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含坦然地面向石湘:「如果你們要趁人之危,不妨現在就動手!不過,無論你們有什麼理由,我都會鄙視你們!另外,你們也可以把我殺掉,這樣就不會有人知道,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人曾經做過多麼卑鄙的事!」
石瀟忍不住說:「喂!這位姑娘,你和洛戰衣什麼關係?為什麼如此維護於他?」
葉小含昂然道:「我和洛大哥沒有任何關係!我們今天才剛剛相識,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只要佔住一個理字,其它的都不重要。」
石湘只看洛戰衣:「你可有什麼話說?」
洛戰衣因為身體虛弱,這時眼前已經在一陣陣發黑了,但他仍勉強住身子:「石湘,你是一個很驕傲的人!趁人之危應該是你所不屑的,但你一定又不願意錯失良機。你現在想必也非常為難。」
「不錯!」石湘恨恨地說,「因為你,我才失去我的右手!你讓我怎麼放過你?」
石君沉思道:「三弟失去右手是因為一個賭約,那現在我們不妨再賭一次,若是洛戰衣輸,便以命相償;若是三弟輸,我們只拿鏢箱,就放過他一次。」
洛戰衣點了點頭,突然胸口一陣巨痛,他猛地吐出一大口鮮血,鮮血飛濺到衣服上,地面上,令人觸目驚心。
葉小含心裡一驚一痛,趕忙扶住他,「洛大哥,你怎麼樣?」
石湘冷冷地看著他:「洛戰衣,我就讓你死得心服口服!只要你能接我五招而不倒下,我立即就走!」
葉小含急得站起身來:「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卑鄙?明知道洛大哥內外傷都這麼嚴重,現在連站都站不穩,又怎麼能與你動手過招?」
洛戰衣根本無視於前襟的血跡斑斑,平靜地抹去嘴角的鮮血,他只說了兩個字:「可以。」
洞外有一大幅凹凸不平的石壁,洛戰衣就靠石而站。雖然這種姿勢已使他沒有退路,但他卻沒有其它辦法。他的腿骨已經又裂開了,他甚至能感覺到熱熱的血液正沿著褲管流下,所以他需要石壁的支撐。否則,不用等石湘出招,他自己就先倒下了。奇怪的是,他沒有抽出腰上的幻星刃,反而拿著一個破碗,那是葉小含餵他喝水用的。
葉小含擔憂地看著洛戰衣,心都快跳出來了。洛戰衣的傷勢,只有她最清楚,洛戰衣能夠站到這時,就已經是奇跡了。她實在想不出,以洛戰衣的傷勢而言,怎麼能接滿石湘五招?尤其是當她看到洛戰衣站立的地面上竟殷紅一片,便知道他的傷口一定又裂開了。葉小含又是著急又是心痛,該怎麼辦呢?
石君抱琴而坐,卻不敢有絲毫大意,即便現在的洛戰衣已經是強弩之末,可他只要有一口氣在,那麼威脅就在。
石瀟悠閒地站在那裡,他才不信如今的洛戰衣能接三弟五招,不過,他還是握了四顆棋子在手裡,自是以防萬一。
石湘沒有拿出原來的那支大筆,他只是平平地伸出了「右手」,面對洛戰衣。
這支手既然因洛戰衣而失去,他就以此「手」對付洛戰衣。
然後,石湘低喝一聲:「大哥,《廣陵散》!」
這首曲子是晉代嵇康臨刑前所寫,其聲忿怒躁急,本是抒發自己含冤莫白的悲憤之情。此時,由石君奏出,便充滿了一種不同尋常的激越,琴聲裂空穿雲,直達九霄。
琴聲剛一響起,石湘就已經動了!他的招式沒有任何花巧,就這樣直抓洛戰衣面門,但一種凌厲之氣卻迅速地充斥在周圍,勢如破竹般蔓延向洛戰衣。
石湘用的還是筆的招式,只是他把右臂當成了筆,「右手」卻成了筆尖:玉筆點將!
