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風再起 第七卷 第六章 窮途末路
    克拉維已經幾天沒有睡好了,自從獸族的軍團離開了之後,他就明白了自己將要面對的最後的命運。他變的越來越暴燥,越來越沉默寡言,就連他最心腹的將領在他面前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引燃了這只人型火藥筒。

    「報告殿下!皇家禁衛騎士團的部隊正全速向我方的陣線衝擊而來!」望著自己主上佈滿了血絲的血紅的眸子斥候的心臟迅速的搏動著,把頭低低的伏在地面上,一絲一毫都不趕抬起來。

    「嘿嘿……終於來了……終於還是來了……」克拉維有些神經制的笑著,陰沉的笑聲讓跪在地上的斥候嚇的雙手控制不住的顫抖了起來。

    「說!他們來了多少人……」

    「三……大約有三萬吧!」斥候結結巴巴的回話道。

    「全軍壓上啊……皇兄!看來我們之間,真的要分出個勝負了……」克拉維站起身來整了整身上的披著的鎧甲:「傳令全軍!集合!準備迎戰!」

    地面響起了轟鳴聲,穿著銀色鎧甲的騎士們帶著滾滾沙塵從遠方奔騰而來。狂風的旋繞,充滿精力的怒號,和地面的震動聲形成了死的合音。

    這數萬騎兵旋風般地出現在克拉維軍的面前,在統軍主將一聲令下竟能全軍駐立結陣,無論人馬都不見絲毫絮亂。皇家禁衛騎士團,果然不愧人族最精銳的騎士團之一,經過連續的戰爭洗禮後,皇家禁衛騎士團的戰鬥力得到了極大的提高,變的更加的強悍和紀律森嚴。相比之下,克拉維的兩萬拼湊起來的雜牌軍就要遜色的多了,在前幾日的攻城戰中,克拉維為了保存實力,根本就沒有將他們派上戰場,所以至今為止,他們還都是些沒有上過戰場的新兵。

    這場戰爭,幾乎可以說是沒有懸念的。

    克拉維的的主帥營設在了一個離主戰場不遠的土丘上,可以眺望這場步兵對騎兵的決戰。

    由三萬騎兵組成的騎士團在頃刻間便排出了一個整齊的騎兵方陣,全體騎兵手執長槍馬刀,鎮靜地站立陣中與遠處的敵軍對視著,顯示出久經戰陣的冷靜沉著。

    數萬戰馬鼻孔噴出濃濃的白氣,騎兵面無表情地傲立於馬上,死死捏緊了手中兵刃。這是是暴風之前的平淡,是大戰之前的和詳,死亡之前的安寧。

    「前進!」克拉維軍在皇家禁衛騎士團到達戰場的那一瞬發動了。由八千重裝甲步兵組成的前鋒排列出一個巨型方陣緩緩向前推進,這就才是克拉維真正的精銳所在。他們身後是由一萬兩千名普通士兵組成的圓形主陣。

    重裝甲步兵的防禦力是各兵種中最佳的。那些士兵全身被堅厚的鐵鎖連甲覆蓋著,全身僅露出雙眼和握著長矛的手腕。他們的另一隻手上更持有一面半人高的長盾。這種步兵用長盾呈稜形,上半部的雙翼向兩側外展,能使步兵整個身體躲於盾後,下半部尖細窄長,能深插入土地以便步兵抵抗騎兵突擊時湧來的強大衝擊力。

    「停步!全軍準備!」作為前線指揮的達加左在全軍前進了二十步後下令止步,同雷耶比一樣,他是克拉維最信任的心腹之一。主陣中升起藍黃相間的令旗,並以軍用旗語指揮佈陣。

    「前鋒排,蹲下!」重甲步兵們手中的長盾「嗖」的一聲深深紮實在泥土中。士兵們把特製的槍矛的粗大末端抵著地面,槍尖向前,單膝跪地彎腰迎敵。

    「後排上前,布抗衝擊陣!」第二列的士兵跨步前進至第一列士兵的身後排成密集陣,槍矛架在前排的肩上。矛尖處折射出來的冷冷光芒頓時閃耀了整個平原。

    這些特地為重裝甲步兵而制的槍矛比標槍稍顯粗壯。長度有近六米,頂端是簡單的槍尖,下面有十公分長的鐵製護托,以免槍尖折掉或被砍斷。而這種由重裝甲步兵組成的具有強大防禦力的密集戰陣可以有效地阻止騎兵的突擊。

