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思忖罷,我一擺手示意吉備真備、籐原仲麻呂、大和長岡以及膳大丘免禮平身,我體諒地說道:「眼前而論,日本確實滿目瘡痍無力自保,大唐雖也確有許多事務函待處理,但日本百餘年以來的歲歲朝貢確實讓朕無法棄之不顧,因此,朕決定在回返大唐之前,應允你等所請——留一支兵馬協守日本!」我這一錘定音的承諾,讓本以為希望渺茫的日本君臣心中一振,不禁感激非常地望我一眼,再次激動地跪地拜道:
「多謝大唐天子的聖德!」
,我臉上顯出和悅的微笑,目光在,色然而喜的日本君臣面上一掃,接著說道:諸卿免禮!其實,朕之所以留軍駐守日本,完全是我天朝上國愛護蕃屬之舉「因此,籐原大納言所說的協防費,依朕看來,不提也罷!」言語間我暗暗向高,尚與令狐潮別有用意地注視了一下。
東瀛的大和朝廷在統一了本州島之後,曾多次向南朝政權遣使朝貢,並請求南朝政權授予它封號,非常地有自知之明。但自從它在大體上統一了東瀛諸島之後,卻有夜郎自大之妄,時時以大國而自居,在與隋朝或者我大唐的交往中,無論是遣隋使或者遣唐使,都自視甚高,根本就不承認自己的倭國是隋朝或者我大唐的臣屬之國。此時,我在兩國重臣的面前,直接在話語間明確日本的蕃屬地位,在顧及我所施的恩德及自己當前的國力下,吉備真備、籐原仲麻呂、大和長岡以及膳大丘無法反駁,只好默認不語。至於孝謙天皇,她早在私房之中向我稱臣了!
吉備真備、大和長岡以及膳大丘雖然被我的一句「天朝上國愛護蕃屬之舉」弄得有些鬱悶,但在聽我拒免協防費,曾在大唐學習多年、且正處在感恩戴德境地的他們,既在感情上親近大唐,又復思及目下國運艱辛,日後不論本國建設還是展,仰仗大唐帝國的地方頗多,連忙異口同聲地說道:「大唐惠我良多,如今又要代戎鄙國,鄙國豈可沒有心意表示?望陛下接受鄙國上下的一點心意!」
高尚與令狐潮既熟知我意圖清倭的想法,又得到我的暗示,他們雖不知道我確切的用意,卻也明白我是另有所目,絕不是真心拒絕日本人的謝意。高尚與令狐潮結識已早,又同是一種變通多智的品性,所以相處下來,兩人已有默契。
當下,兩人相視一眼,令狐潮開口說道:「陛下!陛下認為派軍遣將維護藩屬周全,是天朝愛惜臣屬的恩賜,又不是國與國之間的來往,是以,陛下堅持不能收取什麼所謂的協防費!而日本朝廷則認為我大唐天朝待之恩義非常,若沒有些孝敬禮土的做法,實是有違綱常,所以提出了支付協防費!認真而論,陛下與日本諸臣都是一片真心好意!」令狐潮的這一番話,先坐實了大唐和日本的君臣之份,而且他分析地也頗有道理。形勢所迫,深知日本需要仰我大唐鼻息的日本諸人,也只好點頭認可令狐潮的說法。
見我頗為認同地點頭,深入瞭解過日本各方面情況的高尚接著上前一步,躬身說道:「陛下既是堅持不欲收取什麼所謂的協防費,而日本君臣又要表示禮上的孝敬之意。
那麼,何不效仿我大唐所有屬地、屬國的做法——上貢!」高尚認為,我既然想要日本金銀以外的東西,當然可以理直氣壯地以上貢的名義徵取。對於高尚的頭腦我是佩服的,這一次他對我需要的揣摩雖然點偏差,但已經是難能可貴的了,而且日本上貢一旦成真,對於我的打算來說,只是多了些利處,並沒有一點不好的影響。聽聞高尚的話語,別的日本人尚在消化沉吟,思索著其中的利弊及以何物為貢,三十多歲的籐原仲麻呂卻驚喜萬分。
通過與隋朝、大唐一百四十餘年的交流,日本大量吸引移植了隋唐文化,雖已基本上完成了政體改草以及一些技術的引進。然而,即便日本農業達、礦業興起,甚至手工業生產也大為展,但幾乎在各個領域中依然頗為不如大唐,除了本國盛產的金、銀或可媲美大唐以外,也只有所造的紙張頗得大唐士人的認可了。原本為了促成唐軍留駐日本一事,日本朝廷只得以最有價值的金、銀來打動於我,許以代折所耗軍資及協防費,作為亞相的籐原仲麻呂可謂心疼至極,卻又無可奈何。如今,我拒受了金、銀代折的其中一項——協防費,他如何不喜?
為防夜長夢多再生變故,籐原仲麻呂立時說道:「鄙國迭受天朝恩惠,確該上禮朝貢!外臣聽說由遣唐使帶到天朝去的谷紙、麻紙,頗得天朝士人的喜愛,甚至連玄宗皇帝都很喜歡!而鄙國所產紙張,除了谷紙、麻紙以外,還更有斐紙、檀紙等品種,不若把鄙國的紙張作為上禮的貢品之一罷了!」這個鬼子側也知道節省,竟然想以成本不高的紙張作為貢品,而且不但沒有一點慚愧的意思,還以本國能產出這等高質量的紙張而頗為驕傲,真不愧是日本的「雅人貴族」!
「造紙始於東漢之蔡倫,時有網紙、麻紙;晉有子邑紙、以苔為之的側理紙;南北朝時期,紙已有多種,江南的繭紙、竹紙、楮皮紙,黔縣的凝霜紙,浙江的麥節稻肝紙,吳地的由拳紙,剡溪的小等月面松紋紙,可謂品種繁多,紙質優良!及至我大唐,紙張的品種分類更細,各有用途:有卵紙,亦名卵品,光滑如鏡面,筆至紙多退,非善書者不能用:又有利用樹皮製造最適於揮毫潑墨的宣紙、利於寫經傳法的硬黃紙,更有短白簾硬黃紙、粉蠟紙、布紙、籐角紙、苔紙、建中女兒青紙!另外,還出現了經過簡單再加工的紙,比如謝公十色箋、砑花水紋紙魚子箋等等數不勝數。難道我大唐還差缺紙張麼!」一直默不作言的高適,雖不知我之所圖,但眼見籐原仲麻呂如此下作自喜,不覺出語諷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