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記 第五卷 鬼莽大澤 第三章 三探深谷
    刀楓和祝余一路緩緩而行,祝余一直沒有說話,刀楓也就沉默著,心想祝余一定是還在為昨日死傷的修真者而內疚難過呢。雖然他與祝余認識也不過一個多月,可他覺得對祝余還是比較瞭解的,祝余雖然什麼時候都溫文爾雅處亂不驚,看起來十分堅強,可他內心似乎藏著很多的事情不願吐露,這從他偶爾不經意流露的憂鬱的眼神中就能看出來。

    兩人一直行到後山一座高崖之上。月正當空,祝余在一塊巨石上坐了下來,仰頭看著星空。良久之後,他輕歎一聲,說道:「大哥,你說這天上繁星究竟是什麼?那上邊會有人住麼?」

    刀楓微微一愣,不知祝余為何突然問起這個問題,他說道:「不知道星星之上會不會有人,但傳說中嫦娥仙子不是就住在月亮之上嗎?呵呵,等以後有空了,我們幾個一起往高空飛,不知能否真的飛到月亮之上。」

    祝余說道:「以前我試過……」

    刀楓詫異道:「你試過?那結果怎樣?」

    祝余搖頭道:「越往高飛,空中罡風越猛,到後來直如很多絕頂高手同時出手攻擊於你,我沒辦法再往上飛。」頓了頓,又說道:「說來也不怕大哥你笑話,那是在兩年前我剛十八歲的時候。有天我做了個奇怪的夢,夢到我飛到了月亮上邊,那上邊很美,有一座美輪美奐的白色宮殿,殿外有個女子一直在哭泣。當時我就覺得那個女子十分的熟悉,就像……像我曾經深深喜歡過的人。醒來之後我就不顧一切往月亮飛去,可惜我試了幾次都沒有辦法上去。」

    聽了這番話,刀楓微笑道:「小余,原來你有過喜歡的女子啊,是誰?是玄鳥柔仙子,還是你師妹姜姝?哦,是姜姝吧,我記得第一次在赫奇城中見到你們的時候,雜耍團的老頭說你是赫奇城主的孫女婿。」

    祝余也笑了笑,說道:「大哥你就別取笑我了,我說的都是真的。當我在夢中見到那個女子的時候,雖然沒法看清她的樣子,但我卻覺得我認識她,而且是我害她那麼傷心難過……還有,我腦海中時常會飄浮出一些奇怪的場景,很多無辜的人身首異處,而我又一直覺得這樣的慘象是我一手造成的。那些人的慘呼和哀號讓我永遠無法忘記,昨日幽都山那麼多的修真者隕命,讓我想起了以前的破碎的記憶中的慘象,而昨日的事情也都……都是我的責任,是我害了他們。」說到最後,他神色之間已是十分的傷心愧疚。

    刀楓歎了口氣,心想祝余對昨日的事情終究還是無法釋懷,於是輕聲說道:「小余,我知道你性子執拗,雖然看起來並非如此。也許大哥的話你認為不對也聽不進去,可我要告訴你,大幽國闖出幽冥,這不是你造成的,修真者聯合起來對付大幽國這是理所當然的。有拚鬥就會有死傷,雖然他們死得很慘,可這終究也算對得起自己掌握的力量,對得起那些受他們保護的平民。你再轉念想想,人壽最多不過兩千,對犧牲的人來說,恐怕他們也大都認為這樣轟轟烈烈的犧牲,比在兩千年天劫中喪命要好的多。」

    祝余說道:「你相信轉世輪迴的說法嗎?」

    刀楓想了想,說道:「要放在兩個月前我一定不信,可如今真的看到有從幽冥世界出來的魂魄,我不知道我是相信還是不信了。」

    祝余接著道:「我卻是十分相信的,我總覺得我前世定然做了什麼壞事,讓我喜歡的人傷心,讓許多無辜平民喪命,也讓今世的我無法忘記。」

    刀楓本待再勸說祝余兩句,可轉念想到自己經歷過多次的怪夢,那個夢中溫柔的名字叫做「小扇」的女子,那些似曾相識的模糊的感覺,難道都是自己的臆想,都是大腦憑空造出來欺騙自己的幻象嗎?想了半天,他才說道:「但,昨日的事情終究怪不得你,即便你前生做了壞事,難道要今世的你來接受懲罰嗎?那都是與你無關的,小余。」

