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火 第六卷 火在燒 第一章 弒君者?
    天空中斜掛著半輪慘白的殘月,顯露出沒有氣力的神情小,彷彿是因為衰弱不能移動,這才勉強在空中呆著似地。向人間散佈著一種黯淡而了無生氣的灰色微光。

    幻焰帝國當今的皇帝,比安奇,貝斯特在這個淒冷的冬夜,有些惆悵地獨立於寢宮的一座陽台上,心裡滿是感歎和唏噓。

    敗了!在大陸上近乎無敵的幻焰帝國軍隊在前線大敗!敗得不是什麼地方上的貴族私軍,而是實打實的皇族親衛隊!

    一個舊的神話就此湮滅,而北方血鷲的神話之風似乎正在吹起。

    這位在大陸上很有地位的皇帝,只有四十幾歲的年紀,但是他此刻看上去卻彷彿已經六七十歲了,是多年來為國操勞掏空了他的生命。近乎半寸的頭髮,圍繞著他那沒有頭髮的後腦勺,面頰有些腫脹發黑,豎在了他那如月亮般慘白的臉上。當年那個雄姿英發的英武青年,如今卻也變成了一個有些猥瑣的小老頭。

    作為一位大帝國的皇帝,他算是相當盡職了,儘管自幻焰開國四百年來的繁衍,讓幻焰皇族分支膨脹地厲害,但是他依舊比較有節制地調控著中央政府和地方親王和貴族的關係,並懂得盡量壓制分家的發展,以保證中央的權威。

    畢竟,現在已經不是皇族子弟齊心協力打天下的時代了。

    他明白。幻焰帝國地焰親王制度是一把雙刃劍,既能傷敵也能傷己,所以從他登基以來,除了繼續和血鷲王國鬥爭、剿滅了幾個小國外,他幾乎將全部精力放在了重建皇族分封制度上。

    只不過,他承認自己能力有限,抑或是幻焰帝國「積重難返」,他的一些改革並沒有什麼成效。甚至引起了諸親王領的牴觸情緒。

    明干行不通,那就只好暗算了。

    於是乎,幻焰中央軍隊出擊越來越少,親王領和地方貴族的戰鬥損耗越來越大,而且一些新的皇族子弟獲得封地的難度也越來越大……

    這場戰爭,說老實話。幻焰中央的軍力損耗並不大,當前線的軍心因所謂「神跡」而動搖時,這位皇帝找到了一個借口調回了中央軍,派上了越來越多地地方部隊。

    此次,幻焰國內大親王領:明焰領的損失慘重,而且許多地方上的貴族勢力也被削弱了不少。

    只是……只是這場戰爭輸了!

    若最終結果是勝利的,所有矛盾和不滿都會被勝利所沖淡。

    可是這一次,幻焰帝國遭遇了百年來都少見的慘敗!所有堆積起來的不滿都會隨著戰敗消息地擴散而爆發出來。

    單單今天,比安奇陛下就差點沒被從各地發來的「諫議」書信給壓死!

    前線的敗兵還沒有回來,朝中的大臣和地方上的諸侯便已經上蹦亂跳了。

    「羅密歐帆……我終究不該再對你抱有希望……」

    比安奇陛下輕歎了兩聲。卻見一名侍衛著急地走上陽台,對著滿面愁容的比安奇陛下說了無異於雪上加霜的話:「陛下!霜焰女親王瑪麗潔殿下前幾日宣佈從帝國獨立。現在已經和血鳳王特爾撒結盟!我軍在西線最後幾座據點都已經失陷,而血鳳王也派出了血十字軍團和王國之劍軍團南下。開始大舉反攻了!」

    比安奇陛下只感到心臟被狠狠抽擊了一下,不過他心裡還是有底的,儘管幻焰新敗,但是主力尚存,兵力遠在敵人之上,更何況幻焰此次是守土作戰,士兵必定能同仇敵愾奮勇抗敵,再加上幻焰的魔法力量遠超血鷲。他絕對不會怕血鷲王國的反攻。

    只要……只要國內不要再出什麼亂子!不知為何,今天晚上比安奇陛下地心裡總是有點慌。一股不詳的預感總是籠罩在他地心中。

    「下令前線各守備部隊恪盡職守,決不讓敵人踏入幻焰一步!」比安奇陛下對侍衛下令道,「另外,通知禁衛軍和中央騎士團,隨時準備開拔前線作戰!幻焰軍隊丟掉的尊嚴,要靠幻焰軍隊自己奪回來!」

