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火 第五卷 浴血的獅鷲 第三章 執念
    大概是盧克的夫人在討好羅賓這位貴人吧?今天這頓晚飯還算豐盛:一隻肥美的羊後身,一隻小牛肚子般大小的火雞,還有不少比盤子還要大上一些的烙餅。看盧克那狼吞虎嚥的模樣,羅賓就知道這傢伙平日在家庭裡受到的「虐待」了。

    「羅賓,你要不要喝酒?我家裡還有幾瓶收藏的葡萄酒。」盧克用哀求的眼光看了看羅賓,羅賓心照不宣的笑了笑。這傢伙平日老婆管得嚴,沒什麼機會喝酒,如今自己來做客,他自然要得寸進尺找點酒喝了。

    「嗯,喝點酒也不錯。」羅賓還是很同情盧克的處境,便也應道。

    「咳咳……」盧克的胖老婆不耐煩的咳了幾聲,算是警告盧克,又吩咐僕人拿一瓶葡萄酒出來。

    品嚐著有些廉價的葡萄酒,羅賓又說起了自己打算遷墓的事情,並且詢問盧克,是不是考慮趁早舉家遷徙到矮人王國的卡裡瓦城去,有布蘭德這位老朋友照應,新生活應該不錯。

    豈不料,品了兩口酒的盧克卻只是應了一聲:「我不想走。」

    「不走?!難道你沒聽說幻焰軍隊干的那些好事嗎?!」羅賓急忙說道。對於盧克這個相交十幾年的好友,他還是很看重的。

    「是啊是啊!我之前也說趕快搬走,可是這個死鬼就是不肯!」盧克的胖老婆也在一邊嘟囔道。

    「洛水城,是我的家。」盧克幽幽地說道。「這些年,不論我走到哪裡,心裡都非常清楚,我有一個家,洛水城。我喜歡洛水城的土地,喜歡這兒的食物,喜歡這兒的人,我不想離開這個家……」

    「盧克!你怎麼這個時候犯糊塗了?!這座洛水城有什麼好待的……」

    「你敢說,這座洛水城裡沒有一些回憶嗎?你們哈特曼家族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片土地上,你難道就沒有動過守護這座城市的念頭嗎?」盧克睜著朦朧的睡眼,笑道:「羅賓,跟你有仇的,是王室,是蘭斯洛家族,而不是這座城市,這個國家。」

    羅賓愣了。他沒想到盧克這個只懂得泡妞的傢伙居然也會說出這種話來,而盧克也眨巴眨巴眼睛笑道:「羅賓,血鷲王國被毀滅,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如果你真的放不下那場你還沒出生前就發生的冤案,那就……讓蘭斯洛家族跪在你的面前哀求你,像狗一樣舔你的腳趾,讓他們跪在你祖先的墓前懺悔!而不是放任你的祖先守護的一切毀滅,那只是小孩撒嬌般的任性!」

    「讓蘭斯洛家族……呵呵呵……我明白了。」羅賓輕輕的笑道,「他們欠我的,要讓他們加倍奉還,而不是放任他們自生自滅……對吧?」

    「沒錯。再說,血鷲王國就這麼簡簡單單的覆滅,對教廷根本沒什麼打擊吧?」盧克輕笑道,「羅賓,你可是天才!就用你的天才去改變整個世界吧!」

    「哈哈哈哈……我明白了!我明白為什麼一路上我心裡都不舒服了。我的體內,終究流著哈特曼家族的血。」羅賓用力的拉了啦盧克的雙下巴,笑道:「你個傢伙的嘴巴還是這麼利落,不愧是王國外交大臣的子孫……說吧,茱麗葉那個小婆娘給了你多少錢?還是許給了你什麼爵位?」

    盧克憨笑著撕扯著一根火雞的雞腿,衝著聽的目瞪口呆的老婆笑道:「老婆,放心,就算我們波利迪斯家族復興,我也不會嫌棄你的。」

    「你果然是我的損友。」羅賓笑著給了盧克一拳,舉起一杯葡萄酒一飲而盡,又披上外套向著大門外走去。

    「喂,羅賓,那個茱麗葉公主對你印象不錯,好好把握機會啊。」走到大門口,羅賓的身後又傳來了盧克公鴨般的叫聲。

    「哼……」羅賓用鼻子笑了一聲,此刻他渾身精神煥發,之前的迷茫都已經消失的煙消雲散,只留下那股天才的自信。

    羅賓急匆匆地趕往城門,卻看見先前半途上看到的那些護教軍已經進了城,他們已經關閉了城門,和洛水城的城防軍混雜在一起爬上城牆佈防,一些巡視的城防軍士兵也敲著銅鈴,高喊著「敵襲敵襲,所有男子趕快拿起武器上城牆保護家鄉」。

    羅賓一個愣神,這洛水城不再前線啊,就算是敵軍從水路走,好歹洛水的上游也有血鷲的水軍,敵軍不可能打得這麼快啊。

    幾名巡視的士兵看到了羅賓,竟然隨手塞給羅賓一把短劍就讓他上城牆。羅賓更加莫名其妙了,便問道:「幾位,這洛水城好像不是前線啊?還有……那些護教軍又是哪來的?教廷的軍隊好像不參與國家之間的戰爭吧?」

