,再毀滅他自己。
「什麼?一把火焚燬?」他聽到朱麗的話不由得一愣,心中立刻開始詛咒。
魔法機關對他來說並不陌生,只是破解需要時間,這些人又絕不可能放任自己專心致志的拆除機關。
「怎麼辦?」解封卷軸還差兩天才能再度使用,硬來的話肯定不成。
把它買下來?這倒是個辦法,不過,且不說這肯定是無價之寶,那個朱麗富可敵國,又是商會的人,仍然不可行。
等這屏障一消失就撲進去收屍?還是不行,虛空戒指也有一定的作用範圍,孽龍身軀長大,一次收不過來,按朱麗的話說,剩下的就全都焚燬了!
「算了!過兩天俺老瑭還要回來的!」
他暗恨自己無能,只能過個三、五天再偷偷進來,好在這些魔像還不難解決。
烈火褪盡,魔法屏障也漸漸消隱,只剩下一眾人等巴巴的守候在周邊。見瑭雷滿面通紅的走出火場,自然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萊德利氣得眼冒金星,見這蟑螂人物連這麼大的火都燒不動,差點嘔血三升,當即越眾而出,義正詞嚴的大聲呵斥道:「瑞克先生!你也太過分了!你怎麼能——」
「我過分?」瑭雷語音平和,卻毫不客氣的將他打斷道:「艾德雷,告訴他們我是什麼人。朱麗女士,有沒有單獨的房間,我們談一談。」
「你不能和他去!」萊德利野蠻的道:「我看瑞克先生的精神似乎有些不正常。」
「你是說,這確實是魔龍?」緊張的艾德雷幾乎同時叫道,瑭雷此時此刻要他說出龍寶世家的事,他的腦海中立刻冒出這個想法。
「沒錯!」瑭雷平靜的道,只是嗓音中夾雜著徹骨的寒風。
也不知道是在回答誰,瑭雷看了朱麗一眼,邁步而行,人群自動雁翅排開,讓出一條去路。
現在的瑞克是可怕的,雙眼平視,目中無人,從他的身上似可以感受到無形的殺意。
此刻的瑭雷腦中充斥著報仇雪恨的念頭,幻想著蹂躪仇人時的痛快淋漓,嘴角不由得溢出一絲邪笑。
不管是誰,不管此事發生在多少年前,與此有關的人,他早已發下毒誓,斬盡殺絕!
朱麗看了看瑭雷,又看了看萊德利,似乎感到瑭雷不是在和她商量,猶豫片刻連忙跟上。
萊德利見狀急叫道:「朱麗女士,你不——」
瑭雷忽然回頭瞟了他一眼,刀鋒般的眼神頓時如抽刀斷水,將萊德利的廢話從中截斷。
艾德雷尖細的嗓音,同一時間飄飄搖搖的鑽進朱麗的耳中:「瑞克就是龍寶世家這一代的傳承者。」
保羅橫跨一步擋在萊德利的身前,可萊德利仍然抖個不停,似乎瑭雷那邪惡的笑容穿透了保羅,依舊嘲笑著他。
瑭雷輕蔑的轉過頭,忍不住一聲長嘯,穿雲裂石的嘯聲傳出甬道上達天聽,隱隱迴盪在眾人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