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記 第五卷 鬼莽大澤 第一章 九鳳強良
    黃衣老人雖聽到琴音響起,知道那人已經出手,可是終究還是不太放心,於是通過寂滅鍾謹慎打出一道防禦之音,也如方才鬼簫一般,在眾修真者之前立下一道屏障。

    刀楓看到方才怪鼓之聲和琴音響起之後,空中沒有像剛才那樣的衝擊波紋,但心裡也知道這次的功力比前兩次要強的多。果然,在三方人馬中間猛地一聲悶響,緊接著爆出無數霹靂般的巨響,空氣中亮起一條條亮晶晶的閃電。但閃電卻似被外力束住,並沒有四處亂散。閃電越來越多,遠遠看去,空中現出一個百丈大的閃電圓球。

    誰也看得出來這閃電圓球蘊含了極大的能量,一旦爆裂開來,不知會有多大的威勢。

    紅孩兒說道:「前輩,現在琴音和怪鼓鼓聲僵持,如果我們將這閃電球推向大幽國一方,那豈不是……」

    黃衣老人說道:「大幽國兵士也都是生命,被土神所命才衝出幽冥,我們只要鬥過土神,讓其知難而退回轉幽冥即可,又何必多傷兵士呢?」

    刀楓聽到這話,心裡一震,暗道自己只想著殺盡大幽國之人,卻沒曾想他們也有生命,也是身不由己。他覺得自己對事有些太草率了,全然沒有想到尊重他人的生命。

    黃衣老人不願出手推動閃電球擊殺大幽國軍隊,但持鬼簫之人可就不這麼想了,此時正是良機,他豈能放過。只聽鬼簫驟響,閃電球被簫音撞擊,急速朝著大幽國的軍隊飛去。

    接著鬼簫吹奏出一組陰柔的音符,一股一股的黑光投入閃電球中,閃電球又變大了許多。閃電球威勢本就極大,再有鬼簫推波助瀾,一旦在大幽國軍隊中爆開,只怕有小半人眾都要魂飛魄散。

    怪鼓咚的又響了一聲,一團金光飛出,向閃電球撲去。

    刀楓看出了土神的意圖,他用怪鼓打出音波去攻擊閃電球,想讓其在未到己方人馬之前就爆開,這樣對己方的損傷也就小多了。

    但那閃電球有鬼簫、怪鼓和琴的三股力量蘊含其中,而且鬼簫發出的陰柔之力包裹在閃電球外圍,竟然化解了怪鼓打出的金光。

    眼看著閃電球離大幽國越來越近,刀楓等幾人卻覺得心裡有些異樣,他們知道只要這閃電球衝入敵陣之中,大幽國此次的衝出幽冥的計劃只怕就又是失敗了,可他們心裡卻覺得沉甸甸的,沒有一絲的高興。集合了鬼國和修真者的力量,有了鬼簫、寂滅鍾和神秘之琴三大法寶共鬥土神怪鼓,這才能佔了上風,這樣的圍攻,對土神又是否公平呢?

    黃衣老人輕歎一聲,心裡也覺得不是很舒服。

    正在這時,只見那閃電球突然反過來朝著鬼國人眾而來。滿空之人皆驚駭莫名,人人心想,難道這是土神之功嗎?如果真是這樣,那土神的修為也實在是太恐怖了。

    那閃電球去勢甚急,黃衣老人也沒料到變故至此又生,急忙揮出幾個陣法擊在寂滅鍾上,隨著寂滅鍾大響,綠紋向閃電球纏去,想要減慢閃電球的速度。鬼簫和那琴音也同時響起,鬼簫幽幽、琴音錚錚,都是陰柔之音,發出的兩股力量一左一右攻在閃電球之上。

    閃電球在陰柔音波的擠壓之下竟然越來越扁,直至變成一個巨大的光芒耀眼的圓盤,挾著風雷向鬼國軍隊而去,只不過在寂滅鐘的音波纏繞之下,速度比方才慢了不少。

    這次輪到怪鼓推波助瀾了,密集的鼓點擊出片片金光,像催促著閃電圓盤的前進。鬼簫奏出防禦之音,一道半透明黑牆出現在閃電圓盤之前,可剎那間就被圓盤穿過。鬼簫稍一停頓,又奏出防禦之音,這次空中一下出現三道屏障要攔住閃電圓盤。閃電圓盤勢如破竹,接連破開三道屏障。

