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約定向大食軍隊動攻勢還有三天的時候,我所統率的西征五萬大軍已來到吐火羅地區邊緣,在骨咄國的東北一百餘里處。骨咄,又稱作珂咄羅,位於護沙河與噴赤河之間,在史國之南稍偏東方向的四百里處,其主城為庫羅勃。在吐火羅地區的諸國中,骨咄既是效忠大唐的國城之一,又是國土面積僅次於吐火羅、罽賓、柯達多支的「大國」。
依照昭武九姓國以及大唐西北安撫司的軍情稟報,如今,臣服於大食賊的吐火羅地區的十個城國,正在佯攻吐火羅、罽賓、帆延、骨咄、石汗那、解蘇、艷達等效忠大唐的國城。再前進一百里,就完全可能與大食賊或其爪牙接觸。兵進於此,也已算是隱隱與大食軍隊相接了。
因此,我傳令下去:葛邏祿騎軍就地隱蔽休歇;拔那汗騎軍於後三十里處警戒;二萬豹騎分由妁騎左、右郎將劉弘、林則玎各率一萬,掩蔽在葛邏祿騎軍的兩翼待命;薛裕王子、劉弘、林則玎等各部將領,一待安置好人馬,立即前往我所在的天山軍議事;而我自己則在玉霜、靈兒及李思成的護陪下,率領親衛與天山軍,往葛邏祿騎軍的休歇之所,與之會合。
我這麼分派,一是為了既有利於應付突狀況,又便於展開戰列陣形;二是為了無論是接戰,還是隱蔽休歇,我都可以有效地把葛邏祿騎軍控制在掌握之中。葛邏祿騎軍的戰力不是在西域排名第二嗎?既然我不能拒絕塔室利葉護的,好意」那也不能讓他太牽扯我的精力了,就把他當作一把不離左右、充作前鋒的刀好了!對於一個在歷史上對大唐懷有二心、致使大唐在兩大帝國的一次決戰中敗北、使得後世中亞五國完全脫離大唐帝國體系的國族,我怎麼能有太多顧惜呢?
在一處稀疏的山林中,塔室利葉護領著自己的親信部將麻拉乾罕迎接我的到來。禮見已畢,塔室利葉護這時才注意到,還有兩位花容月貌的女將英姿颯爽地護陪在我的身邊,他不禁兩眼一亮,透射出一絲貪婪的目光,旋即卻又目光一斂,佯作無事地顧左右而言。
因為我心中已把塔室利葉護列為是需要警惕的對象,所以我將塔室利葉護的神情一覽無遺。我心裡一動,卻也故作不知地吩咐李思成——將一行人馬就近駐紮。塔室利葉護自是不敢讓我在還有微寒的山林中,枯等大唐軍營的建成,塔室利葉護當下連忙將我請到自己的帳房中。
「哦,葉護原來是這麼喜好黑色?!」進得塔室利葉護的大帳,入目間,不論衣鋪座幾刀鞘箭桿,幾乎全是黑色,我不覺出聲問道。
同時,我心裡不由暗暗yy:怪不得這葛邏祿膽敢臨陣叛變,原來除了大食賊許下的地域重利外,他們還如此有志一同——都喜尚黑色。
塔室利葉護聞言一怔,卻在躊潞間喃喃不知所語。玉霜見狀輕輕說道:「葛邏祿本屬異姓突厥部落,世代原居於北方,跨僕固振水,包多怛嶺,與車鼻部接。黑為北方之色,因而葛邏祿各部的習俗例來重尚黑色。嚴格說來,葛邏祿與車鼻施部一樣,都是屬於黑姓突厥的血種!」好個冰雪聰明的丫頭,不但身具高的武藝,還如此博聞強記心思巧慧!
一聞玉霜的話語,我心中一動:突騎施之所以強大,是因為它與車鼻施、處木昆等部聯合創建了突騎施汗國,才得以稱雄於西域,成為大食東向擴張不可逾越的屏障!如今所謂突騎施雄風不在,由於黃、黑二姓之爭而勢力大減,實則是突騎施汗國分裂對立的原故,認真算來,這三個部族的各自的實力並沒有減損多少!突騎施與處木昆二部屬黃姓,車鼻施部則屬黑姓!
據我記憶中的歷史所載,及突騎施汗國分裂衰微,葛邏祿代之而興,先行通過旦邏斯戰役中的例戈,獲得了大食的支持,得以在兩河流域展勢力,繼而吞併了分裂了的突騎施汗國,才創建了一個強大的葛邏祿國。嗯,假如現在的葛邏祿捲入黃、黑二姓之爭,那麼,葛邏祿就會陷入實力相當的混戰中,豈不與突騎施、車鼻施、處木昆等部一樣,再無興起的希望!
思忖著,我心中不由一陣興奮。然而,我稍一追本求源地深思下去,卻不由心裡一歎,放棄了這個看似誘人的想法——它絕對不可行:一,作為一個在列強夾縫中生存的葛邏祿領,在現在這個階段,他只會想辦法讓周圍的強大勢力龍爭虎鬥,再向勝利者投靠,並在這個過程中,盡可能地為自己的國族謀得最大的利益,這是很顯然的邏輯,更不要說葛邏祿正樂得看突騎施分裂內鬥了。要知道,這也是葛邏祿歷代領所最精擅的招數:當東、西突厥時,葛邏祿常視其興衰,附叛不常,為的就是爭取最大的利益;
二,如今,葛邏祿憚忌非常的突騎施蘇祿已死,突騎施內部分裂;回紇初立國本,勢力不僅正在鞏固中,而且還遠未達到金山(阿爾泰山)以西以南;並世兩大強國——大唐與大食大戰在即。如此好的機遇放在眼前,如果在這個時候大唐與大食兩敗俱傷,而大唐的勢力由此退出西域的話,那麼西域這片土地基本上就是真空狀態了!此時,在西域戰力最高的葛邏祿,豈不是完全有能力統一西域,進而有了揚眉吐氣、縱橫天下的基礎?!
這些念頭在我心間雖是一一滑過,卻也不過是心念轉動間的事,當我微微失望地收拾起思緒,卻現塔室利葉護正佯作感激地望著玉霜,我心裡忍不住浮出一絲厭惡感。忍住心中的異樣,我面色和悅地讚道:「朕沒想到愛妃的見聞居然如此地廣博!」塔室利葉護聞言微微一凜,他雖不知玉霜的具體名位,但一得知眼前的女將竟是天可汗的嬪妃,以他的所圖之深,神情之間卻更是不敢稍露不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