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總是要來的。一切都無可避免。
範文拓不出聲,蘇庭醒也不敢說話。就怕一不小心,老爺又揪住自己的小辮子如何的和她「算賬」。
廚房裡,老爺忙上忙下,蘇庭醒拿著一條乾毛巾跟上跟下,不失時機的拿毛巾替老爺擦一擦汗,雖然老爺根本就沒有汗。
飯菜弄好之後,添了飯,兩人坐到飯桌旁,結果還是一個字都沒說。
冷戰?範文拓不出聲,心裡在懷疑蘇庭醒的動機,難道她是想和自己冷戰?想到這,範文拓於是抬眼瞟了蘇庭醒一眼,正好看到蘇庭醒正小心翼翼的看向自己。
「呵呵……呵呵……」兩人視線一相交,蘇庭醒立刻就像被人掐住脖子一樣發出難聽無比又虛假的笑聲。
「笑什麼?」範文拓一臉嚴肅的看著她。
「呃……」蘇庭醒愣了愣,不笑了。
「站起來。」範文拓又冷眼瞅著她。「啊庭醒聽明白了,只好慢騰騰的站起身,誰讓自己是私人保姆呢?而且還是個必須「絕對服從」的私人保姆。
「過來。」範文拓又伸手來拽她,蘇庭醒不敢反抗,只好皺著臉,被動的走到範文拓身邊,範文拓一手扶著她的手臂,一手摟住她的腰,用力將她按在自己腿上坐好。
「啊呀,老爺!」蘇庭醒就像被電擊一樣猛的跳起,速度之快,動作之猛,差點掀翻飯桌。
「給我坐下!」範文拓不理會她的不自在,猛的一手將她又拽回自己腿上命令她坐好,「蘇庭醒,絕對服從!」
蘇庭醒扁著嘴,氣鼓鼓的臉微微紅了。坐在老爺雙腿上,離老爺這麼貼近,老爺的呼吸似乎有些沉重,吹拂在她的臉上有些發燙。
「庭兒,老爺一直對你很好,你卻對老爺一直無情無義,今天居然還想翻出黃丫丫他們和武傑的那份借債合約,之後把這些東西全部銷屍滅跡,想把老爺手裡的每一張王牌都撕毀,庭兒,你說你可恨不可恨?」範文拓柔聲問,語氣卻過份溫和,不像是責問,更像在說情話。
開始算賬了?蘇庭醒不安的吞嚥了一下口水。
「四百萬的五十年無薪私人保姆,我倒要認真想一想:要怎麼對你,才可以收回本金,利息嘛,我知道無論如何,也是賠定了。」範文拓突然又輕笑起來。
聽範文拓這麼說,蘇庭醒不由不安的看了看他,老爺和武傑是有口頭協議的,一年之內,老爺隨時可以反悔收回那四百萬。
見蘇庭醒還是不肯出聲說更多話,範文拓無奈,想了想,道:「庭兒,我餓了,我想吃飯。」
「哦,好啊,老爺,那我不打擾你了,呵呵……」蘇庭醒立刻乾笑著,就準備趁機站起身。卻被範文拓一手拽住。「庭兒,我餓了,但又不想自己動手,想想有你這個私人保姆餵我吃,還真是很不錯。」範文拓笑道。
蘇庭醒一臉為難之色的看著範文拓。
「還在等什麼?難道要餓死老爺嗎?」範文拓挑挑眉,拿眼神示意桌上就有碗筷,道,「庭兒,快呀!」
庭醒像個呆子,在範文拓的提醒下,只好伸手拿起碗筷,挾了些菜,準備餵飯給範文拓吃,不料範文拓瞟了她一眼,卻搖了搖頭,道:「這樣不行呢,庭兒,你平常動作就很粗魯,我瞧你現在看我的眼神就像苦大仇深一樣,很怕你故意拿筷子用力往我喉嚨一捅,那老爺不就要失聲了?」
「我……」我有這麼惡毒殘忍嗎?蘇庭醒剛想問,就被範文拓打斷了:「庭兒,你還是以口對口的餵我比較好,我比較放心。」
「啊!」蘇庭醒瞪大眼,渾身上下突然就像爬滿了毛毛蟲,有著說不出的滋味。
「你這是什麼表情?」範文拓故意不悅的問,「看你像笑不像笑,哭又哭不出的樣子。」
我確實是哭不出笑不得,蘇庭醒想,看了範文拓大半天之後,蘇庭醒再次吞嚥了一下口水,才能鼓足勇氣開口:「老爺,也許你不會相信……不過,我真的三急,而且還是便秘的三急……老爺,雖然在你用餐的時候說這個不好,可我確實三急了。」
範文拓想笑,但忍著沒笑。看到範文拓只笑不出聲,蘇庭醒苦著臉,一臉痛苦表情的道:「老爺,我真的三急,你有沒有聽到,我剛才還有放了個臭屁呢!」
「哈哈……」範文拓再也忍不住了,放開她,笑道,「好吧,饒你一回,你去三急吧。」為了逃脫,不惜扮演出最小丑的一面,如果還不放過她,真不知道她還會說出什麼令人感歎的粗俗詞彙。
「謝謝老爺!」蘇庭醒跳起身趕緊往衛生間跑,這次無論如何也要在裡面躲上個把兩個小時,反正自己「便秘」,便秘總是無罪吧?