    這時突聽到犁靈屍的聲音:「鬼國兵士聽令,速速向兩旁躲開!十王出手佈防御屏障以抵擋爆開的勁力!」

    呼啦一下,鬼國兵士急速閃向兩旁,空中頓時讓出一條數里寬的通道。接著在兩邊人眾之前光華閃耀,自是鬼國十王布下的防禦屏障。

    只見那閃電圓盤滾滾而前,不多時就到了大玄山前。一時間空中數十萬人都盯著那圓盤,眾人都想,圓盤觸到大玄山只怕就要炸開了。哪知閃電圓盤如一把利刃,將大玄山的山峰切成兩半,圓盤穿山而過,向著遠處去了。眾人看著大玄山左右兩半山峰,驚訝的不得了,過了良久才看到遠處的天空陡然亮了起來,近處的地面嗡嗡震顫,片刻之後才有悶響連珠不斷隱隱傳來。

    眾人總算鬆了一口氣。正想著幾大神音接下來該如何相鬥。空中突然現出一男一女兩個人影,那男子狂笑道:「哈哈哈哈,我道過了幾萬年你們能有點長進,哪知還是如此無恥,三人圍攻土神一人!」那女子則冷冰冰的說道:「我看不慣你們這些假仁假義的東西,今日我二人已決意相助土神。」男子又喝道:「怕死的就趕緊滾蛋,老子不想大開殺戒。」

    一道黃光閃過,這一男一女兩人旁邊出現一個長身玉立的青年男子。這男子行禮說道:「后土謝過二位方才出手相助,敢問二位是?」

    他這句話說得極響,人人都聽的很清楚。眾修真者一愣,萬萬想不到這個男子便是讓人聞風喪膽的土神。而剛才那閃電球突然反向,原來是這兩人從中作梗。

    刀楓和祝余聽玄丘老人說過萬年前后土出世之事,心中早就認為后土就是凶殘暴戾半人半獸的怪物,哪知竟是這樣一個年青男子。眾人不由得又仔細打量了一番后土和那一男一女。后土身材修長,身著土黃色戰甲,長長的黑髮箍在腦後,面容清秀極是英俊,乍看之下哪像一代豪傑,倒像是一個文弱的書生。而剛才出現的那個男子則身材魁梧,身上穿著一件像石片穿起的奇怪的紅色長袍,滿臉絡腮鬍子,面色黑紅,眼如銅鈴,一看就是個極其凶悍的人物。而那女子則面容冷峻,不見一絲血色,看她一眼都覺得心裡發冷。

    刀楓看到這三人模樣,突然覺得這三人十分的眼熟,似乎以前在哪裡見過。他疑惑的轉頭向祝余看去,正巧祝余也轉頭向刀楓看來,從他的表情來看,也如刀楓一般,對這三人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那神情凶悍的男子說道:「土神不必多禮,往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我二人自極北火陸之上的天櫃山而來,我叫強良,這位是我師妹,名字是九鳳。」

    一聽到天櫃山的名字,刀楓登時想起自己的星文劍來,孤煙仙子和「炎帝法卷」的「器物篇」都提到過,星文劍鑄成之後曾在北極天櫃山火眼中鍛燒百年。當時他心中就覺奇怪,他對大陸之上諸多山脈都很瞭解,卻從未聽說過天櫃山之名,當時也未多想,以為那是數萬年前的山名,現在早就改名兒了。這自稱是強良和九鳳的兩人說從天櫃山而來,卻又說天櫃山在什麼火陸之上,這可奇怪了。

