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蘭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奪權
    「起來!」清影秀嬌嗔著說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躲在家裡睡覺,你也真對得起我了!」

    蘭若雲一!轆從床上爬起來,看著清影秀熄掉手裡的火刀,放心的舒了口氣:「怎麼,天踏下來了?壓死了幾頭豬?」

    「你給我正經點兒!」清影秀走過來坐在他身邊,「昨天夜裡,帝國護衛軍掌管實權的雲光和十幾個副統領全都被一個黑衣人殺掉了,使我們很容易就奪得了那十萬軍隊!現在我們已經重新控制了議事廳!」

    「啊哈,太好了,真要感謝那個黑衣人,他真偉大!」蘭若雲喜滋滋的說著!

    清影秀奇怪的看著他:「你和那個黑衣人沒有什麼關係?」

    「你不會以為我就是那個黑衣人吧,啊,是啊,我就是那個黑衣人!」蘭若雲跳下床,擺了個大打出手的姿勢,動作做過了頭,傷口又一陣痛!

    「你當然不可能是黑衣人,連殺十幾個高手,那人真是太可怕了,現在軍隊裡都盛傳是伯父遠瞻大人重生,也有說是戰神臨世庇佑的,最可氣的那個封遠,昨天晚上還口口聲聲說是死去的清影家主回來懲治叛徒,後來不知什麼事情觸及了他的某根神經,今天竟說那個人其實是他的祖爺爺封涼,往自己臉上貼金!」清影秀想著封涼那趾高氣揚的表情,微笑了一下!

    「兩百年前裸蘭第一高手,戰神的得力手下,他確實有這個能力!」蘭若雲悠然道。

    「什麼呀,這些都是無稽之談,很顯然是有個武功高手在暗裡幫助我們嘛!」清影秀語氣堅決,顯然並不信什麼神鬼之說。

    「那,就一點線索也沒有?」蘭若雲翻著白眼,心裡竊笑:「有線索才怪呢!」

    「我就是為這個煩呢!」清影秀皺眉道:「從早晨到現在,有一百多個穿著各種各樣黑衣服的人在議事廳門口排隊,都聲稱自己就是那個黑衣人,還取了各種各樣嚇死人的名字,有什麼「殺人狂魔黑羅剎」,「地獄天使黑金剛」,「名震塞北黑俠客」,「我本孤獨!俠」……

    這還是比較正規的,有一些無賴和乞丐也來冒充:「!牛」「!豬」「熾!狗」「!客」「!金」……

    蘭若雲忍著笑,問道:「那你們怎麼處理的?」

    「堂天就出去一個個打過啊,也不知道他為了什麼在生氣,一邊打還一邊罵:『打死你個鹹蛋超人!』」

    「這個白癡!這麼說打不過他的肯定就不是那黑衣人了!」

    「最厲害的也只能在他手裡走上十招,怎麼可能是黑衣人!」

    「你也不用非得要把人家找出來,相信你有困難了那人肯定會出來幫你!」蘭若雲輕撫著清影秀的肩膀安慰道。

    「其實我也知道,那高人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既然他不肯出來我也只有把他記在心間了。我想問你的是,你怎麼知道恰好那個時候軍隊會發生變故,又怎麼會知道黑衣人會在那個時候出現?還派「粘人精(清影秀給堂瀟取的外號)去監視北營?」清影秀疑惑的看著蘭若雲。

    「這個,只是湊巧罷了,即使我不派瀟瀟去監視,封遠肯定也會給你送信兒的!」

    「那可不一定,誰知道他會不會把信息送給迪斯家!」

    「嗯,封家的子孫應該不會這樣做,要不然也不會就他一個人活下來!」頓了一頓,「你說那個黑衣人會不會就是封遠?」

    清影秀渾身一陣:「對啊,我怎麼沒有想到,當時那種情況,似乎他的條件最適合。封家祖傳的『風雷刀法』也是奇快無比的,再加上封遠是軍隊內部的人,在會議上出其不意的偷襲,的確可以連殺十幾個人……」

    「看來就是他了──!」蘭若雲心裡欣喜找到「替死鬼」了。

    「嗯……也不對,我怎麼看那個封遠也不像個高手,倒是有點像你,嬉皮笑臉的,這也是我不敢相信他的理由!」清影秀忽然笑呵呵的望向蘭若雲。

    「我?嬉皮笑臉?」蘭若雲一下暈過去了!