半個小時後,範文拓一人吃飽喝足,洗完臉,喝完茶之後,又過了十五分鐘,還是不見蘇庭醒出來,不由笑著搖頭,慢慢走到衛生間的門,揚聲道:「庭兒,你還撐得住吧?」
「我沒事,老爺,我習慣了,呵呵……」蘇庭醒在裡面回答。
「那就好。」範文拓忍住笑,用一本正經的語氣說道,「既然這樣,老爺因為和客戶有約,就先出去一趟了,等一下你把菜熱一下才能吃,知道嗎?」
「啊?老爺你要出去?好啊好,我知道了。」蘇庭醒回答,同時「砰」的一聲,衛生間的門被打開。
「庭兒,你怎麼不沖水啊?」範文拓故意皺眉。
「哦,對不起。」蘇庭醒趕緊又折回身,按下按紐,聽到沖水的聲音後,又跑出來,「老爺,你去忙吧。」
「嗯……」範文拓瞅著她半晌之後,突然一臉恍然的樣子道,「哎呀,我突然想起來了:原來是和客戶約在明天晚上。」蘇庭醒瞪著範文拓,說不出話來。
「不過,我要去書房,我還有一個網絡會議要開。」範文拓笑道,看著蘇庭醒很明顯的又一次鬆懈下來的表情,範文拓的笑容突然又變得極度親切溫和友好起來,他笑瞇瞇的看著蘇庭醒,道,「庭兒,我最近失眠得還是很厲害,要是晚上實在睡不著,今天晚上我就去你房間找你。」
庭醒點頭,等會吃了飯,要趕緊把那幾本童話故事書翻出來才行。
「不過,我不想聽童話故事了,」不料,範文拓的聲音又響起,「庭兒,不說故事,咱們可以做的別的,是不是?」很曖昧的眼神瞟著蘇庭醒,不讓人往歪處想都不行。
蘇庭醒再次說不上話來。範文拓意味深長的眼神凝視了蘇庭醒片刻,轉身離開。
「我想,我現在想對你做什麼都可以。」中午範文拓的話突然迴響在蘇庭醒耳中,蘇庭醒猛然打了個寒顫,「怕大灰狼肚子餓了,會一頭撲向你。」好朋友的話此時也在耳邊響起,蘇庭醒不由又打了個寒顫。
受到驚嚇的蘇庭醒,以最快的速度吃完范老爺留下的「殘羹冷渣」,清洗完碗筷,漱完口,又衝了個澡,然後就跑回自己房間,反鎖掉門,再也沒有出來。
範文拓開完會議之後,出書房,已經是晚上九點。客廳裡沒有看到蘇庭醒,去自己房間還是沒看到她,不在客廳,又沒有看電視,顯然她回自己房間休息了。範文拓微微一笑,走到蘇庭醒臥室門口,輕輕敲了敲門。
裡面無人應答。
「庭兒?你在不在?」範文拓繼續敲,「庭兒,你在就出個聲。」
「我累了,老爺,我已經睡啦!你也早點休息吧!」裡面終於傳來蘇庭醒的聲音。
「可我還想和庭兒說一會兒話呀。」範文拓道,「庭兒,我進來了。」
「老爺,你不要進來!」裡面的人大喊。因為反鎖了門,你進不來的。
範文拓握住門把,扭轉一下,發現門打不開,這才知道門被蘇庭醒在裡面給反鎖了。她防他?防的速度還真不是一般的快。範文拓卻笑了。
「你居然敢反鎖房間門?」片刻之後,範文拓似乎非常生氣的道,「蘇庭醒,給你三秒鐘的時間,該死的你給我把門打開!」
「不開!」蘇庭醒斬釘截鐵的叫嚷道,「就不開!」
「你到底開不開?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要錯過這個機會,老爺可不保證破門而入之後,會讓你繼續保持完整的蘇庭醒!」範文拓用力一拳砸在門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在夜裡很是驚人。
蘇庭醒被嚇住,不敢吭氣,決定以沉默對抗,她縮在被子裡,留出兩隻眼睛看著門,為了以防萬一,她還特意找了把木凳抵在門後,看來是明智之舉。
「砰!」三十秒鐘之後,傳來第一次腳踢門的聲音。
「砰!砰!砰!」又過十秒後,又連續傳來三次腳踢門的聲音。門似乎在動,就是躺在床上,躲在被窩裡,似乎都能感覺到空氣也在震動,蘇庭醒喉嚨一緊,感覺到乾澀澀,想喊喊不出,想哭又沒有眼淚,她爬起,坐在床上,拿被子把自己整個包起來,驚恐的看著門在搖晃,而「砰砰」聲越來越劇烈。誰來救她?沒人,老爺到底想幹什麼?