    「哪那麼多廢話?敵襲就是敵襲!」一名士兵急吼吼的罵了一句,就要揍人。

    「不准毆打平民!這違反神的教誨!」一陣洪鐘般的聲音在眾人身後響起,這句話也拯救了那位準備揍人的士兵。

    羅賓看到了一位將軍級別的中年男子,他看上去有些乾瘦,頭髮時金黃的,他那兩撇小鬍子倒是有些威風。看他那炯炯有神的眼睛,羅賓迅速發現這傢伙似乎修煉了鬥氣,而且修為還不錯。而他那紋著金色十字架的鎧甲似乎被人用利器刮過,將那十字架刮得有些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隻血色獅鷲的軍徽,看那顏料似乎還未乾涸,估計是剛剛印上去的。

    「魔法師?你是魔法師嗎?」哪位將軍有些驚喜地問道,的確,羅賓這身長袍就是魔法師的打扮。

    「你是……」羅賓對教廷的走狗一向沒什麼興趣,一般而言,駐紮各國的光明護教軍往往是以一些聖騎士為軍官,並在當地徵收各國允許範疇內的百姓和退伍兵做基層士兵。戰鬥力比不上教廷直屬的一些聖騎士部隊,不過好歹也能維護一下治安,保護一些神職人員。

    「我是原光明教廷駐血鷲王國護教軍副統帥萊因哈特。不過我現在已經脫離護教軍了。戰爭爆發後,教廷命令我們所有護教軍協同所有牧師一同撤走,我和這幫弟兄們是最後一批……我們半路上發現一支幻焰軍隊正在朝著洛水城方向前進……血鷲是我們的祖國,我們沒有辦法遵從教廷讓我們撤出祖國的命令!所以我們又回來了!」萊因哈特將軍有些痛苦地說道。

    「萊因哈特……『炎拳將軍』萊因哈特?!十年前放著大好前途不要,辭去了王國禁衛軍副統領職位,放棄了伯爵的頭銜,僅為了信仰而參加護教軍的萊因哈特將軍?!」羅賓很是驚訝,當初萊因哈特宣佈從禁衛軍退役、並為了信仰加入護教軍的事情,曾經引起一陣轟動,而教廷也將他當作典型來宣傳過。

    對於這種白癡,羅賓自然有點印象。

    萊因哈特將軍還以為羅賓是在誇他,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最虔誠的信徒居然脫離了護教軍……有意思!」羅賓你輕輕笑了笑,又回道:「我……只是對魔法有點興趣,我沒有魔法工會職稱的。」

    「黑戶啊?」萊因哈特有些失望的歎了一口氣,又對手下交代道:「算了,看他也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沒什麼用,讓他走吧。」說著又領著士兵們繼續徵召預備役去了。

    「這支護教軍叛軍……倒是有點宣傳價值啊。」羅賓嘴裡喃喃了幾句,閃進了一處小巷裡,悄悄走到城牆附近,趁著天黑,城防人手又不足,找了一個機會使用漂浮術溜了出去。

    羅賓出了城,先急忙趕往了城郊的一處墓園,同時也在意識空間內讓莉莉絲和摩卡摩卡趕快和自己匯合。

    那是一片貴族專用的墓園,墓園內有不少墓穴都已經被挖開,相信是被逃散的貴族遷走了。而也有一些墓穴挖了一半,工具丟的亂七八糟,大概是那些不肖子孫聽到幻焰軍隊趕來的消息便嚇走了。

    往墓園內部又走了一會,一塊方形的花苑呈現在羅賓的眼前,如果沒有苑中那一塊塊或大或小的墓碑,相信沒有人會認為這是一片墓地。

    這是哈特曼家族專用的墓地。哈特曼家族雖然歷史上位高權重,但是生活也並不奢侈,家族成員死後也沒有什麼陪葬品,只是簡簡單單地舉行一個儀式,或火化或埋葬,甚至有一些戰死沙場找不到屍骨的成員只是立了一個碑而已。

    幾乎每一座碑上的墓誌銘,開頭句都是「哈特曼家族發誓將永遠守護這個土地」。

    羅賓看著兩塊有些矮小的墓碑,忽然有些想哭的衝動,這兒便是他父母的墓碑。

    當初,他從智慧之輪的耳語中聽到,只要找齊了七煌寶樹,便能參透生命的秘密,得到長生不死和復生死人的方法。而其中有一個重要步驟,就是收集死者的血脈和靈魂。

    血脈好說,若有遺骨、或直系親屬的血脈,便可以重造肉身,就像安格魯王給洛哈特復活了肉體一般。而收集死者已經消散的靈魂,方法也有,那就是盡量收集死者生前常用的、或附註執念的東西。

    就好像安格魯王從血龍屠中喚醒了部分齊格菲的靈魂。人們在使用物品時,往往會有一些殘留的靈魂碎片和思緒執念附著在物品上,那就是所謂的「物魂」。

    雖說物魂也許不能完全喚醒一個靈魂,但至少……也是一種嘗試。

    安格魯王困惑了千年的生命之謎,羅賓也在努力的探索,而他是站在別人的肩膀上,起點無疑更高一些。

    莉莉絲和摩卡摩卡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羅賓的身邊,看著羅賓輕輕地跪倒在父母的墳前,口中喃喃著:「哈特曼家族發誓……將永遠守護這片土地……這就是家族的執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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