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振大唐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一章 大唐之向
    隨著這句詩句的結束,室內陷入一片寂靜,三個人一時無言,嘟陷入了自己的意想之中。良久,玉卿歎息了一聲,繼續言道:「當時,我也不知自己是怎麼回得紫雲閣。回來後,便只覺四肢無力,心腦沉沉,難得有神智清明的時刻。而在清醒時刻,我心下細思:如今我年已三十有二,年長棠弟近有一倍,且又身侍過棠弟之父、之祖兩代!縱然是年方二八,縱然世間再有舊俗,此身卻又怎可再奉棠弟?!若真再存有此念,那不惟是癡心妄想,更會污了棠弟的聲名,降了棠弟的威望!」言語之間,玉卿的雙眼不禁珠淚輕悄而落,采蘋也感懷自身,面色不由,黯然,我的心中也不覺跟著有些彷徨起來。

    「如今,玉卿姐此病已是不起,我惟有三個要求,希望棠弟應承!」怔然片刻,玉卿一收淒色,肅容間再次重申前言。當此時刻,我對於玉卿,除了理解和疼惜之外,還有一絲負疚感,且更有一絲莫能名狀的感情在湧動,怎能不對她的要求敬聆靜聽,當下,我目注玉卿,輕輕地點了點頭。

    玉卿略思而言:「其一,楊玉環自認上未負於朝廷,下未負於家族,以媳侍翁,非玉環之罪,族榮族枯,無玉環之責。因而,自此而後,無論我是生是死,易玉卿這權宜之名不用也罷;其二,采蘋年長棠弟不過八歲,品高學博,姿美才優,若幽居於上陽宮中,實是暴殄天物!且其久慕棠弟才智,在此,請棠弟將其收入宮闈;其三,玉環乃不祥之身,若玉環身死之後,既不可與壽王葬於一處,也不能列入玄宗皇帝的泰陵之內,只請棠弟將玉環葬于歸真觀中,不知棠弟可能應允?」三事言明,玉卿,不,是玉環!玉環已氣喘咻咻,而她身後的江采蘋卻早已哭成了淚人似的。

    玉環所言之事,頭一件是她感懷自己的身世際遇,由心之言,頗合情理,我自無不允;第二件,卻讓我有點躊躇,誠然采蘋與玉環相比,既少了一層與我父壽王沒有夫妻情份上的瓜葛,又不似玉環那般,家族中有五楊那麼名聲昭著、影響深遠的人物,不論在朝堂還是在民間,關於江采蘋其人並沒有多少的傳言和影響。但她終究曾是玄宗皇帝的妃子,我縱是也有些傾心於她,可若是如此收納於她,在我心裡卻也終有些難以名狀的不自在;至於第三件事,對於我來說,倒也不是什麼難事。當即,我遲疑了一下,說道:「餘事我倒可以應允,只是這第二件麼,還須從長計議!」

    此語一出,采蘋固然黯然神傷,默無一語,而我心也有幾分無奈。玉環卻藉著她牽著我手的手,將身子一振,厲聲說道:「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玉環在宮中多年欺壓采蘋,如今將死之際,棠弟就不讓我一贖舊過,成就一樁功德?!而且,當今之世,父子相承,兄弟相接者,幾乎隨處可見!而由兩漢三國以來,帝王之家甚事沒有?臨及本朝,聖德如太宗,仁謙如高宗,賢明如玄宗,縱然是弟納兄婦、子承父妻、父幸子媳,如今棠弟只見天下頌其恩德,卻哪有世人詬罵、萬民鄙棄?棠弟,作為一代帝王,只要志在天下,意為萬民,勤於政務,僅是納一女之私,又當如何?玉環若非年已過高、若非身侍兩代,早已經自薦枕席,豈會幽幽而待,直至一病不起!」

    楊玉環這一番石破天驚的言論,著實把我震得一驚,在暗驚大唐豪放女之豪放之餘,心頭卻也有些意動起來。采蘋才色雙絕,說我不動心那是不可能的,而她既與我年齡只差八歲,又曾私心彼此傾慕已久,況已寡居了近二年,難道我忍心讓她從此幽居上陽宮,任由這絕世的紅顏暗暗凋零?!

