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一直沒有間斷過轉眼已經到了凡世的新年。我記得在我流亡凡世的那幾十年中我從來沒有真正感受過這個凡世間最熱鬧的節日。客棧的門口掛滿了紅色的宮燈大雪從天上不斷地降下來越是臨近新年雪花越是大如同鵝毛一樣紛紛揚揚地鋪滿了整個大地。那些紅色的宮燈在風雪中來回地晃動溫暖的紅色的燈光瀰漫到街上。
大街上不斷有孩子在雪地裡奔跑他們穿得都很臃腫笨拙眼睛明亮笑容燦爛有著孩子所特有的單純和歡樂。有時候月神和皇柝會站在門口偶爾那些小孩子會走過來好奇地看著他們。因為他們的頭髮是純淨的銀白色長長地沿著幻術長袍蔓延下來如同流淌的水銀。月神和皇柝都會蹲下來和那些小孩子一起玩很難想像這兩個對著小孩子笑容溫暖而包容的人會是刃雪城中最厲害的兩個角色。而且其中月神還是一個最頂尖的暗殺高手。不過當我看到月神的笑容的時候我突然覺得很溫暖我從來沒有看過月神的笑容原來月神笑起來的時候如同最和煦的風。舒展而飄逸。
潮涯總是喜歡那個店主的小孩子我覺得那個小孩子格外像櫻空釋小時候。在我們流亡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就像是釋的父親因為我已經變成同我的父皇一樣桀驁而英俊的成年人的樣子而櫻空釋依然是小孩子的身體和面容眼睛大大的漂亮如同女孩子。我總是抱著釋穿過一條又一條的街道看著他在我懷裡東張西望興高采烈的樣子我就會不自覺的笑起來在很久之後在我們回到刃雪城之後在釋也已經變成一個比我都還要英俊挺拔的王子之後釋告訴我他說哥其實我最懷念你在凡世的笑容眼睛瞇起來長長的睫毛上落滿雪花白色的牙齒嘴角微笑的弧線又溫柔又堅強。他俯下身親吻我的眉毛頭髮散落下來覆蓋我的臉。
客棧裡面漸漸的沒有人居住了因為所有的浪子都要趕回去即使沒有家的人也會尋找一個像家一樣的地方否則一個人住在客棧中在半夜醒來聽到窗外深巷中淅瀝的雨雪聲的時候肯定會感到空曠的孤獨。
只是我已經過了好幾百年那樣的生活了每天在空如墳墓的刃雪城中來回地踱步在屋頂上看星光碎裂下來在冰海邊聽年輕的小人魚的歌唱而我總是一遍一遍地懷念曾經在幾百年前那每當黃昏降臨時就會出現的人魚唱晚。
客棧中又有了新的店小二是個普通而老實的人從小生長在凡世看見我們這些長著及地的銀白色長頭髮的人他還吃驚了好久。
新年逐漸來臨每個人臉上的笑容都越來越安靜越來越溫暖我看著每個人臉上靜謐而恬淡的光芒我心裡總是感到一種很平淡的快樂。開心的時候甚至我們幾個人會站在聽竹軒前的那個空曠的院落中施展幻術潮涯用琴聲召喚出無數的蝴蝶縈繞在整個客棧的天空上月神將手中的月光打碎懸掛那些閃光的碎片在周圍光禿禿的樹幹上如同閃光的星星躲藏在樹幹之間。而我總是把地面的雪花揚起來然後扣起無名指用幻術將那些飛揚的雪花全部變成了粉紅色的櫻花花瓣。那個凡世的店小二看得目瞪口呆他很開心地笑了甚至帶著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過來看在他們眼中我們幾個白髮長袍地人是最偉大的神。
我身平次體會到凡世簡單而明亮的歡樂我發現原來幻術帶來的不只是殺戮死亡鮮血它帶來的還有希望正義以及高昂的精魂。
可是在新年到來的那天晚上死亡的陰影再次覆蓋過來那些被遺忘的慘烈和破碎全部再次翻湧起來如同永遠不醒的夢魘。
在那天晚上當我們圍坐在大堂中間的桌子上的時候突然屋外傳來伢照的呼喊我看到皇柝和月神的臉色同時改變了皇柝說烏鴉。
可是當所有的人衝出去的時候卻只看到伢照站在院落中披散著凌亂的長髮眼神幽藍而詭異他赤裸著上身手中拿著他的獨特的紫色的冰劍嘴角的笑容如同詭異的陰影。
熵裂走過去問他伢照你在幹什麼?
伢照沒有說話眼中突然瀰漫無窮無盡的雪花只是依然掩蓋不住他眼中幽藍色的陰影。
正在熵裂準備走過去的時候潮涯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飄渺而虛無她叫熵裂退後因為伢照已經被夢境控制而現在能操縱夢境的只有她。
潮涯的琴聲急促而激越一瞬間似乎有無數的銀白色的絲線貫穿了周圍的所有的空間無數的白色的蝴蝶從空間中幻化出來。我知道潮涯在操縱夢境她想將伢照從那個可怕的夢境中轉到她所創造出的夢境中去。
伢照的長髮突然向上飛揚起來他的周圍似乎有著向上旋轉的狂風可是當我回過頭去看潮涯的時候我看到了潮涯口中不斷湧出來的白色血液那些白色血液落到院落黑色的地面上變成無數支離破碎的蝴蝶。然後皇柝跑過去將她放入他的防護結界中。
潮涯的眼神恍惚起來她在昏迷之前的一剎那對我說王原來我控制不了那個夢境因為那個夢境的製造者太強大。
伢照的死亡格外慘烈他將他佩帶了一輩子的紫色冰劍高高舉起來然後朝自己的胸口插下去在那支冰冷的冰劍刺入他的胸膛的時候我聽到血肉被撕裂時發出的沉悶的聲音然後伢照眼中的藍色陰影突然消失重新變成白色晶瑩的瞳仁我知道他已經從夢境中出來了。可是他出來只能看著自己面對死亡。
他向後倒下去在他的身子傾斜的時候他望著我和熵裂說王太子請小心冰藍色的……
可是他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他的眼睛望著蒼藍色的天空失去了任何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