「啪!」的一聲驚天巨響之後,「砰」的一聲,門終於被人以腳踹開,抵在門後的凳子飛出,在地上打了個滾後停下。蘇庭醒咬緊牙齒,眼睛突然間模糊一片。極大的驚懼讓她往左邊縮去,但左面沒有牆,她動作過猛,整個人突然往後一翻,頭朝地的往地上摔去,可好巧不巧的,又被棉被給拉扯住,所以又沒有完全著地,上半身著地,下半身則還在床上可憐兮兮的掛著。
「蘇庭醒!」滿身攜帶著狂暴氣息的範文拓氣勢洶洶的直奔蘇庭醒而來,「敢鎖門?敢防著老爺?你和老爺孤男寡女共居一室不止一百天了,老爺若是要對你怎麼樣,還需要等到今天?你好樣的!既然你這麼提防,為了避免你繼續擔驚受怕下去,老爺今天就要了你!」他衝上前,以一手之力提住蘇庭醒睡衣的衣領,將她又拎回到床上。
「老爺,你要幹什麼?」蘇庭醒淚眼汪汪。
但範文拓不理她的可憐模樣,猛的將她壓在身下,惡狠狠的道:「要了你!就是讓你變成我的女人,明白嗎?」他伸手欲解蘇庭醒睡衣的衣扣。
「老爺,我求求你,不要這樣對我!」蘇庭醒吼道,兩手用盡全力捉住範文拓那隻手,苦苦哀求道,「老爺,求求你,你這樣對我讓我很痛苦,心很痛!我心很痛啊老爺,你不要這樣好不好?」她淚流滿面。
範文拓猛的跳下床,氣惱萬分的揚腳把地上躺著的凳子踢出門外,對蘇庭醒吼道:「明天我就叫人把這幾張破門給卸了,就是衛生間的門也不留下!我看你以後怎麼辦!」
蘇庭醒淚流不止,面對範文拓的暴戾,又不敢哭出聲來,只能拚命隱忍,所以不斷抽搐。
「我很想對你好,蘇庭醒,很想把你守護在自己的力量中好好寵,好好疼,可是我沒有辦法一味付出,卻什麼也收不回,我辦不到!」範文拓突然又跳上床,猛的抓緊蘇庭醒的雙肩搖晃道,「庭兒,你必須愛上我!」
蘇庭醒感覺自己的心痛正急速漫延開,痛得讓她的心正一片片的裂開,又無法死去,看到範文拓暴跳如雷的表情,讓她原本想依靠上去的那個肩膀變得遙遠起來,她想靠,卻不知為何又不敢靠。她只能哭泣,不停哭泣,除此之外,她再也不知道還能幹什麼。
時間彷彿突然停頓,範文拓看著她,靜止不動。
蒼白的臉,滾滾落下的眼淚,就像雨中正盛開的最美麗的一朵花。雖然淚水沒有停留,可是嬌憨的容顏在這一刻,更顯出她的甜美,彷彿一個天使。範文拓輕聲歎息一聲,雙手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臉,溫柔卻滾燙的吻烙印在蘇庭醒的臉上。
「對不起,」範文拓柔聲開口,「陪老爺出去一趟吧,只有這樣,老爺才能冷靜下來,對不起,老爺剛才失控了,都不知道做了什麼,但一定傷害到庭兒了,對不對?」
委屈的眼淚,在蘇庭醒臉上狂湧而下,卻點了點頭,要從床上爬起來。
範文拓放開她,退回到門口,轉過身背對著她,柔聲道:「你換件衣服,我在這兒等你。」
五分鐘後,他們出門了。
範文拓開著車,卻直接載著蘇庭醒到了湘泉大樓,範文拓辦公的地方。
因為是晚上,湘泉大樓的很多辦公室都已經熄燈。範文拓拉著蘇庭醒直奔自己的樓層辦公室。
「老爺……」雖然電梯和走廊裡燈火通明,但不知道範文拓的用意,蘇庭醒不免非常擔憂,「這麼晚了,為什麼要來這裡啊?」
但範文拓不理她。
到了辦公室,範文拓拿鑰匙開了門,打開燈,半拖半拉著蘇庭醒進去了。
「老爺……」