    思忖之間,卻聞采蘋一聲驚呼,我急疾而視,原來玉環本已病弱的嬌體,在這一番情緒的波動之下,竟爾暈了過去。我連忙潛運內勁,幫著玉環撫穩氣血。采蘋雖依是默不作聲,但我可以感受到她目光中折射出來的幽怨和絕望,我心下不禁又是一軟。

    玉環悠悠而醒,思憶起適才的情況,邊試圖把嬌弱無力的纖手抽回去,邊氣息不寧地說道:「玉環既曾是陛下之父的妻子,又曾是陛下之祖的寵妃,陛下如此握手把腕,難道不怕玉環這行將就死之人污了陛下的聲名!」

    玉環這冷冰冰而又喘咻咻地話語,使我胸中一陣悶、苦,而采蘋那幽怨而又絕望的眼神也讓我心中一疼。無暇再權衡遲疑,我衝口說道:「玉環何必如此?我非草木,豈真無情?你所提的三件事,我全依就是!好了,現在不需要你再多操心了,你只管好好養病便是!」應允之後,我竟然出乎意料地沒有感到一絲的不自在,相反還覺得心裡一陣子的輕鬆。

    采蘋一聽此言,清麗的嬌顏上顯出一抹驚訝,不可置信地直視著我的雙眸,她秀美白膩的臉頰上兀自掛著兩滴殘淚。我知道,這前後的情緒有天壤之別,讓她一時之間難以消化或者相信我的承諾。我當即向采蘋堅定地點了點頭,肯定了我允諾。采蘋立時垂下了螓,竟有似如二八少女般的嬌羞。玉環目睹此景,強做一笑,微喘地說道:「我得能玉、成此事,也算是做了一樁功德……」言語中,久病身弱的她竟似再無牽掛地漸入夢鄉。

    我和采蘋單獨相對,只覺心頭百感交集,而經由我應允收納采蘋歸入宮闈之事後,采蘋好似變得容易害羞起來。只默默相對了片刻,采蘋便臉泛桃紅,遲疑了半天才嬌言輕吐:「玉環姐這一睡不知何時能醒,陛下凱旋甫歸,久別長安,當勤理久曠的政務,多陪陪可君、皎玉她們。這裡自有臣妾照料,陛下且請回吧!」

    聽著采蘋的軟語嬌音,我心下不覺一陣感歎,這個在我前世的歷史上,死於安史刀兵之亂的薄命紅顏,終於脫離了宿命,我口中卻故意說道:「什麼陛下、臣妾的,采蘋居在宮中已有些時日,想來當知在我後宮之中不論君臣的規矩!」玉環還在重病之中,我在言語之間,終是不願過分,一語調侃之後,我便在采蘋既是羞喜又帶薄嗔的目光中輕笑而去。

    收納采蘋之事,我雖不知該如何向可君她們開口,但在不到半天的時間內,我的十位妻妾卻已全部得知其中的詳情:當我回返兩儀殿秉理組事的空檔,按著平常的習慣,可君等人前往紫雲閣問候玉環的病情,我所應允玉環三件事的來龍去脈,也隨之由玉環之口,傳入我妻妾們的耳中。

    采蘋舉止高雅,談吐得體,既品貌清麗,又頗有文才,因此對於采蘋,眾女是欣賞和喜歡的。況且可君等幾位「老妻們」,自去年八月間的夜宴上,就已知我對采蘋頗有憐香之意,故而早有心理準備,基本上倒也沒有什麼不滿或者不快。

    只有頗識大體而又生性頑皮的,霞兒心有不甘,當著大婦可君及眾姐妹的面,她雖不敢表現出氣怨之態,卻仍俏唇微動,似乎在輕輕地嘟囔著什麼。

    一見之下,我連忙暗運內力,凝神而聽,頓時我知道,我前往探看玉卿時,霞兒的神情為什麼有些異樣:「我就知道這個色東西,一到玉卿、采蘋那裡,弄不巧就會藉著病重的因由,再給我添個新姐妹!」

    暗暗失笑之餘,我卻心泛煩憂:這一代美女楊玉環,我該如何安置?若說我把她如同采蘋一樣,納入後宮,不說先前玉環的兩個「若非」梗在那裡(若非年已過高、若非身侍兩代),就是霞兒,甚至可君、皎玉她們那裡,我也難以面對、啟齒!

    思忖之間,時刻關注著我的皎玉現了我的異樣,她連忙關切地輕聲問道:「棠郎,怎麼了?」皎玉滿是柔情的嬌語,卻讓我心頭一震,迎著她關切而微帶著羞意的眼眸,我心裡一暖,暗吁了一口氣:先不管了,一代美女楊玉環之於我,或許正如我以前所思——只是一個美麗而又不可觸及的夢而已,憐取眼前人才是真!我展顏一笑,手握著皎玉兒的柔荑,柔聲回道:「沒事!我是在想,我的皎玉兒何時才能少些羞澀之意?」一句話,使得皎玉臉泛紅暈,她美目漾著一抹喜悅,薄嗔地白了我一眼。

