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間門外,裡三層外三層圍滿了飄香酒樓的夥計和廚師,大家義憤填膺,喧嚎著指認造成今晚這場浩劫的同夥,爭先恐後向老闆表現自己的眼力和忠心。
川人罕有大個子,以張揚的身高,很快就從人頭上方看到了飄香酒樓大廳裡狼籍不堪的現場。稍稍一愣,他立刻明白過來,這一定是李東生那幾個傢伙為了掩護他惹出來的麻煩。
張揚苦笑一聲,抽出一支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在燕都出發前,傅真真給他的信用卡,直接走到飄香酒樓的老闆面前:「李老闆,對不起,今晚的損失全部由我負責,你看看這卡裡的錢夠不夠,密碼是XXXXXX。」
一聽張揚肯賠償,矮墩墩的李老闆剛才還黑得瘆人的胖臉立刻變成了彌勒佛,雙手使勁在圍裙上擦了擦,才伸出來接過信用卡:「嘿嘿,不好意思啊這位先生,小本經營,受不起折騰,讓你見笑了,見笑了!」不等張揚客氣,立刻轉身將卡交給身後的收銀員:「快,小張,酒樓的設施和裝修損失共計十萬元,停業一周損失十萬元,受傷的客人和工作人員住院押金和補償費用先收三十萬元,多退少補,共計五十萬元,快替這位先生劃卡。」
「唏……」酒樓的夥計目瞪口呆,被獅子大開口的老闆驚呆了,紛紛搖著頭,同情地看著面前的冤大頭。
張揚本來就是奸商一名,哪能不知道李老闆玩的花樣,可以目前的處境,他根本就不想在這裡多做糾纏,反而擔心傅真真給的卡裡的錢不夠賠償。
幸虧收銀員很快就拿著信用卡回來了:「老闆,五十萬元已經轉到我們帳上了。」
聽到這話,張揚也愣了一下,傅真真還真是出手闊綽啊!他是見過大錢的人,並不如何吃驚,而飄香酒樓的夥計就不同了。就如同上演川劇的變臉,那些同情的面孔又變成了驚愕、羨慕和嫉妒。
五十萬元,就算你是一個高級白領,也不能說拿就拿得出來的。
張揚哪裡有心思管這些小人物的心思,接過收銀員恭恭敬敬遞過來的信用卡,對李老闆點了點頭:「李老闆,再見!」
飄香酒樓的現場看著嚇人,其實傅玉山的音波震碎的燈飾和酒杯並不值幾個錢,幾個重傷員也不過是被混亂的人群踩傷了胳膊大腿,其它人只是受了些小傷。最多幾萬元,就可以彌補飄香酒樓的損失。
直到張揚高大的身影從酒樓門口消失,李老闆才回過神來:他生平第一次訛人,竟然真的成功了!
一片寂靜中,李老闆突然尖叫了一聲:「你們聽見剛才那人叫我什麼嗎?」
「李老闆啊,老闆!」夥計們齊聲回答。
「外人絕對不會認識我這個只知道炒菜的老闆,他一定是我們酒樓的老客人!天啦,我竟然鬼迷心竅,敲詐了一直照顧酒樓生意的熟客四十幾萬!完了,酒樓的聲譽全叫我毀了……」
張揚沒有聽到飄香酒樓老闆的慘嚎,也猜不到因為這筆不義之財,李老闆從此以後有如骨哽在喉,食不知味,夜不安枕。直到十年後,張揚攜家人重新光顧飄香酒樓,無意間說起當年之事,親自陪席的李老闆才恍然大悟,知道這位聞名世界的商業鉅子就是當年被他訛詐的「半獸人」,硬是將飄香酒樓的三成股份當作賠償,拉著張揚入股,才算了結一樁心事。
至於張揚入股之後,以飛揚集團的強大財力,將飄香酒樓開到了世界各國的華人區,李老闆還是大大佔了張揚的便宜,那又是後話了。
張揚踏出飄香酒樓的大門,沒走兩步,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在吹口哨:「噓……噓……大哥,大哥!」
一回頭,張揚就看到了李東生那張典型的屬於東北人的國字大臉。張揚吃了一驚,緊張地四處張望一下,並沒有看到老管的身影,這才鬆了一口氣。
李東生躲在酒樓旁邊的一個小攤後面,從守小攤主人,一位笑瞇瞇的老阿婆肩膀上伸出半個腦袋招呼張揚,看那樣子,似乎與老阿婆十分熟悉。