「庭兒,坐好。」範文拓半強迫著要她坐到小班椅上,然後去開保險櫃的門。蘇庭醒不安的看著他,不敢說話。卻看到範文拓拿出兩個文件袋,又關了保險櫃之後,坐回他的老闆椅,將文件袋遞過來給蘇庭醒,「庭兒,首先老爺要向你道歉,因為上次黃丫丫的那三百萬換去的,其實是我找人做的一份假合同。你父親簽名的那份真合同,此時在你手裡。」
蘇庭醒很驚訝,打開兩個文件袋,匆匆瀏覽之後,發現不僅老爸和老爺簽的合同在,黃丫丫和武傑簽的合同也在,就是自己和老爺簽的那份五十年的合約也在。蘇庭醒愣愣的看向範文拓,不知道他的真實意圖。
「老爺,你……」
「庭兒,老爺是個生意人,習慣了付出一滴水,就要得到一片河流,所以在感情的事情上,也是如此。我一直以為,我愛你多少,你就必須回報我多少,否則,哪怕強取,我也要你給我。可這只是老爺自己以為如此。」範文拓的聲音很溫柔,也很低沉,「我從來不相信付出不求回報的事情存在,不過,那是喜歡上你之前,現在……我承認,我輸了。為了你,我甘願只付出,無需回報,只要你能開心就好。」
蘇庭醒呆如木雞,老爺的話,讓她震驚。
「我真的很不想對你放手,但是,我再也不願意看到你的眼淚和驚惶,尤其是我製造給你的眼淚和驚惶,因為你難過,我會比你更難過,庭兒,你不愛老爺,所以不知道愛一個人,卻傷害了一個人時那種痛苦,生不如死,萬箭穿心,恨不得一頭撞死的痛苦。所以老爺不能再讓你掉眼淚,受委屈,所以,老爺決定:對你放手,不再逼你也愛上我,就算老爺會因為失去庭兒,心如刀割,從此藉著草木的心活著,老爺也要給庭兒自由,給庭兒快樂。」範文拓站起身,看著蘇庭醒再一次流淚的臉,他突然一手扯過蘇庭醒手裡的合同,走到碎紙機前,接通電源之後,將合同全部塞了進去。
只是一秒鐘的時間,這些曾經束縛著蘇庭醒的合同,化為紙屑。
「你自由了。」範文拓轉過身來,靜靜看著蘇庭醒。
她自由了?蘇庭醒僵硬的坐在椅子上。她是自由了,為什麼心卻反而突然變得沉重,彷彿失落了什麼。
範文拓走回辦公桌,拿鑰匙打開其中一個抽屜,從裡面拿出另一個文件袋,遞給蘇庭醒,輕聲道:「這個是你以前那棟房子的地產和房產。本來地產和房產都是要填你的名字的,但之前以為你一定會嫁給我,所以,為了你家人考慮,我把地產和房產的名字填的都是你父親的名字,請你,接受我最後能夠為你做的這件事情。還有,你父親我會找國內外最好的醫生,在短期內治好他的病,你放心,頂多三天,你們一家人就可以團聚了。」
聞言,蘇庭醒的眼淚落得更猛。
「別哭了,再哭,老爺真的要撞牆了。」範文拓柔聲道,似乎為了安慰蘇庭醒,他擠出了一個很難看的笑容,慢慢走到蘇庭醒面前,伸出一隻手,握住蘇庭醒的一隻手,逐漸加深力度,直到蘇庭醒因為疼痛而瑟縮了一下。
「庭兒,老爺一直不想讓你逃出我的掌心,但……如果我的掌心讓你很痛了,我會鬆手,你知道嗎?就算老爺會因為鬆手而難過到死去,但還是會鬆手,因為老爺要庭兒快樂。」範文拓緩緩道,緩緩鬆開蘇庭醒的手,「現在,庭兒,老爺要鬆手了。」
「老爺不要鬆手!」蘇庭醒卻猛的叫道,流著滿臉淚水撲進了範文拓的懷中,「老爺,我喜歡老爺!喜歡那個溫柔的老爺,所以老爺以後不能這麼嚇我,凶我,老爺要對我很好!我就會比老爺喜歡我,更喜歡老爺的!」
「好,從此以後庭兒說什麼就是什麼。」摟緊蘇庭醒,範文拓雙眸閃過極亮麗的光澤,臉上露出一個計謀得逞的快樂笑容,現在表明:不擇手段是對的。不過,這會是個永遠的秘密,因為他愛她的心,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