    是夜,我歇於可君皇后的承香殿。待得床闈戰事已靖,可君已在我懷中漸入夢中,而我卻了無睏意。想起日間玉環的形瘦神銷,復又想起皎玉日間的喜悅一瞟,我心中暗歎道:「唉,原來讓一個愛自己的人感到喜悅和幸福是這麼容易!但,玉環又豈是我該愛之人?」正在這意亂之間,突聞有碎步急跑之音,由遠及近地傳來,我心下一凜:宮闈之內,既無親衛、威衛、驍衛及侍者的阻止,此人必是宮中深得我信任的人;而深夜之中,惶然疾奔,且碎步凌亂,一定是位有急切之事的女子!

    一念及此,我心中一驚,立有所悟,頓時出了一身的冷汗,連忙起身著衣。任我再是動作輕柔,在我懷中枕臂而臥的可君終是一驚然而醒。她一邊幫我遞過束腰的玉帶,一邊妙目訝然地問道:「棠郎緣何中夜而起?」

    我一邊束腰,一連簡潔地回道:「玉環可能病情有變!」可君也著忙穿衣——玉環可是居於內宮,可君身為後宮之主,豈可不聞不問?穿戴妥當,我和可君方才舉步出殿,氣喘咻咻的采蘋也來到我的面前,證實了我的猜測。

    前往紫雲閣的路上,我心下驀地升起一陣惶恐之感:前者,因為我不明真相的一時猶豫而葬送了楊妍,如今,玉環不會就如楊妍那般地遽然而去吧?!對於今日上牛沒有及時地為玉環送服靈丹,我不由懊悔不已,在我的腦海裡,不覺現顯著當日楊妍在大同殿為我飲毒而斃的情景:一會兒,楊妍花容慘淡,深情而又淒然地望著我,眼眶中的淚水隱忍不住地滴滴滑落;一會兒,楊妍妙目浸血,圓睜直視,一瞬不眨地直對著我,空有兩行殘淚猶然滑下,卻再無一絲忍痛的呻吟,彷彿連同楊妍都在逼問我一般!

    更有楊妍強自忍泣所言的三幸和三不幸在我耳邊環繞:「其實妍姐一生有三大幸,有三大著不幸。一不幸,是我幼年喪父失母,無人勤加管教疼愛,致使我及長德行有虧;二不幸,是所嫁非人,所配的郎君體弱多病,我于歸未久,他便撒手西去;三不幸是,妍姐雖痛昨日之非,更痛只能回頭看,卻無法走回頭!一幸是,托玉環之福,我得以位至國夫人之尊,得近天顏,可說是享盡人間至福;二幸是,有幸得識大郎,使我真正感受到什麼是珍貴的真情;三幸卻是能如此而死!」

    耳邊回想起楊妍淒然自論的三幸與三不幸,更使我的心中難過難當。遊目四周,試圖轉懷移緒,心中卻不自禁地想到:「玉環的一生至今,遭遇可謂玄奇已極,她若捫心自問,卻不知又有什麼幸與不幸!」思亂緒煩之中,終抵至玉環暫居的紫雲閣。

    我心焦之下,先於可君與采蘋地奪門而入,逕自疾步玉環榻前。但見玉環的玉面更顯得慘白了,枯無血色的雙唇微微張開,細弱欲斷般地輕微喘息著,而在她的唇角邊,更有一絲殷紅的血跡,顯見玉環曾經吐血或者嗑血;一雙曾經撩動凡人心弦的妙目此時已然閉合,似乎只有長而翹的睫毛抖動,才顯出一絲淡淡地生氣。

    顧不上體味這一見之下的感受,我疾步上前將玉環攬在懷中,早已在路上握於右手萬應靈凡丹隨即納入玉環微張的小嘴之內。為之頂頜閉口之後,潛運先天真氣,通過相握的左手,柔緩地為玉環理氣順血。

    隨後而至的可君、采蘋目睹此景,自然知道輕重所繫,當下俱不敢稍加驚擾,兩人默默地呆立於一旁,只把兩雙緊張而關切的美目傾注在我和玉環的身上。

    也許用了二刻的時間,我感到玉環的生理機能漸漸由紊亂而歸於平和,心下不由一寬,知道玉環已無大礙,因久病而成疲的玉環很快就會清醒過來,憑著萬應靈丹的參造化之功,玉環以後只須慢慢調理,便可恢復健康了。遂輕輕地將玉環安於床榻之上。

