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輕送余寒,芽蕾初綻嫩綠。在料峭的晨光中,我攜民皎雪雙玉(皎玉和玉雪)、文若海、顏真卿和令狐潮等人,在一萬豹騎的護衛下,沒有讓百官相送,輕悄悄地出了長安。行至距離長安城十五里外官道邊的小樹林時,我和皎雪雙玉顏真卿、令狐潮五人,與文若海的大隊豹騎分走開來。一直駐守在天策府中的親衛隊黃字、宇字二團,已遵奉我的令諭恭候在小樹林裡。只不過,這二百名攻堅營的親衛已然一身商隊夥計的打扮。
我認為,此去江南,如果一路上想要瞭解大唐子民的真正生活狀況,就必須暗中體察才是,以免所經州府衙門文過飾非,只作表面上的文章。所以,我才決定帶同皎雪雙玉、顏真卿和令狐潮領著一眾夥計打扮的親衛,在大隊人馬之前先行。而機動性特強的一萬豹騎就當是訓練隊形隊列,我命令他們落後我們五十里地徐徐前進。
我所假扮的商隊也不是完全杜撰假冒的。這次出行江南,不論是設置織造局,還是分設新茶坊,我的目的就是使大唐民眾衣食無缺地富裕起來。為了真切地體察民情,合理地制定出利國益民的章程,我真的打算讓這支商隊名副其實一些,而我想經營的正是如今日益眾多的糧食販運!
「雲帆轉遼海,梗稻來東吳」、「吳門轉粟帛,泛海陵蓬萊」等詩句,反映出江淮地區的稻米經海路長途北運的事實,都證明了現在糧食的流通販運,已然打破了先前「千里不販傘」的局面。如今,戰亂初定,京師長安東、西兩市店肆林立,其中的糧食行米斗之價已達十三錢,而我在不久前,曾經轉戰的青、齊二州之間。米斗也不過才四錢,可見其中的利潤之厚!
而我之所以選擇作糧商,不僅僅因為「民以食為天」的重要性,還有三點原因:一,自開元以後,天下戶籍久不更造,丁口轉死、田畝貿易、貧富升降多有不實。我想就便瞭解土地兼併的情況;二,讓我至今思之心顫的楊妍,她所贈與我的產業中。在江南地區就有十二處田園莊院,而且都是為了免於過於招搖的化名產業。一直都是楊妍的管家裴仁打理,我所偽裝的身份完全可以做實;三,如今糧食北運,我們二百餘人既能名正言順地一道南下,又正可利利索索地空車而行。
當我們催動商隊前行的時候,我已經是富家公子的打扮,皎雪雙玉當然是我的妻妾。親衛隊黃字、宇字二團的團正柴可然和張思揚充作我的護院。我又令顏真卿作是我的管家,令狐潮當作是我的帳房先生,楊妍的管家裴仁則扮作我的老僕人,而服侍皎雪雙玉的丫鬟卻是雅麗、英麗兩姐妹。就這樣,我和皎雪雙玉、雅麗姐妹棄馬乘車,在眾人簇擁下向東南行進。
當初岑參等人論及經濟之道時,曾明確地提出在揚州、蘇州、相州和益州設置織造局。其中,益州的情況我已瞭如指掌,不用再空作往返;相州距離東北並不算遙遠。位於長安和范陽的中間;揚州和蘇州都在大唐的東南,兩州相隔不過天半的路途,所以我打算經商廬四州,過江寧,至蘇州;而後北上揚州;再由揚州穿行楚州,經徐、滑二州,直過黃河到達相州;最後經鄭州,過河南,回長安。
一路上的風景瑣事不提,非止一日,這天,堪堪天色將暗,我們一行來到了唐州城。唐州城本來是隸屬於河南道的,南陳至德以後,始割屬山南道,它是個相對落後的州城。
雖然經過接近一天的顛簸,我卻絲毫沒有感覺到勞累。安置好休寢的賓舍,我令顏真卿、柴可然和張思揚等好好地護衛有些倦乏的皎雪雙玉,自己領著精神不見萎頓的令狐潮,就要舉步上街體察民情。顏真卿、柴可然和張思揚三人雖知我武力舉世難匹,但也不敢大意,急忙請求我帶些隨從。我知他們是職責所在,也不想讓他們為難,便帶了一「伍」上街。
作為有前世經歷的我當然知道,無論在什麼時候,酒館茶舍是消息最靈便的地方。所以一出寓所的大門,一目之下,我直往最近的酒館走去,其餘六人連忙跟上。我雖然入唐十六年了,但「大唐豪放女」這個在我前世時,有些曖昧意味的詞彙,在給我的印象中,只不過是代表唐朝風氣開放,不似宋朝以後那麼呆板罷了。
而一路走來,因為慮及身在長安附近,深怕有曾經在長安見過我的臣民,把我認將出來,引起慌亂或者轟動,我一直沒有到酒肆坐過。如今離京既遠,我才一進入酒肆,我立即領會到這個「大唐豪放女」所代表的意思。
在這家名為「溫壚」的酒肆裡,不只「風吹柳花滿店香,吳姬壓酒喚客嘗」,還有「落日胡姬樓上飲,風吹簫管滿樓聞」。而且在這初春料峭時刻,她們竟然都穿著低抹胸的半襦裝!見及我們七人的到來,立時有兩位妙齡少女嬌滴滴地上前招呼。這兩位妙齡少女雖不是絕色的人物,卻也不是常常見到的庸俗脂粉,一個明眸雪膚,一個碧眼金,竟然是一中一洋!
看樣子,這個溫壚酒肆在唐州城是個很上檔次的地方,在潔淨雅致的屋面上,依著三面牆壁,以小屏風略略分隔了十餘個空間,既給人以擁有私密空間的感覺,又可以互相以言語交流。而在中間閃出一片大的空地上,有兩位青齡少女正在隨著琴聲而舞。
兩位妙齡的店小二,目及我儒雅俊逸的相貌,與英挺昂然的身姿,兩雙媚目漾起滴水似的嬌媚。作為整日迎來送往的她們,自然在一目之下分出了在我們七人當中,誰才是真正的管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