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人坐在沙發上,你看我,我看你。
「庭庭,富麗小區的房子,你確定不要了,真要反租出去?」吳江問。
「確定,當然確定!」蘇庭醒點頭,「老爺買下了我家以前的那棟房子,需要人照看,還付工資,所以,近水樓台先得月,我走了條後門,替我老爸爭取到了這份好差事。」
黃丫丫不認同的搖頭:「阿大,對蘇伯伯來說,這未必會是份好差事呢……那天我們去看蘇伯伯,他可是當著我們的面罵了債主老爺好多難聽的話。」
「我想,蘇伯伯是個要面子的人,他肯定覺得這是一種侮辱。」連波摸著下巴,邊說邊搖頭,表示不看好這件事情,「為了尊嚴,庭庭,你老爸鐵定會拒絕這份差事。」
「而且,我覺得債主老爺對你這個債務人,似乎好得有點過份……」吳江小心翼翼的看了蘇庭醒一眼,「我個人覺得……他對你這麼好,絕對是有不良企圖。你可不要……著他的道啊。」
蘇庭醒眨眨眼,看著他們:「我能著老爺什麼道?老爺對我,又會有什麼不良企圖?」已經有一陣子了,大家都有說範文拓對她不安好心,但經過這幾天的觀察,沒瞧出範文拓到底對她好到如何過份。她還是被呼來喝去的私人保姆,範文拓還是高高在上的債主老爺。
其他四人相互看了幾眼,然後目光統一到了黃丫丫臉上,黃丫丫一臉為難之色,半晌之後,臉上擠出一個小心翼翼的討好的笑容,對蘇庭醒笑道:「阿大,都說有錢人沒幾個好人,這話肯定是有原因的……嗯,債主老爺……聽說債主老爺其實是匹色狼……我們是怕你落入他魔掌卻不自知。」
「哈哈哈……」蘇庭醒立刻狂笑,她笑得前仰後俯歪倒在沙發上,倒在黃丫丫的膝蓋上,「我的天!老爺是匹色狼?!他如果真是頭色狼,被吃掉的小紅帽應該是譚香凝吧?怎麼輪,也輪不到我啊!」
「你是說,有譚香凝,所以你很安全?」連波問。
吳江同時道:「庭庭,也許債主老爺想換一個口味也沒準,同一個小紅帽吃多了,也有膩的時候。」
蘇庭醒笑著搖頭,道:「你們啊,根本什麼都不知道!老爺,有了喜歡的女孩子,而且,還正在為不知如何與那女孩相處而發愁哪!我看老爺還挺純情,根本不像你們說的那樣齷齪。」她笑著,好不容易能夠重新坐好。
「債主老爺有了喜歡的女孩子?庭庭,你確定?」吳江問。
「當然確定!」蘇庭醒自信滿滿的回答,「因為,債主老爺還拜託我,要我教他如何追女朋友,等那個女孩子答應做老爺的老婆,從此以後有人陪老爺吃飯聊天了,我這個私人保姆從此毫無用武之地,所以,為了報答我讓老爺脫離單身漢,所有的債務一筆勾銷,從此我也不必做私人保姆還債啦!」
「你教債主老爺……追女朋友?」賀喜梅傻住,「庭庭,就你?」不是她小看蘇庭醒,而是她太瞭解蘇庭醒。二十有一的蘇庭醒,在男女感情方面,根本就是個超級馬大哈,她不壞事就阿彌陀佛了。
「真的假的?」吳江一臉不能置信,「庭庭,老實說,債主老爺的外在條件不錯,怎麼看,也不像失敗到需要你這個私人保姆來助他一臂之力吧?」
蘇庭醒哼了一聲,道:「人看表面是看不出來的!比如我,聰明靈利,你們誰又看出來過?」
「是沒看出來。」連波嘿嘿的笑了起來,「老實說,庭庭,大多情況,越笨的人越以為自己的聰明天下無敵,你也快接近了。」
「連波,你找死啊!」蘇庭醒氣極,隨手扔出一個抱枕,打中連波的腦袋,她朝其他人望了幾眼,道,「其實我叫你們過來,除了要把富麗小區那套房子反租出去這件事情,還有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想個辦法,用三四個小時的時間,把這客廳佈置一下,弄出點浪漫感覺就行。」
其他四人再一次彼此對視了幾眼。
「阿大,為什麼要這樣?」黃丫丫不明白的問,「是什麼原因?」
「因為老爺說啦,今天晚上,他要帶著他的假冒女友回來,讓我指點一二,然後他好在他喜歡的女孩子面前現學現用。」
「假冒女友?」
「你指點一二?」
「現學現用?」
「到底搞什麼鬼?」
四人你一句我一言的問開了。然後,他們同時瞪向蘇庭醒,異口同聲:「到底怎麼回事,你從頭至尾說清楚行不行?」