    祝余沒有回答,依然靜靜坐著。刀楓枕著手臂躺在大石上,不再去談論幽都山之事,挑些各地的奇聞軼事跟祝余聊著,進而說到即將前去的不死國荒谷,祝余自從上次見過那個只聞其聲未見其人的高手之後,對此次荒谷之行有些擔憂。而刀楓倒還輕鬆的很,心想連土神、旱神那樣的高手對陣、神音鬥法都看過了,魔道魁首再厲害能厲害到哪兒去,憑著自己幾人的實力,打不過總能逃得了吧。

    兩人聊了整夜,直到天色大亮才回轉火神宮中,剛走到半路,只見紅孩兒風風火火的衝了過來,嚷道:「刀楓哥哥,你們兩個跑哪裡去了?我今天大早就開始找你們,怎麼都找不到。耽擱了這麼長時間,可要誤了前輩交代的事情了!」

    刀楓笑道:「就你小子最著急,我這不是回來了嗎?我們一起去叫桑姐姐他們。」

    紅孩兒急道:「他們早就準備好了,就等你和祝余哥哥了!」語氣中還有幾分埋怨的意思。

    刀楓說道:「你這紅孩兒,急脾氣不知何時能改得了,多像藍孩兒學習學習。」

    紅孩兒說道:「你怎知他不急?我說他倒比我還急呢,只不過他能忍得住,我稍微忍不住一點點而已嘛!」

    說話之間,三人走到昨日分手的大屋之前,美桑仙子等幾人都已經等在那裡了。紅孩兒又說道:「刀楓哥哥,我們帶阿成一起去吧,他特別喜歡四處遊歷的,這次去不死國是個好機會,把他一人丟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不好。」

    刀楓本有些擔心阿成,他修為不高,去了自保都難,不過想到自己身有小乾坤葫蘆,危急時刻只好再委屈阿成到葫蘆中去躲一躲了。於是點頭道:「那我們這就出發吧!」

    紅孩兒歡呼一聲,拉起阿成率先衝到了空中。

    刀楓、祝余等人也相繼起身,一行人風馳電掣向西南方飛去,天狗也跟在眾人身旁。

    一路無事,傍晚時分眾人就趕到了桂林巨樹所在的荒谷之外。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崑崙國四大門派的修真者在谷外聚集,與谷內的魔人對峙。峽谷內外到處都是飛來飛去的人影,此次眾人到來,這山谷倒清淨了許多。山谷上空晶玉門布下的大陣也早被上次的火山熔岩摧毀,谷口兩邊石壁上的黑白石蛛此刻也不見了蹤跡,不知是被魔人收了去還是躲回石壁裡去了。

    祝余怕谷中仍有魔人聚集,若還有上次匆匆露面即便離去的三殘那樣的高手在,他們就得小心行事了。雖然祝余也明白憑著己方八人的力量,對付以前谷中那些高手真是綽綽有餘,但臨行之前旱神交代過千萬莫要大意輕敵,因此眾人也沒有明目張膽向谷內闖,而是沿著地面悄無聲息的疾飛入谷。

    越往裡走,谷內的樹木越是巨大,刀楓第一次和葉觀銘、太極寶寶夜探此谷時就已經發現,不過當時三人被黑白石蛛攻擊,太極寶寶又被白色蛛絲纏住,慌亂之中誰也沒空細想谷中的古怪之處。此次又進深谷,刀楓想起谷內的實際長寬遠遠大於從谷上空看到的長寬,心中更加疑惑起來,暗想難道此谷內還有另一個神秘的幻陣,自己等人卻看不出來嗎?

    藍孩兒輕聲說道:「上次我們跟著刀楓哥哥到這荒谷中,本是為了找尋桂林八巨樹之中的異獸狌狌,哪知最後也未及找到狌狌,便起身北上,往軒轅國和崑崙國走了一遭。不知這裡是否真的有那異獸。」

    美桑應道:「上次我遇到八巨樹,他們沒有提過狌狌的事情。不過,那時他們說把太乙玄金鼎交給我就放心了,他們不必再受約束,可以隨處走動了。過了這麼些天,想必他們也早就不在此處了。」

    又往前行一會,已經快到了山谷的最裡端,眾人遠遠便看到了銅牆鐵壁般連在一起的八巨樹,樹的外圍依舊是有許多閃著綠光的籐蔓纏繞,而樹周則一片狼藉,許多大石凌亂的堆著,四處都是厚厚的灰色積灰。不過魔人卻一個也不見,谷中靜悄悄的。

    美桑猛然想起上次自己離開的時候,谷中地面剛好噴出岩漿,當時那神秘高手用法力將岩漿束住,但魔人要的是太乙玄金鼎,一旦得到之後定不會再顧及岩漿,一旦岩漿灑落,那八巨樹豈不是遭殃?她心中焦急,急忙飛到巨樹之下,叫道:「大姐,你們還在這裡嗎?小妹來看你們了!」