    ※※※

    議事廳門口果然排了好長的一列黑色隊伍,可以組成好幾隊送葬隊伍了,在那裡擠擠嚷嚷的等待著檢驗。都存著「瞎貓碰死耗子」的心理,萬一他們認錯人,把自己當然那個黑衣人,那這一輩子可就飛黃騰達吃穿不愁了,說不定還會得到女神垂青,名譽地位美女將在一夜之間得到,這確實也是一個不小的誘惑。

    一個「!刺客」正在與「!玫瑰」發生口角:

    「老子行走江湖的時候你還穿開襠褲呢,竟敢冒充我!」

    「我當初連斬江南十四大盜的時候你小子還和尿泥玩呢!」

    「就憑你這個模樣,我看連雞都沒殺過吧!哈哈,我嘲笑你!」

    「看你那身材吧,晚上做那事兒的時候都會累個半死吧,我蔑視你!」

    「你,你,說我什麼都可以,就是不准侮蔑我的男性能力!我要和你單挑!」

    「好啊,來啊,來啊寶貝!」!刺客一個「惡狗撲屎」將!玫瑰壓倒在地,兩人毫無章法地撕打起來……

    等到蘭若雲看到一個穿得很漂亮的黑衣人,還扛著一面旗子,上面寫著「黑人」時,他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議事廳裡,方更介紹了如今迪斯家和清影家在城裡的勢力分佈情況。迪斯羅利控制了裸蘭城的大部分,包括東西南三個城門。而清影家則佔領著北門及其附近地段,因為議事廳所在的政府中心就在北門附近,而控制著議事廳則代表著擁有了名義上的統治權,所以此方還是有一定的政治優勢的。

    隨著十萬帝國護衛軍的反戈相向,許多人又對清影家充滿了希望,包括迪斯羅利掌握下的一些議會成員,而城裡分別迪斯家和清影家的兩派鬥爭也更加激烈了,民心開始向清影家這方面傾斜。

    本來,西線對抗獸族的厲抗想多派些部隊回來協助平叛,然而,獸族忽然在此刻來了精神,自然之子重整旗鼓,在微山堡發起了新一輪的大規模反攻。因此,西線只能抽調出二十萬步兵部隊,目前正在趕回裸蘭的途中。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一直隱忍的迪斯羅利終於忍不住發動了。

    奪取議事廳的內戰在「十萬軍變」的第三天後開始了……

    必須在二十萬步兵部隊趕回來之前解決這十萬帝國護衛軍,奪取議事廳,只有如此,控制了後勤部,在資源上扼住東西兩線的領軍將領,讓他們不得不服從自己。如果這些部隊打著「勤王」的旗幟回來平叛,那麼二十萬(假如那時還能剩下這些部隊)的部隊完全可以守住裸蘭城。

    於是,這一天早晨,駐紮在東西兩營的迪斯羅利的二十萬軍隊蠢蠢欲動。只是裸蘭的街道雖然寬敞,卻無法同時容納這麼龐大的隊伍,因此,只能以千人的橫列向前推進。

    裸蘭議事廳在裸蘭廣場後面,有一片小小的圍牆,卻並沒有什麼太大的防禦價值,同樣無法容納下十萬帝國護衛軍的同時駐守。只有萬多人的精銳部隊加上清影秀的三千五百總領衛隊將議事廳團團圍住。

    滿心憂慮的裸蘭老百姓此刻全都躲在了屋子裡,幾乎每個人都在或高聲或喃喃的罵著,東西兩線大軍壓境,帝國的精銳卻躲在自己的領土裡打內戰。

    然而老百姓們似乎忘記了,他們也是自己有立場的。他們也有自己的對象,如果是他們心目中的者掌權了,他們也會高興非常。更重要的是──那些當兵的是怎麼來的?還不是來自老百姓!所以,歷史上人類往往痛恨「屠城政策」,對濫殺無辜平民深惡痛絕,這是多麼虛偽的事情,士兵的生命來自於作為平民的他們的母親,當士兵脫掉軍服,他們同樣是老百姓,而當老百姓發起威來,他們的戰鬥力遠遠超過一支軍隊。

    同樣痛恨的還有此刻正在交戰的內戰雙方,帝國護衛軍本是同一支部隊,只不過一部分上了前線,另一部分留守罷了。他們是一起訓練一起同甘共苦的,他們當中甚至還有許多是兄弟朋友。那些領軍的將領差不多也都是裸蘭軍事學院的同學,為了共同的理想他們曾經並肩作戰,而此刻,卻不得不把屠刀伸向自己夥伴兒的頭顱──軍人,必須要服從命令。

    而作為神弓營部隊,他們同樣不願意把自己的箭枝射向人類,在他們的訓練課程中,教官一直是把神族的天使作為他們的進攻對像來向他們傳授作戰技巧的,此刻,戰鬥中,他們的弓箭常常沒有了準頭,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人類確實比天使還難以精準。