蘇庭醒瞟了他們四人一眼,不明白他們那麼奇怪的反應究竟為哪般,清了清嗓子,她道:「好,知道你們好奇,說明白。」於是,她從頭至尾把事情的原由毫無隱瞞的簡單說了一遍,卻聽得另外四人張大嘴,傻愣愣的看著她。
最後,蘇庭醒朝他們各人看了一眼,道:「就這樣,沒了。」
那四人沒出聲,仍舊傻瓜樣的看著蘇庭醒。
「怎麼了?你們都沒話說,還是被老爺感動?或者震憾了?」蘇庭醒笑,「現在,你們知道老爺有多冤枉了吧?」
「庭庭,如果老爺口裡的那個女孩子其實就是你呢?」賀喜梅突然問,「你就不怕,他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那怎麼可能?」蘇庭醒不信,「老爺請我做他的軍師,而且還承諾我的任務如果完成良好,我老爸和他的債務一筆勾銷,從此我就不要再做他的私人保姆了,由此可以看出,老爺是誠心實意的。」
「庭庭,你太相信債主老爺了。」吳江歎息。
蘇庭醒迷惑的看著他。
「如果事成之後,債主老爺卻後悔了呢?」連波問。
「商人成功的基本要領,難道不是誠信嗎?」蘇庭醒道,「而且老爺的生意看起來做得蠻大的,不該是言而無信的人吧?」
「那你也該聽過:無商不奸。」賀喜梅道。
四人又一次相互用眼神傳遞信息,他們都還記得譚香凝錄下的那段對話,還記得範文拓曾經說過的那句:範文拓對庭兒,絕不放棄。債主老爺對蘇庭醒到底懷著怎麼樣的目的,誰都不知道。
蘇庭醒呆了呆,然後有些疑惑的自言自語道:「每個人都不相信老爺,難道說我的直覺錯了?可是越和老爺相處,越覺得老爺其實是個好人哪。」
四雙眼睛同時盯在蘇庭醒臉上,良久之後,黃丫丫忽然一擊掌,道:「各位,我突然有個不錯的法子!」
「什麼?」眾人問。
「阿大只所以被迫成為債主老爺的私人保姆,是因為債主老爺手裡有著不利蘇伯伯的罪證,」黃丫丫閃閃發光的眼睛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如果我們手裡也能掌握住老爺的某些弱點,以此要挾他,庭庭不就可以自由了?」
「你不會是要綁架老爺喜歡的那個女孩子,然後以此威脅吧?」蘇庭醒瞪住黃丫丫,臉上是怒其不爭的表情,「這種做了要吃公家飯的事情,我警告你們,你們要真敢胡來,小心我揍得你們變弱智!」
「阿大,我才不會那麼蠢哪!」黃丫丫笑道,「你放心,我只是想……債主老爺是個生意人,名聲當然很重要,阿大,既然債主老爺委託你做他的軍師,那麼今天晚上他帶了假冒女友過來之後,你教他時,不妨動作大點兒,最好……讓債主老爺看起來很噁心,很變態……嘿嘿……」說到這,黃丫丫突然得意的笑了起來,「咱們借個攝像機過來拍下全過程,然後拿錄相帶和他換蘇老爸留在他手裡的罪證,否則就把錄相帶公佈於眾,讓他顏面盡失,到時候,還怕債主老爺不肯乖乖就範?」
「不行!」蘇庭醒反對。
「好像有點卑鄙無恥……」賀喜梅小聲道。
「丫丫,沒看出來你心思還挺惡劣。」連波感歎道。
吳江卻問蘇庭醒:「為什麼不行?」
「因為欠下老爺三百萬已經夠多的,不能再欠了。」蘇庭醒道,「老爺是個好人……至少,是個好債主。他沒有把我全家逼上絕路,而且還讓我老爸有病能就醫,讓我弟弟有校能上學,現在,我老爸就要出院了,老爺又無意中替他們解決了住的地方,老爺的恩情,已經不是三百萬可以還清的,我不能恩將仇報,更不能以怨報德。」
「可是阿大,債主老爺對你這麼好,絕對是有目的的啊!」黃丫丫忍不住叫了起來,「他現在對你好,也許只是假像,誰知道他什麼時候終於會忍不住露出狼才有的真實面目?阿大,到時候你再後悔,就晚了!你不要忘了,債主老爺是如何對待譚香凝!如果債主老爺真的是個情深意重的好人,對待半年的感情,他怎麼可以這樣風清雲淡,毫不留戀?對被傷害的譚香凝,更是半分愧疚之情也沒有?阿大,債主老爺只怕是有針對性的對你好啊。」
「丫丫!」賀喜梅與連波同時叫道,用眼神示意她閉嘴。
「老爺和譚香凝的事情,你們知道多少?」蘇庭醒警覺的問,「她和老爺發生了什麼,你們真的那麼清楚嗎?」或者,譚香凝故計重演,不僅找了蘇大志,還找黃丫丫他們去挑撥過什麼?