    樹裡沒有應答之聲,美桑又叫了兩次,依舊沒有回答。

    刀楓說道:「桑姐姐,他們八位估計早就離去了,你不用擔心。」

    美桑搖頭道:「我總感覺他們還在這裡,不知為何不出聲回答。」

    話音剛落,便聽到一個男子的聲音說道:「哈哈,我早說小妹最近還會回來一次吧,你們還偏不信,這次被我說中了吧!」

    美桑聽到這聲音,高興地說道:「六哥,小妹回來了,你們快出來,我帶了幾個好朋友一起過來。」

    巨樹老六說道:「我們現下還不能出去,前幾日老猴子受了重傷,我們八個正幫他治傷呢,就快好了,你們等幾個時辰就行。」

    接著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來,正是八巨樹中的大姐,她說道:「小妹,諸位朋友,十分抱歉我們現在不能出去。老六,你莫要再分心了,耽誤了他的傷勢你可就後悔莫及了!」

    美桑聽了兩人的話,這才放心下來,說道:「大姐你們安然無恙我就放心了,我帶幾位好友先在谷中四處走走。」

    大姐沒有再回答。

    刀楓說道:「我們現在就按著旱神前輩的指示去找那件東西,還是乾脆等見過八巨樹他們之後再說?」

    祝余說道:「我看還是等等吧,聽巨樹前輩的話他們正在專心給某個人療傷,萬一我們不小心驚動了他們,那可如何是好。」

    刀楓點點頭,道:「那我們就等等吧,旱神前輩說得慎重,我們小心點好。」

    紅孩兒卻在嘟囔:「我還以為來了這裡能好好跟魔人打上一場呢,哪知連一個魔人的影子都不見,唉……」聽起來似乎十分失望。

    舞輕羅笑道:「紅孩兒,你忘記了桑姐姐說的了嗎?魔人有個極其厲害的高手,不說他有土神那般修為,即使那人像噎鳴神那麼厲害,抑或有冷紫晶那樣的身手,你能對付得了嗎?呵呵。」

    紅孩兒反駁道:「那可沒準,冷紫晶不是跟張真人一般厲害嘛!說不定我也能跟她打個平手呢!」

    藍孩兒噗哧笑了出聲,說道:「你就知說大話。」

    藍孩兒這一句話不打緊,頓時勾起了紅孩兒鬥嘴的癮頭,兩人即刻便滔滔不絕的「辯論」了起來。刀楓等人也不去勸說,微微一笑,逕自去談論別的事情。

    夜色愈來愈深,刀楓等人坐在一株大樹上休息,紅孩兒和藍孩兒卻仍舊爭論不休,還非拉著阿成和天狗小天當聽眾兼裁判,可憐的阿成瞌睡連天,卻又不敢勸說兩人,而小天則瞪著眼睛看著兩人,可明顯地,它的思緒早飄到別的地方去了。

    就這樣等了一夜,到第二日的凌晨,突然眾人感覺身周有真氣的波動,正要起身防備,只覺眼前綠光一閃,地上已經站著九個人。其中的八個長相相似,裝束也完全一樣,自然便是前次美桑仙子見過的桂林八巨樹。而另外那人則是一個身材單薄瘦瘦小小的青年男子,他身披一件褐色的披風,身著毛制長袍,面容清秀,一雙眼睛靈動以及,雖然他看起來面色不佳有幾分病態,但卻掩飾不住他好動的個性。

