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的地面是非常泥濘難行的,但關山歌卻顧不得這些,他拚命地奔跑在泥路上,可是卻怎麼也看不到朱潛所說的人影!那人會是誰呢?他為什麼要搶自己的包袱?包袱的價值,除了關山歌自己,根本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
關山歌越來越慌,急得就像一隻沒頭蒼蠅,毫無目的地往北邊奔跑。他決不能失去包袱,否則怎麼對得起為自己犧牲了那麼多的素素?可是路上根本沒有穿著淡紅色衣服的人……關山歌猛地頓住了腳步,淡紅色!難道是……想及那種可能,關山歌更是心焦如焚!千萬不要是他!
就在他不知該何去何從時,一陣悠揚的笛聲從前面的竹林中傳來。笛聲婉轉清越,像是一條小溪在緩緩地流過,不但柔和了溪底的鵝卵石,也映出了岸邊楊柳的碧影一抹。
一聽到笛聲,關山歌的手就不由自主地顫了下,驚惶的目光掃過竹林。然後,他暗暗一咬牙,就向著竹林奔去。無論如何,他都得要回自己的包袱!笛聲明明就在前面不遠處,但關山歌卻怎麼也找不到吹笛的人。就在他猶疑不決時,笛聲突然又轉到了右側,他就往右跑去。但很快的,笛聲又跑到了左側,關山歌又往左跑,最後跑得都喘不過氣了,也沒見到一個人影,可他仍是不甘心地到處尋找著。
終於,笛聲緩緩地停下了,關山歌也累得低下了腰。當他再抬頭時,一個淡紅的身影突然就出現在竹樹下,就像是在悠然綠色中畫下的一筆淡霞。
那人背對著關山歌,手中拿著一個竹笛。竹笛雖然看上去非常粗糙,但鮮綠可愛,與他身邊的竹色沒有絲毫差別,就像是剛摘下一樣。誰也想不到,剛才那首優美的曲子竟出於一個如此粗陋的竹笛。
關山歌一見他,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他剛要上前……
紅衫人右手一動,只見一道綠影襲來。關山歌忙往後退,綠影奇準無比地插進他的腳前,只露出一小截在地面上,很明顯地是在阻止關山歌向前,是那支竹笛。
關山歌呆呆地看著竹笛,然後才僵硬地看向那人:「我的包袱呢?」
紅衫人說話的語氣輕淡地就像他的淡色衣衫:「就在你的身後。」
關山歌要回頭,但幾縷勁風阻止了他的動作。他趕忙一側頭,「奪奪」幾聲,幾片竹葉擦過他的耳際,釘在了竹樹上。
紅衫人仍是背對著關山歌,但對他的一舉一動似乎都瞭如指掌:「沒有我的允許,你拿不走任何東西。關山歌,我想你應該明白的。」
關山歌握緊了拳頭:「你到底想怎麼樣?」
「你現在跟著洛戰衣,有了強大的靠山,我能把你怎麼樣,又敢把你怎麼樣?是不是呢,關山歌?」
關山歌咬著牙:「我跟在洛戰衣身邊,是為了調查一件事,和你根本沒有關係!」
「哦!那可是太有意思了!我還以為你是為了告」御「狀呢?」
關山歌突然大笑了起來:「火院主,你太高抬我了!小小的一個關山歌,若要妄想扳倒天星院最具勢力的蒼龍院主,那才真是太可笑了呢?你在洛戰衣心裡的份量,誰人不知?我哪有那麼傻!」
原來紅衫人就是天星院的蒼龍火雲。火雲並沒有得意,只是淡淡地說:「算你聰明!不過,我找你卻是另有原因,你拿給我的《飛天舞》七式劍法我已經研讀過,這套劍法一反常規,前六式每兩式為一招,各領兩句劍訣,皆是先立後破。即第二式為第一式的破招,第四式為第三式的破招,第六式破第五式,雖是一立一破,卻是銜接緊密,無跡可尋。而且這套劍法每招每式皆是繁複無比,變化萬千,華麗不可方物。尤其是第七式《花散天下》更是如見飛天散花之舞,美絕塵鬟,可是,為什麼第七式只有立招,而無破招,劍訣也只有上句,而無下句。《飛天舞》一定有第八式,但你卻沒有交給我。告訴我,你的《飛天舞》劍法到底是怎麼得來的?第八式劍法呢?」
關山歌楞了下,然後就面現激動之色:「你一定知道它的來處,對嗎?只要你告訴我,《飛天舞》劍法是誰的武功,我立刻回答你的問題。」他話剛說完,就見紅影一閃,然後是「啪」的一聲,關山歌已經挨了一計重重的耳光,臉龐立即紅腫了起來。