    因為在城裡戰爭,大數目的軍隊無法同時作戰,在裸蘭大街與議事廳的的圍牆周圍,敵我雙發只有同時幾千人在作戰,更多的部隊擁擠在交戰雙方的身後吶喊助威。當死傷者不斷被抬下來的時候,後面的部隊才開始向前補充。

    戰鬥遠遠不如與神族和獸族戰鬥時候激烈,雙方都有軍法處在兩旁監督,後撤的士兵將格殺勿論。

    議會廳方面吃虧在弓箭部隊不能發揮什麼威力,只有原總領衛隊的五百人是弓馬嫻熟的多面手,卻也敵不過軍心不整的神弓營部隊。

    士氣低落,戰鬥萎靡,戰場中時常還傳來低低的啜泣聲和高聲的悔罵聲,那是因為有人殺掉了自己的朋友和親戚。

    叛軍漸漸完成了合攏,從裸蘭廣場三面向議事廳進攻,只有北部是清影家控制的帝國護衛軍軍營,源源不斷的騎兵從那裡補充進來,加入戰鬥,抵禦著敵人的三面進攻。

    並沒有喊殺聲,也沒有精銳部隊那種勇往直前的作戰氣勢,有的只是兵器碰撞時的聲音彙集在一起的煩躁,還有就是剛剛提到的哭聲和罵聲。大家都在默默的舉刀,不動聲色的砍殺,看著面熟的士兵被自己殺死,很多在戰場上勇猛無敵的戰士都雙手發抖渾身打顫,然後莫名其妙的被另一個同樣狀態的人殺死。

    諷刺的是,當兄弟或好友恰好遇到一起的時候,他們看清了彼此區分的標誌(叛軍的帽子上繫著紅帶),知道分數敵我,這個時候他們做了個眼色,假裝著互相拚鬥,卻沒有一刀是致命的,就在那裡你來我往的玩起了「過家家!」

    而不斷的有士兵大叫著「我受不了了,我已經殺了我的男性青梅竹馬!」慘叫著由前線退回來,立刻被軍法處的五百名刀斧手斬殺。

    鮮血漸漸然紅了裸蘭大街,接著染向裸蘭廣場,血腥氣開始瀰漫在裸蘭的空中。

    依然在怒罵的老百姓們聽著議事廳方向傳來的動亂聲音,悄悄的打開窗戶,立刻聞到了空氣中的血腥,同時感受到了那種沈悶的空氣和不安定的因素。

    幾乎是同時,幾百萬的裸蘭市民同時歎了一口氣:何必呢?何苦呢?

    戰爭進行了整整一天,雙方死傷人數已經超過一萬人,帝國護衛軍的很多戰士都來自於裸蘭城內,當屍體從戰場上抬下來的時候,他們的親友不顧戰爭危險,扶著戰士已然死去的臉龐哭泣。而那些參與內戰的戰士的家屬們,也都紛紛走上街頭,尋找著在屍體當中是否有自己親人的屍體。

    在雙方部隊的後面,老百姓漸漸的多了起來。於是,裸蘭城裡,除了戰爭的聲音外又多了那種死去親人的哭天喊地聲和咒罵戰爭無情的痛恨聲

    人聲鼎沸,民怨天怒,到傍晚的時候,竟然下起了雨,而此時,正是冬天……

    溫熱的裸蘭大陸在冬季下起了雨,人們都奇怪這異常的現象,已經有很多年沒有發生過這種反常的天氣情況了。

    而冰冷的冬雨更讓戰場上交戰的雙方顯得慘厲,在泥水當中難辨敵我,很多人失去了攻擊方向,為求自保,胡亂的揮舞著武器,很多人都死在了自己人的刀下。而小範圍的騎兵衝擊,更是茫無頭緒,自亂營角,戰場上也亂成了一團。

    堂天、望川北和方更都受傷了,高聲怒罵著,從戰場上撤下來,包紮著傷口。斯菲和淺靖羽在後方處理著屍體和傷員,封遠還在趕著後續士兵補充戰場上的損失。

    堂巒和清影秀面色凝重的在那裡商量著什麼,而蘭若雲,低著頭,眼睛裡瀰漫著哀傷和沈重的灰色。

    「不能停,連夜作戰,一舉擊垮他們!」堂天大聲的高喊著。

    「他們傷亡的比我們的多,只要我們的二十萬步兵趕回來,在這種的狹窄的戰場上,他們騎兵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方更狠狠的說道。

