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不知道吳芸把車開到這裡來是什麼意思,腦子飛快地轉了起來,如果吳芸非要逼他當著陳雅的面表態,他該怎麼辦?
沒等他理清頭緒,自動門前值勤的保安朝他們走了過來。張揚還沒有忘記自己身份不能暴露的事實,迅速埋下頭,躲避保安的視線。
吳芸從車門上拿起奧體會組委會發的特別通行證,遞到車窗外的保安手中,又指了指檔風玻璃上的特別通行證,微笑著一言不發。兩個保安驚異地核對了檔風玻璃和手上的最高級別的通行證,一揮手,示意門崗放行。
張揚暗暗鬆了一口氣,回過頭看了看在車後對他們的車指指點點的保安,驚訝地問道:「芸芸,他們怎麼不問我要證件呢?」
吳芸輕笑一下,有些得意地揚了揚手上的通行證:「我這是最高級別的集體通行證,只要在五人以下,可以自由進出奧體會所有的設施和場館。揚哥,為了找你,我還是請大姐出面,好不容易才辭去了奧體會安保組的工作,請了兩個月的假呢。」
「你大姐?她在什麼地方工作,居然有這麼大的能力?」
「大姐是我的堂姐,叫吳婉清,官到不大,只是警務部的一個副處長。可是她在燕都工作了十來年,再加上我們吳家的關係,本事可大著呢。」
張揚一愣,突然想起時光逆流的那個晚上,和魏華一起審訊他的那個叫吳婉清的警花。她在自我介紹中不是說過,她是中華警務部十五處的嗎?想來她就是吳芸的堂姐了。難怪在那晚的審訊中,她對自己顯得特別溫和,原來早就知道自己和吳芸的關係。
經過時空逆流之後,張揚與吳婉清已經沒有了交集,在現在的時空裡,吳婉清並不認識自己。
張揚暗暗點頭時,吳芸已經將越野車開到一個小型的露天停車場,停在燈光照不到的地方,對張揚道:「揚哥,我去辦點事。你不方便露面,就在這裡等一會兒,我很快就出來。」
張揚神色驚訝地看著吳芸一臉笑容地打開車門離開,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待運起內識能量,「看」清周圍的環境,張揚的心臟猛地提到了嗓子眼:離停車場幾十米遠的地方,一幢仿古建築前面赫然飄蕩著中華國旗,「中華村」三個隸書大字在黃銅銘牌上閃閃發光。
吳芸在門口與保安簡單地交涉了兩句,裊娜的身影很快走進了中華村。陳雅,吳芸一定是找陳雅去了!
在醫院的時候,張揚沒有想好如何面對吳芸和陳雅,甚至為此自我放逐,逃到神農原始林區過了十天「野人」的生活,此刻,張揚同樣沒有想好如何來做這一道愛情的選擇題。
剎那間,張揚如坐針氈,差一點拉開車門抱頭鼠竄。
可一想到吳芸剛到吳大監時,那淒楚悲憐的憔悴樣子,張揚自然而然地想起陳雅。陳雅從未踏足社會,簡單純樸,與吳芸相比,她應該更難承受自己「去世」的打擊吧?
不管怎麼樣,他事實上成了陳雅的第一個男人,而且,張揚直覺到,陳雅未嘗就對他沒有感覺。如果他今晚偷跑了,陳雅知道實情後,哪怕她再單純,再不通人情世故,也會對她的吸引力產生懷疑,從此自暴自棄,無論如何也不會原諒張揚吧?
張揚實在不願意,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陳雅……
內心矛盾、激烈地掙扎中,張揚緊緊地攥住車門把,五指的關節因為用力而變得異常蒼白。十幾分鐘後,張揚還沒有做出決定,寂靜的停車場裡卻響起「奪奪」的腳步聲。
兩個苗條的身影走進停車場的陰影裡,其中一個穿著一身運動服的身影步履顯得漂浮不定,身子柔弱無力地靠在一身乳白套裝的吳芸身上,幾乎是被吳芸半摟半抱地扶著向車子走來。
短短二十幾天,那個活潑、健康,常常無緣無故地在臉上浮現出羞澀表情的少女竟然消瘦得嚇人,病怏怏地似乎風一吹就倒。
在燈光照不到的陰影裡,別人也許看不見,但以張揚注入內識能量的銳利目光,他怎麼會看不見,陳雅靈動明媚的雙眼變得呆滯空洞,毫無生氣。他怎麼會看不見,陳雅豐潤光滑的皮膚變得乾枯焦黃,臉上蒙著一層絕望的灰敗之色。
張揚想不到,這個相識並沒有多久,因為一次意外而有了合體之緣的小丫頭,竟然對他鍾情於斯!
這一刻,張揚深深地被感動了!他忘記了所有的顧慮,甚至忘了思考吳芸這麼做的目的。在他心裡,只有深深地自責和罪惡感,在他眼裡,只剩下陳雅趔趄的身影。
張揚不知道自己怎麼打開的車門,他只覺得渾身發軟,需要緊緊地靠在越野車的車頭,才能支撐篩糠一樣顫抖的身體。張揚使勁舔了舔嘴唇,艱難地從嗓子裡吐出兩個字:「小雅……」
雙眼默默地注視著腳下,任由吳芸半抱著行走的陳雅聽到這一聲變了調的嘶啞呼喚,渾身一震,猛地抬起頭來,癡癡地看著面前雙目含淚,臉上肌肉古怪地扭曲著的男人。
「芸芸姐,我是不是在做夢?他……他是……」陳雅不敢相信眼前的景像是真實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面前的男人,就好像吳芸在吳大監的情景一樣,生怕一眨眼,那幻象就從眼前消失。
「小雅!」一聲哽咽的呼喚再次從胸腔發出來,張揚舉起雙手,費勁地向前邁了一步。
做出這個極其艱難的決定之前,吳芸早就想到了這一幕,可是當這一刻真正來臨時,吳芸還是感覺自己的心像被針扎一樣,一陣深切的悲傷不可遏制地漫上心潮。吳芸一扭頭,兩滴眼淚從臉上滾落,將手中的陳雅輕輕往前一推:「小雅,去吧,他……他回來了!」
剎那間,就像涅磐的鳳凰終於熬過了魔火焚燒的痛苦,一切苦難都成了過去,陳雅臉上的驚愕漸漸變成比春花還燦爛的笑容,好像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張開翅膀朝張揚飛來。
張揚和陳雅相距有五六米遠,兩人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對方身上,再也聽不到周圍的聲音,看不見別的事物。吳芸強裝鎮靜,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內心的苦澀和做出巨大犧牲後的自豪此起彼伏,煎熬著她的神經,耳中嗡嗡作響,也失去了一個警察應有的警覺。
就在此時,一聲乾啞的悶吼憑空響起:「張揚,你做夢!我要你什麼也得不到!」
一個巨大的黑影突然出現在張揚面前,撲天蓋地擋住了僅剩的一點光線,兩隻巨靈掌閃電般左右一抓,吳芸和陳雅連驚叫的時間也沒有,兩人的脖子已經被黑影死死地捏在掌中。
異變突生,張揚渾身的汗毛剎那間豎了起來,本能地一個大步躍向後方,拉開與黑影的距離,內識能量瘋狂地湧出心眼,牢牢地鎖住那兩米出頭的巨大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