    弓箭手大隊以散兵線佈於前鋒重裝甲步兵大隊的後側,無數把箭已上弦的強弓從密密麻麻的長盾後伸了出來,銳利的金屬箭頭直指向遠處的敵騎。

    遠方傳來如悶雷轟擊大地般的馬蹄聲,大地在顫顫的抖動著。一片如雷雨雲般的敵群在極速接近著,仿如遠海上翻騰著的巨浪,又似翻天覆地的風暴。那股勢不可擋的鋼鐵洪流,也越來越真切。那黑光閃爍的前鋒尖端,簇擁著氾濫著殺氣的長槍。皇家禁衛騎士團就如同一陣暴風襲來,那能橫掃、摧毀一切的衝擊使陣中的菜鳥步兵們心顫膽怯。

    「穩住了!等敵人靠近來才給我好好撕殺!」騎在馬上的達加左令督戰軍分佈步兵身後,明晃晃的箭矢對著前列的步兵,壓住陣腳。

    皇家禁衛騎士團以驚人的速度分散,轉變成由兩側突擊的衝擊陣。兩隊輕騎兵由主陣中央向兩側延伸出去,連接兩翼的主陣則由重甲驃騎構成。

    那彷彿像一股迎面衝擊而來的刀濤槍潮,整齊密集的黑甲騎兵彷彿一面發放著死亡氣息的鋼鐵牆壁,以不可抗拒的勢頭向著重裝甲步兵前鋒陣地撲擊而來。

    「弓箭手齊射!」早已蓄勢待發的弓箭手鬆開了手中的弓弦,一排箭雨劃空而過,叮叮噹噹地釘在正面衝來的重甲騎兵們的盔甲上。

    利箭不足以穿透騎兵們身上的鐵甲,而大部份的箭矢更被高速前衝的騎兵方陣遠遠拋到了身後,沒能造成任何傷害。

    前沿陣地中響起「碰!」「啪!」數十響沉悶的重物墜地聲。前鋒線的重裝甲步兵手中的長盾被震得四分五裂,沉重的身體被巨大的衝力撞得高高彈起,帶著一團血霧墜落戰陣的後方。同時間亦有重甲騎兵的戰馬被鋒利的槍矛刺入下腹,騎兵從高大的馬背上被活活摔下來,甚至來不及呻吟就已斃命。在如此高速下摔落以血肉之軀撞擊大地的同時,死神就已經降臨了。

    重裝甲步兵在第一輪的衝擊中倒下了一大遍,前鋒線第一排的士兵幾乎個個都被騎兵的戰馬撞得全身骨折,癱倒了一地。

    「後排補位,準備陣攻戰!」達加左對陣地上重傷哭號著的士兵視若無睹,沉靜地下令道:「上去給我把那些混蛋挑下來!」

    第二排的重裝甲步兵在命令下達的同時迅速踏進攻擊位置,鋒銳尖長的槍矛向著陣前的敵重裝騎兵疾刺而去。

    重甲騎兵第一次的突擊雖然對重裝甲步兵的前鋒排造成了巨大的傷害,但騎兵們的猛烈衝擊勢頭亦被阻了下來。當騎兵失去引以為豪的衝刺力之後,在已結成了密集陣型的重裝甲步兵一聲聲「刺!」「殺!」的怒吼中,大批的騎兵被挑翻下馬,有的更是連人帶馬被刺死當場,伏屍陣上。

    皇家禁衛騎士團的騎兵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守衛皇城的精銳中的精銳,在戰場上的反應自然是一等一的快。手持鋼槍的騎兵們向兩翼後退,而後陣中執著青光閃閃的馬刀的重甲騎兵新力軍則向中間彙集,瞬即排好陣型衝上去與重裝甲步兵撕殺在一起。

    刀騎兵的衝擊力比起槍騎兵當然有所不及,但近戰時的攻擊力比之卻是勝出一倍。騎兵手中的長柄馬刀使用靈活輕盈,鋒銳的刀刃在人身上輕輕一拉便能切出深長的創口。即使是在厚重的連身甲保護下的重裝甲步兵在極近距離內亦難以抵受馬刀奮力一砍,大量鮮血從傷口湧射而出,數息間便可致人死命。

    從高處往下俯視,只見戰場上的一個騎兵方陣與一個步兵方陣在寸土必爭地反覆衝殺著。在這樣的陣攻戰中,雙方都把大量的士兵推到陣型的前線,密密麻麻地擠在那裡互相劈砍著。而只要前方有人倒下,後面的戰士們立刻上前補位,以確保己方的陣型完整無缺。