    「我們傷亡了多少人?」清影秀問道。

    「有四千多!」望川北沈重的說道,「四千多的帝國最精銳士兵,死了!」

    「敵人死的更多,快超過七千了,他們沒有防禦工事,打不過我們的,哈哈!」方更淒厲的笑著,好像很得意的樣子。

    「不都是你方更的帝國護衛軍嗎?有什麼好高興的!」蘭若雲冷冷的說道。

    「你──!」方更氣憤的看著蘭若雲,這顯然是有些侮辱的成分在裡面,「可是他們現在都是叛軍,叛亂者必須得死!」

    「不是他們叛變,他們只是服從命令,你不應該這樣說他們!」蘭若雲盯著方更得眼睛,語氣愈見冰冷。

    「難道你沒看到他們也在殺我們的人嗎?」方更氣道,語氣很激動。

    「你作為帝國護衛軍的總統領,不應該考慮這個,你怎麼能把自己的部隊當成敵人呢!你要做的是盡量保存住他們的生命──敵我雙方都是你的部隊!」蘭若雲咬著牙說道。

    「你懂得什麼,只知道坐在這裡大發議論,你看我們這一身鮮血,你如何理解軍人的苦處!」想起自己浴血奮戰,自己的部隊自相殘殺,方更激恨無比,偏偏蘭若雲把他不願思考的事實完全暴露在他面前,讓他惱羞成怒。

    「若雲,你是太仁慈了,這種政治鬥爭就是你死我活,想要奪取最高權利,發動軍事政變是唯一乾淨利索的手段,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堂巒用無可奈何的語氣勸慰著蘭若雲。

    「奪權嗎?那就給他們好了!」蘭若雲平和的說道。

    「你說什麼!」清影秀「騰」的一聲站了起來,「若雲,你怎麼能這樣說!」

    「沒有什麼不可以的,我們放手給他們一些權利,讓他們退軍,結束這場爭鬥!」蘭若雲依然毫無表情的說道。

    「只有我們全都死了他們才會退軍!」堂天沈聲說道。

    「別和他這個書獃子理論,我方更誓與迪斯老賊死戰到底!」方更握著拳頭大吼道。

    「逃避是沒有用的,難道你真的想看到兩支帝國護衛軍同歸於盡?」蘭若雲冷笑道。

    「我們的二十萬部隊馬上就趕回來了,很快會降服敵方部隊!」方更振振說道。

    「你以為迪斯羅利會讓他們進城嗎?他只要分出五萬部隊就可以抵擋住我們這方面的攻擊,畢竟戰場只能容下幾千人同時作戰。然後十萬騎兵在平原上攔截那二十萬步兵,幾個衝鋒就將全殲步兵,你敢說在平原上二十萬的步兵能抵擋住十萬的精銳鐵騎?」蘭若雲有些挖苦的說道。

    方更沈默下來,知道他說的是事實,不自禁的把眼睛看向清影秀。

    「難道你讓我們交出權力,然後任憑迪斯老賊屠殺?」清影秀顫抖著聲音說道。

    「我們只是給他們一部分權力,按照現在的形勢,相信他也不願意這樣爭鬥下去,你們還沒有領教到民心的威力。這個時候,只要我們說一聲,讓迪斯羅利掌控幾個主要部門,相信他是會同意的!」

    「不行!」清影秀和堂天、方更三個人同時說道,望川北看了看堂巒,兩個人也搖了搖頭。

    「清影家是絕對不會把權力交出去的,我要對祖先負責!」清影秀正色說道。

    「我堂家也一直效忠清影,讓我們去為迪斯老賊效力,那是不可能的!」堂天大聲喊道,看著父親向自己點了點頭。

    「若雲,你不要再說了,不可能的事情,我們會誓死捍衛議事廳的!」方更抽出腰間長刀,走出議事廳。

    望川北過來拍了拍蘭若雲的肩膀,什麼也沒說,緊隨方更而去,堂天更是不看他,裹好傷口也出去了。

    蘭若雲看著清影秀:「神族如果打破了黃湖壁壘,而帝國護衛軍又會在千人規模的消耗戰中逐漸喪失兵力,甚至同歸於盡,我們該拿什麼去抵擋敵軍!死亡難道能解決問題嗎?你不在乎你的子民嗎?」

    他看了看愣住了的清影秀和堂巒,頭也不回的走出議事廳。

    他已經過了那種「賭氣」的小孩子時代,年輕氣盛沒有體現在他的身上,在殺手營裡的那段日子已經訓練他成了一個內心老成穩重的人,而日後的戰爭熏陶和父親的教誨更讓他明白了凡事要以大局為重的處世方法。