    「玉環姐怎麼樣了?」可君與采蘋雖見玉環的臉上漸有紅潤之色,但心懸之下,仍情不自禁地同聲問道。我抹了抹額上漸干的冷汗,輕聲回道:「玉環料想已無大礙,大概稍加調理便可復元!」丹雖曰萬應,但也須病者本人相配合。所以我如此回答。

    答話之間,卻見玉環緩緩地睜,開了雙目,已隱有神采的雙眸中卻只包含著驚訝和惑然,並沒有多少因活著而應有的高興情緒在內,我不由心裡一沉。直至此刻,可君和采蘋才快步榻邊,關切地問詢玉環的狀況,而采蘋了便於玉環說話,更輕柔地讓玉環綺靠在自己的懷中。

    悉知自己獲救的經過以後,玉環的臉上一片釋然,目光在我和可君的臉上一掃,目光中含帶著一抹決然和一絲懷戀,這讓我心中大是不安,不知道玉環眼中的決然到底是什麼意思。卻見玉環輕輕地吁了口氣,閉目片刻,而後淡淡說道:「經此一劫,玉環已心如止水,勘破世情,可謂似生還死!待得殘軀康健,當重為太真,望陛下與娘娘給予以方便,使太真重回道門!」

    此言一出,我和可君、采蘋均是一驚,多年對玉環的關注,以及多年對歷史上四大美女的縈懷,使我相對於可君、采蘋,在心態上一時之間極不平穩。待有所問,卻見玉環素手相止,揚聲說道:「我意已決,大郎請勿再言!」

    采蘋眼見玉環如此決然,不禁悲聲說道:「玉環姐既為我安置出處,為何不姐妹相隨效而仿之?竟做出如此令我傷情的決定?」

    玉環微微一笑,緩緩說道:「我經過人世間的極榮,也感受過內心中的極苦,如今更歷了一番生死,姐姐確已勘破一切!依姐姐親身的閱歷『然於物質之外,忘形於時間之中。』難道不是我現在需要追求的嗎?捨此而外,你們認為有哪一種方式才能撫平我的心靈?」

    玉環的這一言如針見血,細細思索,不僅對於玉環本身而言,即是針對於我,也大有道理。這一句話真的戳穿我所有的想像,我心下不覺一陣頹然,而在此同時,我的心中卻也有種豁然輕鬆的感覺,或者真如玉環所言,不論對我還是對她,只有採取這一種方式,才能解脫和撫平大家的心靈。

    今天,是我西征回朝後的第一個大朝之日。

    在這次的朝會之上,我計劃展開一番意義重大的廷議。而自從西征歸來的路上,我就反覆思索過是否要進行這次廷議了,可以說我十分期待這次廷議的進行。是以,當大臣們在太極殿山呼萬歲已畢,文東武西地排列在朝堂兩邊之後,我立即開宗明義地拋出我的議題:

    「大唐立國之初,兵不過十萬之數,域不過太原之地,賴先祖聖主內修明政,外用精兵,終一統群雄割據之勢!如今雖則內佞已靖,外寇已平,大唐之地漸復盛世之相,外域之國群相臣服天朝之威,但經西域之事,朕深知天下無極,域外有域!若想大唐傲世永屹,不惟要政令清明,還要不斷地開拓視野——一如立國之初,不斷地開疆拓土!

    盛世之基在於民,強國之基在於軍,施德政以圖大治天下雖十分重要,納四方於一御,統一教而化萬民也重要十分!因此,朕以為,勤修明政之餘,四方國族但有不臣和失德之處,我大唐應該一律加以征討,並將其民其域納入大唐的版圖!諸卿以為如何?」

    此議一出,整個氣氛原本非常肅穆的太極殿,立時更為之一寂,旋即卻又沸揚起來。左相裴寬率先高聲奏道:「臣稟萬歲,此議萬萬不可!」

    接著,裴寬以一付憂急之態慌然出班,向我躬身一禮,慨然而言:「聖人有云『兵者凶也,非不得已而用之』,更有言『上者伐謀,中者伐交,下者伐兵』,是以『止戈』方才為『武』,而一將成名萬骨枯,『兵』者動,舉目何處無墳『丘』?除了兵凶戰危之外,軍餉糧草、衣甲兵械又添增多少開支?且論如今大唐元氣剛復,江山才由頹敗中顯出一點盛旺之相,縱然貞觀、開元般的盛世,大唐也未有這般鼓勵邊功,公然支持邊將滋事的舉措!陛下文通武備,才智之高原是臣等仰不可及,自非不辨其中的輕重,望陛下明察!」