「和他們都不熟,不清楚。」黃丫丫趕緊道,「只是,阿大,我和你第一次認識債主老爺,正是他和譚香凝兩人分手的時候,當時的情形,我想你現在應該還記得清楚吧?你覺得,債主老爺,像是一個有情之人嗎?無情的人,拿什麼來當好人?」
蘇庭醒愣住,她當然記得第一次遇到範文拓的情景,再一次回憶起第一次遇見的範文拓,給她的感覺其實很淡,淡到冰冷,就像一個沒血沒肉無情無義的機器人,雖然臉上有著溫和的表情,可眼神和語氣卻淡得讓人心涼。和現在她熟悉的範文拓相比,那個範文拓無疑是陌生的。
可是,這些並不能抹殺掉範文拓已經存在於她心中的種種好處。
老爺是個好人,老爺是個好債主。蘇庭醒已經認定這點。
「庭庭,你考慮一下丫丫的提意,雖然這麼做確實有點卑鄙,但是,如果成功的話,今天晚上之後,你就自由了,徹底自由了。」吳江道,「庭庭,難道你不想自由嗎?」
「我想自由。」蘇庭醒抬起頭,看著幾個好友,認真的道,「我想自由。但是,我不能用這樣的方式,對不起。我做不到。」
五個人同時陷入沉默中。
很久之後,吳江打破沉默,道:「既然這樣,那麼聽庭庭的。」其他三人點頭。
「那我們就出去買點東西回來準備佈置。」吳江見沒人提出意見,於是又道,「梅子留下幫庭庭的忙,我們三個買了東西就回來。」
「好!」蘇庭醒點頭,又高興起來,「其實如果成功的話,我一樣很快就可以得到徹底的自由呢!」
吳江對她微微一笑,然後朝連波和黃丫丫示意一下,站起身,往門外走去。
三人出了門,下了樓,出了小區的大門,這才開口說話。
「丫丫的想法不錯,這個計劃可以一試。」吳江道,「我們先去借一個數碼攝像機過來,偷偷的拍下不讓庭庭知道。」
「可是庭庭若是知道了,肯定會生氣的。」連波道。
「阿大如果不同意,我們晚上怎麼潛藏在債主老爺的家裡偷拍?而且偷拍的東西不夠變態,不夠誇張,怎麼脅迫債主老爺就範?」黃丫丫問。
「別忘了,那是債主老爺的假冒女友,無論如何,總是對我們有利的。至於如何潛藏在老爺家裡,我們好歹也盡了心,出了力,提出想看看熱鬧的要求,只要好言相求,庭庭不會不答應。」吳江道,「而關於偷拍的事情,庭庭即使生氣,最多也是罵我們幾天,再揍我們幾拳,這種事情做過之後根本就是覆水難收,怕什麼。」
「如果真這樣,事情比我們想像的好解決多了,是不是?」連波笑嘻嘻的問。
「也許明天,我們五個人就可以和從前一樣了,嘿嘿,真的好期待!」黃丫丫也高興的笑了起來。
從會議廳回到辦公室的範文拓一眼就看到了邱後風。
「談的結果如何?」邱後風笑問,坐在範文拓那張老闆桌後面,慢悠悠的轉著那張老闆椅,一臉逍遙自在。
「不歡而散。」範文拓坐到小班椅上,與邱後風面對面看著,「他們不甘心,要求明天繼續談,不過,他們只是在浪費時間,因為,我絕不會退讓一步。」
「夠狠。」邱後風笑,「和你談生意的人,最後都感覺自己是吞進去一塊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你太誇張了,如果食之無味,自然不會有任何傻瓜與我合作才是。甜頭太多,貓膩必然也多,聰明人應該知道,生意是個長久的事情,而不僅僅只在眼前。」範文拓道,眼睛看向邱後風身後的落地窗,天已經黑了,不知他的私人小保姆,準備得如何了。
邱後風看出他的歸心似箭,不由奇怪他為何還是一動不動坐在自己前面:「你今天怎麼了?還不回去煮飯給你小保姆吃?不怕餓死她?」說著,忍不住小聲笑了起來。