    前沿陣地的戰事已進入對持消耗戰的狀態,無數重甲騎兵和重裝甲步兵的屍體堆棧於平原上,血流成河。戰場上到處都是受了傷的戰馬,它們發狂般地跳著踢著,直至血流盡倒斃地上。士兵們瘋狂地把面前素不相識的人砍成肉醬血漿。最後連自己也被對方的兵器刺入體內,看著體內的血液如噴泉般從創口處射出,感受著死亡前的寒冷與悲絕,慢慢癱軟在地上,意志也慢慢離去。年輕士兵的雙眼仍圓睜直視前方,帶著戰士的光榮,帶著對末來的憧憬,生命卻已離去,只留下一具血肉模糊的殘屍。

    克拉維軍的主陣終於開始壓上了,手執各異的兵器士兵們,一步步向敵重甲騎兵陣逼近。

    就在這時,皇家禁衛騎士團一直沒有完全投如戰鬥的兩翼突然加快速度,四千戰馬在騎士的抽打下強行突破了前鋒線上的重裝甲步兵,向著圓陣的步兵團狂奔過去。那些首當其衝的步兵們被這種迅猛的衝擊震懾,原本還算緊密的隊形突然起了一陣騷亂。

    出乎意科之外,騎兵的隊形在一瞬間突變!兩翼的輕騎兵團裂變為四個衝擊陣,兩隊騎兵繞到敵人主陣後襲擊,其餘兩隊則在兩側發動猛攻,把已顯散亂的陣型更撕得粉碎。血霧從人群中升起,挾帶著無數人狂亂的嘶叫。

    「不許跑,誰跑就殺誰!」步兵中的隊長們聲嘶力竭地喝罵著。

    一些士兵看看勢頭不對便想走人,才轉身跨出幾步身後督戰軍便亂箭齊發,被射成插滿了利箭的刺蝟一樣。

    其餘步兵再不敢妄動,無奈地保持著陣勢,在隊長的喝令下抵抗騎兵的又一次衝鋒。

    這一次,皇家禁衛騎士團將所有的部隊完全壓上開始了他們最後的衝鋒。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從騎兵們口中同聲叫出,伴隨著大地的轟鳴,如缺堤的洪流猛地衝向已經打開了缺口的克拉維軍主陣。

    這是無法抵擋的攻擊,這些重沒有上過戰場的菜鳥步兵們一個個嚇得不知所措,只是胡亂地舉起手中刀器盲目地向著高速而來的騎兵揮擊過去。然而在騎兵的突擊下,在人數和經驗的雙重劣勢下,步兵一個個被砍倒在地,陣中開始出現混亂。

    皇家禁衛騎士團由側翼突破,至此為止,由普通步兵組成的主陣已被騎兵切割分散,陣中的步兵大隊被整群地打散,大批扔下了武器的士兵驚惶地哭叫著沒命地往後跑。騎兵無情地砍殺著,驅趕著他們。跑得慢的就被身後狂奔而來的鐵蹄踩成肉泥。克拉維軍的軍旗紛紛倒下,哀號在軍中響起,並像瘟疫般漫延開去。

    克拉維軍的陣地在短時間內終於完全崩潰,皇家禁衛騎士團的凌厲攻勢如同千年積雪在瞬間崩塌下來似的,沒有任何人能阻止。

    潰退的部隊不分東西南北地亂跑,發出恐怖的尖叫「快逃啊!騎兵殺過來了!」這種匆忙拼湊出來的軍隊,如果出師得利時還能勇敢作戰,現在陣型被騎兵迅猛撒裂,一個個便露出了貪生怕死的本色,士氣盡喪……