    裴寬語調鏘鏗,一派凜然之色,陳希烈、周子諒等一干老臣紛紛隨出附議,太極殿上一時間,氣氛緊張起來。但作為始作俑者,我卻絲毫沒有捅馬蜂窩的感覺,對於大部分朝臣的這般反應,我早已預料到了。而我之所以在西征歸來後的第一次大朝會上,提出這麼易招反對的議題,就是為了更清楚的闡述我這個議題的優缺之處。

    即使我的這番提議在今天的廷會上通不過,但這別具一格的治世觀點,卻也由此在朝臣,乃至天下萬民的心目中佔有了一席之地,進而通過針對性的思索和對比,使我的臣民們形成一種強勢文化思維的雛形。如此一來,不僅日後這一舉措作為大唐的基本國策之一實行時,更易為大唐的臣民所接受,而且,也使我大漢民族在宋、明之後,失之以衡的仁恕忍思想,永遠保持在不失民族氣節的正常位置上!

    「裴相此言差矣!」我在思忖之中最沒有想到的是,頭一個出班支持我觀點的人竟是刑部尚書吉溫,「世事變遷,滄海桑田,世宇萬事萬物有幾是恆定不變的?假如現在請裴相換穿十歲之齡時的鞋,裴相自問,適足否?由小處說,現在普通的衣料若在聖人之時,不啻是最華美的衣料。

    往大處論,古往今來,歷朝各代,法規律令無不推陳出新,就如現在一般,比之玄宗朝論,朝廷所施行的賦稅法有沒有變?兵制有沒有變?」在吉溫的一連串問號迫壓下,裴寬一時間變得有些張口結舌。

    吉溫向裴寬微微一揖,再次繼續說道:「下官雖喻比失禮,然裴相當知,在世間的一切頒施需適於其時,處政理事決不能生搬硬套、墨守成規!聖人也有言『窮則變,變則通』者,正此謂也!」吉溫的這兩番話,倒讓許多朝臣連連點頭認同。我心中暗暗嘉許之餘,卻也知道,吉溫的這兩番話只能暫遏對方的士氣,憋人一時,決不能使人心服口服,不由拭目以待:這個吉溫還有多大的見識!

    當下,卻見吉溫他面容一正,向我躬身一拜,而後接著說道:「依下官細體陛下之言,真是別有一番感悟!誠如裴相之言,一動刀兵,不但開支錢糧軍械,而且將士必有傷亡。然,有弊則也有利,兵之於國,既可攻城略地,那麼這『城地』之中的人力和錢糧難道就不是一種收益嗎?難道,這城地之中就找不出遠勝過軍隊所損耗的價值了嗎?而依聖上所言,這種舉措僅針對不臣失德之國、之族,如此而論,此舉措一旦施行,既彰顯了大唐的天威,又開拓了大唐的疆域,還獲得了巨大財富,更安撫了黎庶、教化了天下萬民,何爾不為?!」

    此言一出,滿朝文武為之一靜!這是多麼鼓惑人心的語言啊,由吉溫的話中我更體察到殖民地的原始概念的雛形!好一個級的強盜邏輯,不過,我心裡真的很十分喜歡!

    遙想在我前世歷史上的近代百年滄桑,我更堅定了實施這一舉措的信念:歷史的規律既然一定需要殖民地概念的實體出現,為什麼不可以是我大唐雄霸天下?!而且,當今天下即便是與大唐同列強國的大食和法蘭克,不只在法令制度上遠不如我大唐完美,其國民的生存條件比之大唐也是惡劣了許多,更何況其它的蠻荒之國?而從某一角度來講,大唐統領天下,遍世殖民,只是在提高世間萬民的生存條件、學識的同時,獲取一些勞務費,形成大唐雄霸於世的強勢文化而已!

    然而大多數飽受近千年儒學影響的朝中大臣,絕不會認同這個深合我心的級強盜邏輯,吉溫話語一畢,不但陳希烈、周子諒一干老臣出言斥責,甚至連楊炎、高適等人也出班相駁吉溫最後那段違背儒家之仁的論調。漸漸,朝堂上的爭論已經偏離了我的議題,一時間,儒家仁恕之道的警句名言,盈耳不絕。

    既早知此事絕不是能一就而成的,我當然也談不上什麼失望。但,我自己對於這個議案的實施以及附之而來的商人地位問題,有著絕對的把握——我現在年不過十八,做為一代聲望甚隆的聖明帝王,若是在十年,二十年的努力之下,又有什麼事辦不成呢?

    思想間,我的腦海裡展現出一幅前世的世界地圖,我的唇邊不覺漾起一絲微笑:東瀛那些忘恩負義的東西已算解決完了,以後,先找個因頭,收拾那些在雄雞周圍叫囂著挑戰其耐性的可憐蛋們!然後……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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