洛戰衣卻沒有絲毫要動的意思,他靜靜地看著石湘的手,那支手突然就來到了眼前。任何人都相信,那手只要碰到洛戰衣,必然會在他臉上留下五個窟窿。
葉小含「啊」的一聲驚叫:「小心!」
那支手已經抓向洛戰衣面孔,但就在這時,突然響起「鐺」的一聲,那聲音一點都不大,但卻無巧不巧地響在琴音的下一個節奏之前,流暢連貫的琴聲突然多了一個音符,而且是在最關鍵的時候,那就像是打在了蛇的七寸處。這個聲音竟是洛戰衣用手裡的碗敲擊在岩石上發出的。
後面的琴聲雖然沒有變化,可是石湘的心卻因為多出來的那一個音符而顫了下,動作自然為之一緩,但馬上又繼續剛才的攻擊。可是,只那一緩的功夫,洛戰衣的頭便已低了下去,恰巧躲過石湘的一抓。石湘的手便抓到了石壁上,只聽「嚓」的一聲,碎石亂飛,可石湘的右手沒有絲毫停頓,順勢就向下面的洛戰衣抓去。
但洛戰衣俯腰之時,卻早以左腿為軸,右腿向左一轉,人已經離開原地。於是,石湘右手又猛地橫劃洛戰衣,又聽「卡嚓」一聲,卻擊中了一塊兒突起的岩石。
原來洛戰衣之所以站在那個位置,就是因為左側有一塊突起,他移動身體時便故意挪到了那塊岩石突起之地的左邊,截斷了石湘的攻擊。
石湘三擊不中,卻弄了滿身灰土,氣得後退一步,運全力再向洛戰衣襲來。
第二招:筆點千秋。石湘這一次看得很準,動作更是快得不可思議,那架勢分明是再也不允許洛戰衣有機可乘。可是,他的手剛要碰到洛戰衣時,突然就被塞進一樣東西,那竟是一個破碗。他本是蓄勢而動,全身的力量都已集中於「右手」,一觸即發,所以那破碗一入他手,他的右手便不由自主地抓緊,於是,碎裂聲響起,那碗竟被石湘抓成了一堆粉末。蓄力已破,這一招的攻勢自然也因之一竭,到此為止了。
洛戰衣趁機又向左挪了三步,來到了泥潭邊的一棵柳樹前。雖然只是短短幾步,但洛戰衣已是氣喘吁吁,腿腳更是傳來一陣陣撕裂般的疼痛。
石湘拋開手裡的碎末,鐵青著臉撲向洛戰衣。碗也破了,也沒有石壁了,看你還耍什麼花招?
隨著樂聲,石湘的第三招出手了:筆走龍蛇!
石湘的來勢極快,尤其是他右臂伸出時,竟像是有八個胳膊從不同的角度攻向了洛戰衣。
洛戰衣腿傷嚴重根本無法跳躍,動作也比平常緩慢了不知多少倍,周圍更沒有替他抵擋的東西。所以,這一次,他好像已無計可施了。
石湘的手從好幾個方向抓向了洛戰衣,像是一個收緊的袋子,把洛戰衣完全困在了裡面。
石瀟已經放鬆了身體,這一回,洛戰衣再也逃不過了!
石湘也是這樣想的,可是,他想著想著,就失去了洛戰衣的蹤影!反而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大蓬綠色向自己撲來。
原來千鈞一髮之際,洛戰衣突然抓起一把柳樹枝條,迅速地向旁邊一躍,就藉著樹枝一蕩之力,洛戰衣人已經到了樹後,他立即撒手,柳樹枝自然又彈了回來,正迎向了撲擊而來的石湘。
葉小含早已看得驚心動魄,小臉一陣白,一陣紅,這時見洛戰衣又一次脫險,不由拍了拍狂跳的心。好險!
石瀟也看得目瞪口呆,他真是不明白,三招都過去了,那站都站不住的洛戰衣怎麼還活著?
石湘胡亂地扯開柳枝,氣得大叫一聲:「洛戰衣,這一回,你再也逃不了了!」
說著,第四招便已使出:畫龍點睛。
可是,洛戰衣卻在這時躍下了泥潭,只聽「撲」的一聲,碎泥飛濺開去,打向了石湘。
石湘的第四招剛剛施展一半,便慌忙地往後退,但仍是被幾個泥點濺中。他低頭看著自己雪白的衣服上多出的幾點泥黑,氣得臉都白了!他向來有潔癖,衣服穿過一次,就決不再穿第二次,即使洗過他也嫌髒,又怎麼能忍受身上濺上這骯髒的泥點?
石湘瞪著也是滿身泥污的洛戰衣,氣極之下竟連說三個好字:「好!好!好!洛戰衣果然不愧是洛戰衣,竟然這樣就躲過了我四招!不過,這是最後一招了,我就不信你還能不出劍!」
洛戰衣雖然身處泥潭,狼狽不堪,但他的神色卻像是在水翠花嬌之中:「無論是一山一石,還是一草一木,任何事物都可以作為武器來用。這就如同天地萬物,只要你有心,皆可入詩,皆可成畫一樣,出不出劍又有什麼不同呢?」
聽了洛戰衣的話,石湘反常地平靜下來,他怪異地看著洛戰衣:「洛戰衣,你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洛戰衣微笑:「我是什麼樣的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只有一招的機會了!」
他雖然在微笑,可是臉色卻蒼白得像鬼一樣,嘴角下不知何時又多了一條血痕?
石湘點了點頭,凝神而立,白色的衣服無風而動,掀飛不止。片刻後,他緩慢地抬起了右手,和自己的雙眼成一條直線。
琴聲已彈至最後一段,越發顯出急躁來,但逐漸又慢了下去,就在琴聲變慢之時,石湘的最後一招出手了:一筆風雲!
石湘的身形猛地騰起五尺,竟是俯擊而下,直抓向泥潭中的洛戰衣,帶起的絲絲風聲就像是有無數根針突然穿破了人心。伴隨著逐漸壓抑的琴聲,伴隨著琴聲裡的無比悲憤和怨懟,似連風雲都為之變色,天地也為之肅穆!
連旁觀的石瀟都感覺到一種強大的壓迫感,壓得人喘不出氣來,更別說泥潭中重傷未癒的洛戰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