    他忽然想起師父不久之前跟自己說過的話,於是向黃衣老人問道:「師父,火陸在哪裡?是不是就是北海外那個滿地岩漿流淌的大陸?」

    黃衣老人點點頭,緩緩說道:「為師後來知道那片大陸名字確實叫做火陸。」

    刀楓又道:「當日你說火陸之上住著兩個絕世的高人,是不是就是這兩人?」

    黃衣老人搖搖頭,道:「不知道,為師只知火陸之上有兩大高手,卻不知是否還有別人居住。」

    兩人在說話的時候,土神又說道:「二位修為之深,為我生平僅見,能得二位相助,我真是不勝歡喜。」

    九鳳神色冰冷不愛說話,所以又是強良開口:「你也不必謝我二人,我二人助你一統天下,將來你也需助我二人一臂之力。」不知是他避世太久不通人情世故,還是性格本就如此直爽,所以一開口就點明雙方不過是互相利用。

    土神見強良直話直說,心下也十分高興,說道:「多謝二位!」

    強良道:「要謝還得謝天雞地牛,若不是地牛胡來,我二人只怕也不會到這裡來。」

    天雞地牛之名只有極少數幾人知道,刀楓祝余等也是不知。舞輕羅卻想到了自己遇到過的金牛和銀雞,心想那不會就是天雞地牛吧。

    土神奇道:「天雞地牛?它們不是在『七彩雲天』的『紅塵殿』中嗎?與火陸相距不下數十萬里……」

    強良道:「紅塵殿一定是出了變故,天雞地牛互鬥,地牛眼中神光照到天櫃山,導致天櫃山沉淪,我二人也因此失了棲身之所。上天待我們如此刻薄,無論我們做什麼也都怨不得我們了!」

    他二人說話像故意似的說的十分大聲,滿空之人皆聽得清清楚楚。

    舞輕羅回想當日金牛銀雞相鬥,其間金牛確認眼中射出金光,投入黑暗之中。這麼說來當日自己所見果真是天雞地牛不假,可自己又怎會稀里糊塗跑到他們說的什麼七彩雲天的紅塵殿去呢?

    忽聽得空中一個縹緲的女子聲音響起,說道:「九鳳強良,你們難道忘記了當日的誓言嗎?」

    聽到這個聲音,九鳳、強良、土神詫異道:「旱神?」

    而紅孩兒和藍孩兒則脫口叫道:「前輩!」

    「旱神?」刀楓祝余等人簡直要暈了,怎麼又突然闖出一個旱神來。刀楓問道:「紅孩兒、藍孩兒,你們認識這位前輩?」

    紅孩兒說道:「這位前輩就是當年把我們從魔人手下救出,後來又把犬戎雙怪關在猿翼山的那位前輩!」

    聽他這麼一說,刀楓知道了,當時他沒有見過這位前輩的樣子,也沒有聽到這位前輩的聲音,所以沒有聽出來。突然他腦中靈光一現,叫道:「旱神?不會是當年助軒轅黃帝對付風伯和雨師的那位神女吧?」

    土神笑道:「方纔本神還在奇怪,是誰這麼大法力助鬼簫一臂之力,原來竟是舊識!」

    強良說道:「我二人在火眼中飽受煎熬,本也就願意就此守護下去,哪知上天對我們如此不公,把我們唯一棲身之地天櫃山也給沉到火眼中去了。我二人自也不必再顧及什麼的誓言。」

    旱神道:「你們自甘墮落,我也沒什麼話說,只怕有朝一日你二人就要後悔今日的決定了!」

    強良狂笑道:「後悔?哈哈哈哈,本神向來不知後悔為何物!當年我二人避世天櫃山不曾後悔,今日反出火陸也絕不會後悔!」

    旱神道:「土神,你是自己撤了空中的蛛絲網呢,還是我來代勞?」

    土神笑道:「怎敢勞動神女大駕,神女既然吩咐下來了,本神祇好照辦。」話音落下,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那遮住天空的「章莪黑鱗蛛絲網」悠忽收縮,捲成小小一團飛回到土神手中。

    己方激鬥許久,此時已經是夜半丑時,隨著蛛絲網的撤去,天空之中的烏雲也迅速退去,現出漫天星斗。

    旱神又說道:「后土,我和你也算是舊識,你可聽我一言?」

    土神說道:「神女請講!」

    旱神說道:「事情已經過去幾萬年了,不論當時孰是孰非,你都不該遷怒人界修真者,那些被你擒去的修真者……」

    土神說道:「這個倒請神女放心,本神雖然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可終究還不是倒行逆施之徒。」