張揚睜大眼睛,好半天才發現,小攤正擺一條小巷前面,正好堵住巷子的出口。
說是小巷,其實這是飄香酒樓和相鄰一棟樓房的縫隙,剛剛能容一個人通過。老阿婆的小貨攤只有一個老舊的冷飲櫃,冷飲櫃上面支著一個賣香煙的小貨架。為了節約成本,老阿婆用來照明的燈泡最多只有幾瓦,昏暗的燈光連小攤上擺的東西都看不清楚,如果不仔細觀察,根本就發現不了小攤背後的黑暗小巷。
張揚抱著上官玉蘭靠近小攤。李東生趕緊將冷飲櫃移開一條縫隙,把他讓進去。
張揚對幫忙的老阿婆笑了笑,跟著李東生朝小巷裡面走去。他奇怪地問李東生:「東生,這位阿婆是你的親戚?」
「哪兒啊?我是一個驢客,每到一個新地方就要觀察地形,進酒樓的時候我就發現了這條巷子。我從酒樓跑出來的時候,立刻躲到了阿婆的小攤後面,順便買了阿婆兩包好煙。就這樣,跟你一路的人追出來的時候,阿婆就假裝耳背,什麼也沒說。嘻嘻,那個木乃伊還不知追到哪裡去了呢!」
事情如此簡單,張揚不得不佩服,李東生簡直是一個運用地形和善於揣摩人的心理的天才!
如果他直接用金錢收買阿婆,阿婆一定會以為他幹了什麼壞事,說不定老管一追出來,就被她「舉報」了。可李東生卻只買了她兩包煙,在顧客和陌生人之間選擇,阿婆當然會選擇保護她的顧客了!
李東生深一腳淺一腳地探著路,一邊得意地道:「後來我又給阿婆看了我的學生證,說我們無意間和一個老流氓爭執了幾句,正被他們追打。阿婆就相信了我們,把家裡的鑰匙也給了我。巷子裡面就是阿婆的家,這條巷子是她進出的必經之路。」
說話之間,兩人摸黑走了大約有一百米遠,轉了兩個彎,李東生才停了下來,在小巷盡頭的鐵皮門上有節奏的敲了幾聲。鐵皮門「吱嘎」一聲打開,露出刺眼的燈光。
進得門來,張揚驚訝的發現,這裡是幾棟高層建築圍成的一片空地,大概有二十幾個平方,頭頂簡單地覆蓋著一層石棉瓦,就算一個屋頂。「屋子」裡除了簡單的炊具和一張單人床、一個衣櫃、一個飯桌,再無長物。
看來,阿婆是一個無兒無女的孤寡老人,在她身上又有一個城市平民催人淚下的故事。
屋子裡,李東生的同學一個不拉,全都在裡面。也不知李東生給他們怎麼說的,大家看到張揚進來,一個個激動莫名地看著他,臉上全是敬佩和興奮的表情。
張揚早就考慮好了,有了飄香酒樓的老闆和夥計作證,即使老管回來,也不怕他懷疑,只以為他等不及,抱著醉酒的上官玉蘭搭出租車回研究所了。所以,他有足夠的時間考慮如何安排李東生和他的同學。
老管在外面抓「小偷」抓了這麼久都沒有回來,足以證明上官玉蘭說得不錯,李東生無意間從老管身上偷走了相當重要的東西。至於李東生他們有沒有危險,就要看這件東西的重要程度了。
張揚輕輕將上官玉蘭放到單人床上,不用他吩咐,兩個女生搶著去打水為上官玉蘭擦臉醒酒。
張揚直起腰,盡量在臉上堆起和善的笑容,向幾個忐忑不安的男生伸出手:「東生都告訴你們了吧?我們其實在神農就見過面了,這是我化妝之後的樣子。正式認識一下,我現在這個身份叫李載沅,真名叫白揚。謝謝你們今晚幫我!」小心起見,張揚沒敢說真名字,隨口將曾經用過的白揚的名字告訴了他們。
「李……呃,白先生,你好!我叫趙風,我們幾個人都是鄂都大學商學院的學生。東生大哥學的是人口資源與環境經濟學,我學的是國際經濟與貿易專業。除了東生大哥在一個月前剛畢業,我們幾個人都是三年級的學生。」
「我叫王恆佳,數量經濟學專業。」
「我叫孔明,行政管理專業。」
「我叫侯家麗,公共關係與文秘專業,她叫馬雲娜,會計學專業。」
聽完幾個大學生的介紹,張揚腦中靈光一閃:在他眼前,不正是一個絕佳的經理人團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