    「對了,讓二皇子科林奇來一趟,我有事情交代給他。」

    「諾!」那名侍衛應了一聲,那敏捷地身形很快也消失在走廊的盡頭,只留下一串串清澈而響亮的跑步聲迴響。

    隨著侍衛腳步聲漸漸遠去,寢宮內再度恢復了那份死寂。比安奇陛下有些顫抖著將皮衣又收緊了一些,打算回去處理對付血鷲反攻的事宜。

    忽地,天空中出現了一個有些模糊的影子,像是一隻展翅高飛的雄鷹,又像是一名自由翱翔的天使,在空中留下了一串串紫色的殘影。

    比安奇陛下當年練武水平也不錯,雖然已經荒廢了多年,但也能夠感覺到,天空中正有一股強大地氣息正朝著自己撲面而來。

    伴隨著宮廷魔法師們試探性地朝著那個影子丟了一連串火球,當火球在空中爆裂開來,炫目的火光之中,比安奇陛下分明看見,天空中地那個影子分明是他的長子羅密歐。

    羅密歐身上的鎧甲有些破爛不堪,披頭散髮蓬頭垢面,遠遠望去,羅密歐看上去倒像是一個會飛的乞丐。

    妖異的紫色火焰時有時無,似乎是伴隨著羅密歐心臟的起伏一齊「跳動」。

    在一陣喧囂聲中,羅密歐落在了比安奇陛下的寢宮庭院中,他一落地,大批侍衛便已經湧入了寢宮,將他團團圍住。

    儘管羅密歐是虎焰親王。又是皇長子,地位尊貴。但是擅闖皇帝寢宮依舊是壞了規矩。

    看著羅密歐那副悲慘模樣,比安奇陛下多少有些揪心,但心裡地一塊石頭也落了地。

    雖然凱奧斯和前線殘部沒有趕回來,但是羅密歐失蹤的消息卻已經傳到了比安奇陛下的耳中,這些日子可讓比安奇陛下擔驚受怕夠了。

    的確,比安奇陛下對羅密歐接連失敗感到深深的失望,但羅密歐畢竟是他的兒子。更是帝國曾經的希望。

    羅密歐半蹲在地面上,兩眼緊閉,身子微微地顫抖,彷彿是受不了嚴寒的煎熬,而他地左手更是緊緊捂著心口,讓比安奇陛下擔心不已。

    大批大批的侍衛和宮廷魔法師趕進了寢宮。他們將擅自闖入了羅密歐裡三層外三層地包圍起來,一桿桿長槍斧戟直指羅密歐,那些宮廷魔法師們也紛紛掏出魔杖,隨時準備制住羅密歐。

    「你們都退下吧……」站在陽台上,比安奇陛下對那些持槍斧戟的侍衛們揮了揮手。他只當羅密歐是戰敗逃回來,一時不察才撞進了寢宮。

    侍衛們紛紛收起武器,重新列隊準備撤走,而一名侍衛長出於皇宮的安全規則,走上前去準備取下羅密歐的佩劍。

    他的手慢慢地朝著那把紫劍伸去,只是那團紫色地妖火總是讓人不敢靠近。這位侍衛長分明能夠感受到紫炎之中的駭人氣息,心裡對那把紫劍也越發好奇。

    為了包圍皇帝的人身安全。侍衛長硬著頭皮將手伸進了紫炎之中,他還沒有碰到劍身。卻感到一股可怕的力量已經順著自己的手,爬上了自己身軀!

    紫色的火焰彷彿一狠狠籐條,迅速地纏上了那名侍衛長的右手,那侍衛長吃痛,頓時慘叫了一聲。

    就在眾人錯愕之間,慘叫聲卻又戛然而止,卻見羅密歐輕輕揮出一劍,竟將那名侍衛長的人頭削落。

    羅密歐緩緩地站起身來。一股排山倒海的氣勢直衝著比安奇陛下而去,他看見羅密歐的神情有些猙獰。彷彿地獄地惡鬼爬上了人間,那對原本充滿純真、璀璨如寶石的雙眼,此刻卻彷彿燃燒著兩團紫色地火焰。

    「父親!「羅密歐忽然聲嘶力竭地吼了一聲,滿身的紫炎暴漲,愣是將周圍地侍衛逼退了好幾步。

    「吾兒……」比安奇陛下心裡不斷地咒罵教廷,自從羅密歐帶著那把紫劍從教廷歸來後,性情變得越來越怪,身體的變化也讓人擔憂。

    初始時,比安奇陛下也為羅密歐實力恢復而感到高興,那把莫名其妙的紫劍也披著一層神聖的光芒,眾人只道教廷大出血,治好了羅密歐,還送他一把聖劍。那時候,比安奇陛下差點腦子一熱,接受教廷驅逐星神教的要求了。