    看到刀楓幾人從樹上躍下,那青年男子眼珠一轉,嘿嘿笑道:「我道是誰來了,原來是你們幾個!」

    刀楓奇道:「你認識我們?」

    「當然認識!」青年男子說道,「刀楓,祝余,美桑仙子,……」他一口氣把眾人的名字都叫了出來,甚至連天狗的名字叫做小天他都知道。

    紅孩兒和阿成兩人都在苦思冥想,到底以前在哪裡見過此人。其餘人卻隱約猜到了此人的身份,刀楓微笑道:「我還以為你早就不在八位巨樹前輩這裡了,哪知竟然還在。」

    「你認識我?」這次輪到那青年男子驚奇了。

    刀楓說道:「當然認識,天下間能知曉世間所有人名字長相的,除了你還有誰呢?哈哈!」

    那青年男子訕笑道:「唉……,躲了這麼多年,沒想到還是聲名在外。」聽那語氣倒不知他是難過還是得意。

    此時人人都已經知道,此人就是前次刀楓前來找尋的異獸狌狌,只不過大家沒想到狌狌修行有成已經化為人的樣子。

    這是巨樹老六嚷道:「桑小妹,幾日不見,你功力居然大進,這是什麼緣故?你身邊的幾位朋友修為也很不錯啊!」

    美桑仙子對八巨樹也不隱瞞,便說自己在小乾坤葫蘆中修行過一年。老六抓抓腦袋,說道:「小乾坤葫蘆?怎麼聽著這麼耳熟啊!」

    青年男子說道:「你真笨吶,小乾坤葫蘆是什麼你都不知道!讓我告訴你,那是『天地乾坤三寶』之中排名第二的寶物。」

    老六恍然大悟。

    美桑仙子問道:「大姐,這位怎麼稱呼?」她指的是幻化成青年男子的異獸狌狌。

    巨樹大姐說道:「他名叫欽風,你們直接稱呼他的名字就可以了。」

    美桑仙子又說道:「那日我離去之後,谷中剛好有火山岩漿噴發,這幾日我一直很擔心,看到你們沒事我就放心了。剛才大姐你們在給欽風療傷,是何人傷他?」

    老六搶著說道:「還不是因為他愛逞能!」

    欽風說道:「胡說,要不是我,這谷內的樹木能保全嗎?說不定你們的本體八巨樹都被岩漿焚燬了呢。」

    美桑急忙問道:「怎麼回事?是不是那些魔道高手又為難你們了?」

    大姐緩緩說道:「欽風、老六,你們別爭。老六,這麼久的靜修難道還不能讓你心境平和一些嗎?我們八姐弟之中只有你性子最急,也最莽撞,以後可要多習些涵養的功夫。」老六自然不敢反駁大姐的話。大姐接著給美桑等人簡要說了一下事情的原委。

    原來那天美桑仙子拋出太乙玄金鼎,隨著祝余和張三豐離去之後。谷中的魔人也便紛紛離去,行色匆匆。當時八人身處本體大樹之中,因向來清心寡慾,所以自美桑離去之後便靜心修行,並未發覺谷內有熔岩噴發。而住在八巨樹環繞之中的狌狌欽風,則自那神秘高手說話伊始便注意著谷中動靜。

    谷中魔人全部離去之後,那本被束縛住的岩漿頓時散裂開來,從空中灑落。當時欽風見事態緊急,萬一熔岩衝到八巨樹之上,那麼與那八人真氣息息相關的巨樹本體必受重創。情急之下,欽風全力出手阻攔岩漿,可惜他沒有神秘高手那樣高深的法力,只能把手中寶物化成一個巨大的箍桶,勉強阻住熔岩四散。

    雖然地上已經再沒有熔岩繼續噴射,可那上空跌落的熔岩力量何等巨大,等八巨樹現身出手時,欽風已經被熔岩中蘊含的火性傷了。八巨樹修為均高過欽風,八人同時出手,各用寶物裹住欽風的法寶,束起熔岩急速南飛。荒谷往西南不遠既是南海,八人帶著巨大的熔岩火球飛到南海,把岩漿傾入海中,這才放心回轉。回來之後就一直幫助欽風醫治,只因八人同是木屬真氣,而欽風則是偏於金屬性的真氣,因此療起傷來十分費力,直到此刻方能醫好。

    刀楓等人聽完這些,對欽風極是欽佩,要知那千鈞一髮之際,若非欽風拚死抵擋片刻,只怕八巨樹所說的損傷要大的很,更難得的是欽風修為甚高,憑著法寶也能擋住熔岩。刀楓等人心想,要換作自己,只怕連那片刻都抵擋不了。

    欽風看到眾人的眼神,心中一陣得意。他忽然向天狗小天招招手,說道:「小天,既然有人給你改了名字,我也便這麼稱呼你吧,過來過來,這麼多年沒見,你還記得我嗎?」

    小天本在四處亂逛,聽到欽風的話,汪汪叫了幾聲,急速飛到欽風身前,抬頭看著欽風,眼中滿是疑惑。

    刀楓問道:「欽風,你——認識小天?」

    欽風說道:「當然認識了,當年我們可是至交好友,哪知時過境遷,它竟淪落到這般地步,不只往日的修為沒有了,連往日的事情也遺忘了,甚至都不認識我了,真是……真是……」真是什麼,他卻說不出來。他忽又抬頭說道:「你們怎麼跟小天在一起的?」

    刀楓便說出在金門山偶遇小天,從寒山怪僧手中搶過小天的經過。

    欽風歎道:「昔日威風八面,今日淪為人人可以欺負的可憐蟲,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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