    「哈哈哈∼完了!就這麼完了!」在離戰場不遠的土丘上,克拉維看著面前四散潰逃的部隊,發出了瘋狂的笑聲。

    「殿下!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雷耶比等一眾心腹苦苦的勸說著。

    「走?走到哪兒去?我還能東山再起麼?不可能的!」克拉維固執的揮了揮手:「你們走吧!我要留下!我不會走的!」

    「殿下!」

    「不用說了!」克拉維不耐的揮了揮手掌,再不言語。

    幾名心腹互相看了一眼,再看了看前方洶湧而來的潰兵,不約而同的猛的跪倒在地:「那麼……您保重!」說著,跨上自己的戰馬匆匆急馳而去。

    至始至終,克拉維沒有在回身看一眼……

    聖歷1149年的初春,持續了兩個月的特雷洛帝國內戰宣告結束,在最後一場毫無懸念的決戰中,二皇子克拉維被活捉。

    ***

    「想不到……最後是這麼個結局。」我和迪斯特雷德站在山頂眺望著下方戰場上的激烈拚殺,克拉維的部隊正猛烈的潰退著。

    「您不去幫助他嗎?」我有些奇怪,既然已經知道了克拉維是特雷洛三世的唯一繼承人,為什麼迪斯特雷德卻始終沒有一絲想要扶佐他的意思。

    迪斯特雷德搖了搖頭:「將外族的部隊引入內戰,這樣的人做了皇帝……非是特雷洛之福啊!」

    我沉默不語,心中確是明白了,迪斯特雷德並非一個愚忠之人,就在克拉維選擇依靠獸族佩特洛的力量的同時,他也永遠失去了迪斯特雷德的。

    「既然結果已經出來了,那麼我們也應該行動了吧?」我回過頭看了一眼迪斯特雷德:「您準備的怎麼樣了?」

    「這幾天,我入城去拜會了幾個老傢伙,放心,他們都答應了!」迪斯特雷德笑了笑:「這些個年來成精的傢伙,多少也是想分到一點好處的,不然,沒利益的事他們怎麼肯幹?」

    「那您給了他們什麼好處?」

    「我許給他們的好處是他們無法拒絕的……」迪斯特雷德神秘的一笑。

    「大哥!校長!艾莎……艾莎她醒了!」我正和迪斯特雷德正討論著,忽然聽見蓮心從身後的大呼小叫的跑了過來,原來是艾莎醒了。

    當我和迪斯特雷德來到營地的時候,發現艾莎已經走出了帳篷,正坐在營地前的煹火旁向大家講述著什麼,看到我和老魔導師到來,大家趕忙給我們挪了個位置。

    我一邊盤腿坐下,一邊暗暗的打量著艾莎,一種奇怪的感覺湧上了心頭,不知為什麼,我總是覺得艾莎似乎變的與以前有些不同了,不是指外貌上的,這是一種內在的氣質上的不同。不同於以前那個單純的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姑娘了,現在的艾莎給我一種大家閨秀的含蓄和衿持的感覺。

    「艾莎,感覺好點了麼?」我開口問道,一臉關心的表情。

    「已經沒什麼問題了,就連以前的事也已經記起來了,這些日子真的要多謝大哥的照顧。」艾莎站起身來衝我深深的躬了一躬身。

    「是啊,大哥!艾莎姐剛才就在給我們講她以前的事,真的好可憐的!」月兒在一旁晃著我的手臂,不停的搖啊搖的。

    「那真的要恭喜了!」我這幾日也聽迪斯特雷德說了這個女孩家庭中的一些事,在我看來,生活在大貴之家也未必是什麼幸福的事。如果艾莎不是生在卡笛家族,那她也未必會過的這麼坎坷。我很衷心的祝福了她,忽然笑了笑問道:「那麼……以後是該叫你艾莎好呢?還是叫艾莉絲呢?」

    「大家還是叫我艾莎吧。」艾莎歪著腦袋想了想,紅著臉低聲道,看來她很喜歡大家這麼親熱的叫她。

    「對了,迪斯特雷德爺爺。」艾莎看了看坐在一旁捻著鬍子直笑的迪斯特雷德:「您能告訴我現在卡笛家的情況嗎?」

    「你說卡笛家啊……」迪斯特雷德的笑容漸漸的收斂了起來,沉默了一會兒,道:「奎威利那個敗家子,他在接手卡笛家後就完全倒向了克拉維那一邊。後來,先皇架崩後,西蒙多發動政變,克拉維的勢力被一網打盡,卡笛家族作為克拉維最大的資金資助人自然也是躲不過去的,在雷洛雅的卡笛家總部幾乎被連根拔起了。」

    「那奎威力呢?」艾莎追問道,我注意到她在稱呼自己叔叔的時候並沒有用敬語,而是直呼其名字,這讓我有些奇怪,看來卡笛家族內一定是發生過什麼。

    迪斯特雷德也發現了這一點,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艾莎,說道:「死在亂軍中了,那天夜裡滿城都是捉拿克拉維餘黨的士兵,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奎威力自然也沒有能倖免。」

    艾莎愣了一愣,下意識的用手撫了撫胸前貼身掛著的那面十方青龍牌,隔著衣服彷彿仍能感覺到那玉排發出的溫熱:「死了……」她喃喃的念叨著。

    「怎麼了?」迪斯特雷德開口詢問道,他發現艾莎的神智有些恍惚。

    「沒……沒什麼……」艾莎一瞬間彷彿如釋重負般呼了口氣,搖了搖頭,面上不見一點悲哀神色,只是道:「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說著,站起身來走進了帳篷中去……

    「艾莎她……不要緊吧?」幽幽在一旁輕聲道。

    「讓她靜一靜吧,一個人想想心事也好。」我揮了揮手:「我這裡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大家,我們不用再呆在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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