    可隨著時間的流逝,羅密歐不時地感到心痛、身上也經常冒出團團充滿負面氣息的紫炎,而今天這場狀況,更讓比安奇陛下懷疑教廷是不是給羅密歐施加了什麼詛咒。

    「父親!我想要問問你,巴克利大伯是不是你刻意逼死的?!」羅密歐聲嘶力竭地問道,這些話也讓周圍地侍衛紛紛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你們都退下!」比安奇再次對侍衛們吼道,這些皇室醜聞可不能外洩啊。

    「父親?!告訴我……為什麼我人生的一切就這麼毀了?!為什麼我終究得不到茱麗葉?!為什麼……為什麼你在我最脆弱地時候選擇了放棄我、忽視我……」隨著情緒地越發歇斯底里,羅密歐說話有些語無倫次起來,這讓比安奇陛下更加擔心了。

    這孩子瘋了麼?

    或者,是這從小便一直是的孩子,被接連而來的失敗打擊得失去理智?

    「羅密歐!你是皇子!你要記住,你的責任就是為幻焰帝國的崛起而努力,而不是去糾纏那些無聊的尊嚴和信仰!」

    比安奇看著越發瘋癲的羅密歐,也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罵道:「你看看你現在都成什麼樣子了?!巴克利的死,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是他自己戰敗被俘……你別忘了,若他不死,你絕對連虎焰親王的地位都撈不到!」

    比安苛陛下見侍衛都已經撤走,也不客氣地訓斥道:「是的,我為為巴克利舉行了活葬禮,這又怎麼樣?你是不是真把那個莽夫當成親爹了?!」

    「至於那個茱麗葉,你這輩子都想了!血鷲王國和我們是世仇,當年我派你去血鷲簽訂臨時互不侵犯條約,只是為了騰出手來和香格里拉作戰!」

    「我就搞不懂了,你是幻焰帝國的皇長子,為什麼就會愛上血鷲的一個公主?!還成天想著兩國合併!我告訴你,兩國和平合併絕對不可能,單說將來哪個家族的後裔做皇帝這就是問題……」

    比安奇陛下痛斥著羅密歐,大概是想要將渾渾噩噩地羅密歐罵醒。

    可他哪知道,如今的羅密歐的心靈已經相當脆弱,而且大腦思維已經被極端的憤怒和悲傷攪亂,任何一點點刺激都能讓他心靈崩潰。

    「父親?!難道……你就這麼憎惡我?!」羅密歐滿面淚流地喃喃著,手裡的那把紫劍散發的光芒也越發萎靡,就好像羅密歐那沮喪的心……

    皇帝寢宮附近的侍衛們,此刻都豎著耳朵聽著動靜,他們都有些擔心手持利劍、情緒激動的羅密歐會不會做出什麼不理智的舉動。

    寢宮內的爭吵聲還在繼續,或者說是比安奇陛下單方面的責罵聲持續不斷。又過了一會,眾人們只看見一道紫色的光影從寢宮的庭院內飛出,直朝著西北方向而去,寢宮內一時間也沒了動靜。

    原本被趕出來的侍衛們和一些內宮侍從侍女們都有些猶豫,不知道自己現在該不該進寢宮,他們大多都有些擔心羅密歐幹出傻事,但是擅自闖進去,沒準還在氣頭上的比安奇陛下直接拿自己出氣,一時間,眾人有些進退維谷。

    「出什麼事了?」就在幾名侍衛長和內宮總管商量,是不是要派人進去看看情況時,卻見二皇子科林奇出現在了通往寢宮的入口處。

    「二皇子殿下!先前羅密歐親王殿下持劍闖入寢宮,剛剛又急急匆匆飛走了……恰好陛下和他發生了一些爭執,我們擔心……」

    一名侍衛長見二皇子到來,心裡算是有了著落,「陛下先前不是召見您嗎,殿下您是不是替小的們進去看看?我們也是為陛下擔憂啊。」

    「羅密歐持劍闖入寢宮?!你們怎麼就這麼退出來?!」科林奇的身材並不彪悍,長相甚至有些文弱,但是此時發怒的他,身上那股皇家氣勢還是相當駭人的。

    小獅子,終究也是獅子。

    「我大哥他自從回來後就一直不正常,你們居然放任他……」科林寺殿下一邊訓斥著眾人,腳步也不停地朝著寢宮內移動。

    待眾人走進了寢宮的庭院,卻看見了比安奇陛下一動不動地仰面倒在了一片草地上,殷紅鮮血順著他胸口的幾處創口流出,染紅了他的皮衣,染紅了那一片薄薄的積雪。

    寂靜,此刻庭院內只有死一般的靜寂。直到科林奇殿下最先發出了一陣驚呼,他幾乎瘋狂地嚎叫著,「羅密歐弒君弒父!天理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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