火雲早已神定氣閒地回到了原地:「跟我講條件,關山歌,你真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關山歌楞了好一會兒,突然就狂笑了起來,而且笑得那樣肆無忌憚,邊笑邊喘息著說:「是呀!我算什麼東西!我只不過是一個妓女的兒子!就因為唐七那個雜種可憐我,才讓我進了天星院!也只是學了幾天武功,竟妄想與你蒼龍火雲談條件,我是什麼東西!可偏偏我這個不是東西的東西竟讓素素……」關山歌突然停住了大笑,眼中流出了眼淚,他「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讓素素失去了她的貞操,她的自尊,她的青春……我算什麼東西呀!」
火雲側過了頭,竹影在他的面上閃晃:「關山歌,我並不想聽這些!」
關山歌慢慢地抬起頭,他的目光僵窒,像是死了一樣:「你不是想知道《飛天舞》劍法怎麼得來的嗎?我告訴你,是素素留給我的,而且只有七式,你滿意了嗎?」
火雲冷哼了一聲:「你和吳素最後的那次見面我一直在場,她根本沒有任何機會給你留下任何東西!」
關山歌眼中現出了一種怪異之極的神色,就像是突然聽到了一個最最可笑卻又最最可悲的事,他又笑了起來,但比哭還難看:「沒有機會?哈哈!沒有任何機會?」他突然轉回身,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條形包袱,果然就在他身後不遠處。於是,關山歌像瘋了一樣衝了過去。
這一次,火雲並沒有阻止,只是靜靜地轉回頭,看著關山歌打開包袱,露出裡面的一個長方形盒子。關山歌癡癡地看著手中的盒子,右手抬了起來,但那手卻顫個不停,抖了半天也無法用鑰匙打開鎖。關山歌頹喪地垂下手,然後深吸了一口氣,勉強鎮定了一下,再用鑰匙去開鎖。盒蓋打開了,但關山歌卻側過頭,眼中含著淚,直接將盒子遞向火雲,他自己竟似連看都不敢看:「這裡就是答案。」
火雲隨意地看向盒內,然後他目光一凝,臉上竟現出震動之色,但很快地,他又鎮靜下來,並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卻忍不住輕歎一聲:「好個癡情的女子!」
關山歌激動地關上盒子,突然向著火雲磕下頭去:「火院主,我求求你!你一定知道,《飛天舞》是誰的劍法?也就是帶走素素那個女人的來歷!求求你,告訴我!我一定要找到素素!」
火雲沉默著,過了一會兒,才說:「告訴你也沒用!憑你的武功,去了也只是送死而已!」
「死我也要去!」
火雲淡淡一笑:「愚蠢!不過,你別妄想了,我不會告訴你的。另外,你立即離開洛戰衣,如果再讓我知道你跟在洛戰衣的身邊,就別怪我無情了!」
關山歌急了,撲上前去:「你不能這樣!你一定要告訴……」但是他的身體卻猛地僵在了那,因為這時一抹寒光溜過他的頸項,劃破了一道血痕,也帶起了一串血珠兒。那血痕實在小得可憐,就像是精心測量以後再小心翼翼地雕刻出來的,卻讓關山歌深深地意識到,自己在火雲面前根本毫無機會。
火雲悠然而立,手中沒有任何兵器,誰也不知那抹寒光發自哪裡?「關山歌,別在我面前說」不能「,嗯?」
關山歌一步一步後退,突然發狂似地大叫起來,而且邊叫還邊拚命捶打著自己的胸膛。漸漸的,他口中流出了鮮血,想不到他氣恨之下,竟把自己打出了內傷。
火雲一直平靜地看著他,終於,轉身而去,臨走時卻丟下一句話:「你去峨眉山報國寺等待機會!」
關山歌立即停下了動作,反應過來後,驚喜欲狂地問:「你說明白一些。」
火雲的身影卻在瞬息間去遠了,再也不肯多說一句。
關山歌知道自己追不上他,只得望空興歎。這時,一個人影快速地穿進竹林,來到他身邊:「關兄,原來你在這裡!看來,剛才那陣笛聲是故意將我引走的。」終於發現關山歌的神情不對,龍五奇怪地問:「關兄,你怎麼了?對了,你認識吹笛的人嗎?」
關山歌沒有回答他,只是背起包袱,默默地轉身:「龍護衛,麻煩你轉告星主,關山歌要回去了。並代我謝謝他!」
龍五吃驚地看著他:「你去哪裡?」
「去我該去的地方。」
望著關山歌遠去的背影,龍五臉上漸漸現出凝重之色。那身淡紅衣服怎麼像是……
不!絕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