範文拓不語,眼睛瞟了一眼辦公桌上的時間,二十點還差一刻的樣子,自己一天沒回去,故意留下許多的空間給她,她會給自己一個怎樣的驚喜呢?範文拓想到這,嘴角不覺已揚起一抹微笑,他突然伸手,抓起辦公桌上的電話,拔出家裡的電話號碼。
沒多久,電話通了。
「庭兒,是我。」範文拓柔聲道,「我現在就回去,你準備得如何了?」
「老爺你快回來!我做事,你放心!一切包你滿意!絕對是個大驚喜!」那一方,傳來蘇庭醒信誓旦旦的聲音。
「好。我很快就來了。」範文拓笑道。他掛掉電話,不再看邱後風一眼,轉身就朝外走去。庭兒,今天,我決定向你表白。範文拓想。
「范少爺?」邱後風滿面疑惑,可面對他的呼聲,範文拓就像沒聽到一般,頭也沒回的走出大門。
「如果現在有人要謀奪范大少爺的家產,只怕不是件難事。」邱後風搖頭,「為了這個蘇庭醒小姐,他已經神智不清了。唉……蘇庭醒,唉!蘇庭醒!命中注定,這就是緣份吧?」
「蘇庭醒是誰?」突然,一個蒼老的聲音由門口傳來,「你是說,你和她是命中注定的緣份?」蒼老的聲音中,隱含著極大的興奮。
坐在椅子上正轉悠的邱後風嚇得差點倒地,他兩手扶住辦公桌,原本就黑的臉現在黑得更是沒地方去,他眨眨眼,再眨眨眼,看清來人確確實實就是他親愛的老太爺之後,嚇得趕緊從椅子上一躍而起,兩手一陣狂搖:「不是,不是!爺爺,你如果想我活著看到明天的太陽,千萬不要亂說話!特別是別亂把我和蘇小姐扯在一塊兒胡扯!」
邱正明眼一瞪,下巴處一小撮鬍子一翹,罵道:「你這渾小子,好好的又說什麼混帳話?明天的後天的,大後天的太陽你都可以看到,誰敢要你的命?怎麼,是姓蘇的丫頭後台強硬,所以你喜歡她卻不敢追她?」
「爺爺,我的活祖宗!」邱後風嚇得趕緊小跑上前,偷偷看了門外一眼,還好,範文拓顯然早下樓了,要是被他聽了這番話,不管是真是假,非得翻臉不可,「蘇小姐是范少爺定下的女朋友,我是說他們兩個是命中注定的緣份,你可不要給我添亂!我還不想被范少爺大卸八塊扔進錢塘江喂王八。」
「嗯?那小子,女朋友不是叫譚香凝麼?怎麼又定下個姓蘇的姑娘做女朋友?」邱正明哼了哼,「太不負責任了,現在的年青人,到底怎麼回事?!不過,那小子總算還肯和女孩子交往,哪像你?嗯?!」
「是,是,爺爺,您追我怎麼追到這兒來了?」邱後風扶住邱正明,道,「咱們還是先回自己家,關上門,您啊,想說什麼都成。」
邱正明沒抗議,在邱後風的扶持下往外走,一邊道:「我看范家的這小子,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女朋友換了一個又一個,這麼安不下心來,也不是件好事,好歹我也是看著他長大的,絕不能袖手旁觀,回去後,得和範疇夫婦聯繫一下,叫他們回來好好看住他們的兒子。」
「爺爺,您就少操點這份閒心吧。范少爺什麼時候換了一個又一個的女朋友?」邱後風無奈的歎息,「再說人家談戀愛,您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家去管什麼閒事?」
邱正明瞪了邱後風一眼,大聲道:「乖孫子,那渾小子的閒事先不提,不過,今天爺爺要你陪我回一趟酒店。」
「幹嘛?」邱後風感覺不妙。
果然,邱正明滿是皺紋的臉上突然佈滿了令邱後風恐怖的笑容:「相親!」
邱後風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