    接下來兩人都不再說話,空中是死一般的沉寂。

    過了一會,鬼國軍隊緩緩向東北方飛去,不多時一片黑壓壓的人便消失在遠處。刀楓還正在詫異,鬼國軍隊怎的就此退走,耳中突聽到旱神的傳音:「你們帶修真者速離開此地,先退回湯燧城。」刀楓也不知道她說的你們還包括誰,心想旱神不知多久沒入世了,連流火國的國都幾萬年前就將名字改為「陽燧城」都不知曉,正要回話,卻聽得祝余說道:「那被黑甲人擒去的各派掌門怎麼辦?」

    旱神傳音道:「土神說話算話,不會為難他們,你等暫且退去,不久之後我會到湯燧城找你們。」

    刀楓和祝余齊聲應允,安排倖存的修真者向東南退去,而刀楓、祝余、黃衣老人眾高手則在最後撤離,土神、九鳳、強良冷冷看著鬼國軍隊和修真者退走,也未出手阻攔。

    眾修真者一路向東南而行,人人都心驚膽戰,覺得這一生之中所遇凶險之事再無超過今日的。更有些人想起落入陰靈血羅煞中隕命的同門師友,心下淒淒慘慘。

    刀楓等人一直殿後,生怕土神再度率兵襲來。看著在前邊密密麻麻的彩光,那是眾修真者賴以飛行的飛劍或者法寶發出的光芒,可光芒雖是耀眼,修真者卻是各個身心疲憊。祝余神情有些沮喪,歎了一聲,輕聲說道:「本來我想著集合各國修真高手,就算不能抵擋大幽國,也總不至於損失太大,可是,唉……此次去幽都山的修真者只怕有數千人喪命,這全都是我的錯。若不是我讓祖父遍邀各國高手前來此處,他們也不會……」

    刀楓詫異的看著祝余,說道:「小余,你怎麼會這麼想呢?大幽國出世,這並非少數幾個人就能承擔起來的責任,而要靠天下人共同來承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數,他們作為修真者,擁有比常人多得多的力量,就要為天下蒼生而承擔更多的責任,他們為了對抗厲鬼而死,這也算是一場功德。」其實他自己心裡又何嘗不為數千修真者的死而惋惜,可是他不想祝余因為此事而自怨自艾,因此才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祝余緩緩搖搖頭,神色幽暗,眼中淚光晶瑩閃爍,卻沒再說話。

    黃衣老人說道:「大幽國出世,正如之前巫山崖下黑水玄龍逸走,這都是數萬年前就注定的事情。凶神現世,本就會有人要犧牲性命,無論犧牲了什麼人、犧牲了多少人,這便是冥冥中定下的規則,這樣的責任本就不該由什麼人來承擔。即便有人承擔,那也是別人,因為今天的一切並不是你造成的。」

    紅孩兒說道:「是啊祝余哥哥,最先告訴你大幽國之事的是玄丘老人,這是關係蒼生的大事。若你當時隱住沒說,那才真的是不該呢。而且,聽土神及其手下的話語,土神之所以被打入幽冥,如今又氣勢洶洶重新入世,這一切都是旁人造成的,這不關你的事的。」說著又向黃衣老人說道:「前輩,你對上古之事很是熟悉,可否告訴我們土神的事情呢?」

    黃衣老人凝望遠處星空,一言不發,過了良久才輕歎一聲,說道:「那是幾萬年前的事情,我也記不清楚了——何況,我也不便說出這件事情,此時后土已經重出世間,不久之後你們自會知道前因後果。」語氣唏噓,像有無限感慨。

    一時之間誰也沒再開口,人人耳中聽到的都是呼呼的風聲和各種飛劍法寶破空的清嘯,天狗跟在眾人身側,抬頭看看這個,又轉頭看看那個,眼中一片疑惑,不知大家為何突然都神色嚴肅一言不發,片刻之後它又抬頭看到空中明月,不禁看得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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