    因此,在蘭若雲走出議事廳的一段時間之後,裸蘭城裡,人們驚奇的發現他們早已經熟悉了的那個兩個身影──杜老爹及其助手杜小妹。

    兩個人領著一群「杜老爹宣傳隊」成員又開始活躍在裸蘭的大街小巷,而杜老爹自己又親自佔領了裸蘭廣場──現在是迪斯羅利這方面的戰爭後方,很多戰場上傷亡的士兵都要停留在這裡處理。而此時,很多士兵家屬也在這裡等待,因為迪斯羅利把所有的精力用在爭鬥中,也樂意這些人幫助自己處理傷員和屍體。

    杜老爹就在這群人當中做起了反戰宣傳:

    「神族大軍壓境,獸族發起大規模反攻,東西兩線同時告急,前線兒郎陷於生死存亡之際,人類明天被烏雲籠罩。好男兒自該投身軍旅,在戰場上奮勇殺敵,讓神族獸族見識一下我人類神風,讓他們知道我們不是好欺負的。而我們,不但要打退他們的攻擊,更重要的是要心存大志,討回原本屬於我們的領土,重現我們人類輝煌的歷史──親愛的裸蘭市民們,我們人類應不應該有這種遠大的理想!」杜老爹抬高了嗓門,在冬雨中將聲音遠遠的傳向了整個廣場。

    「應該!」

    「奪回七大陸,還我人類領土!」

    「人類是偉大的,嗚嗚……我們不願意被欺負!」

    「我們要振作,趕走神族,壓制獸族,人類萬歲!」

    「……」

    廣場上人們紛紛的應和著,一些傷兵也跟著熱血彭湃,他們都習慣了杜老爹的演講,知道這個其貌不揚的老人往往能一針見血的說出他們的心裡話,所以杜老爹現在在裸蘭城裡著實有一大堆忠實聽眾和擁護者──他們當然不知道這些都是蘭若雲所教!

    「可是──!」杜老爹猛的轉過身,把身體朝向戰場的方向,歇斯底里的大喊到:「為什麼在這緊急的情況下他們要自相殘殺!」又猛的跳下高台,步履蹣跚的衝向一個受傷戰士,淚流滿面的說道:「難道他們的血是應該這樣流的嗎?這血是應該在戰場上用來染紅我們的軍旗的!」他把雙手撫向那戰士的傷口,痛得那小夥子一個勁兒的齜牙咧嘴:「老爹,您輕點兒,這裡還有痛覺神經!」

    杜老爹又撲向一具年輕的屍體,聲色具厲的怒喊道:「難道他們應該這樣被自己的人殺死嗎?他們艱苦訓練,成就一身本領,就是為了在自己的城裡裡被自己人砍死嗎?」

    「親愛的裸蘭市民們?請問,他們應該嗎?」杜老爹哽咽著但聲音依然高亢的問道。

    「不應該!」

    「停止內戰,一致對外!」

    「主戰派下台,帝國護衛軍合併!」

    「要團結,不要分裂!」

    「……」

    「既然,當權層互相爭鬥,無法保護我們,難道我們自己不應該起來保護我們自己嗎?大家有沒有膽量跟著我去奪權?」杜老爹繼續煽動著,漸漸把人群注意力轉移到了主要問題上。

    人群立刻靜了下來,歷來逆來順受的老百姓忽然聽說要自己起來奪權,立刻覺得不妥,畢竟習慣了統治階層的直接領導,而此刻……

    一個老婦人慢慢合上兒子死不瞑目的雙眼,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痛,看著自己的兒子死在自己懷裡的激憤,讓她立刻把一切都忘記了:「奪權!」她大聲的喊了起來,在寂靜的人群裡,這蒼老的聲音竟顯得那樣的偉大和震撼人心。

    「奪權!」又有幾個死者家屬跟著喊了起來。

    「奪權──奪權──!」人群猛的炸了開來,群情激憤,人們滿臉通紅,渾身顫抖的高喊著,杜老爹竄上高台,舉起雙臂,引導著人流:「奪權,奪權……!」

    忽然,遠方也傳來同樣的聲音,那是「杜老爹宣傳隊」成功的煽動了人群。而在裸蘭廣場上,一些受傷的士兵也被其他人攙扶著跟著高喊起來。

    接著,從裸蘭的大街小巷裡湧出了無數的人民群眾,高喊著「奪權」的口號,向著裸蘭廣場匯聚過來,人流湧動,塞滿了整個裸蘭廣場及周圍幾條主要街道,裸蘭大街更是人聲鼎沸,無立錐之地。更有許多人臨時製作了簡易的旗幟,在上面寫著「停止內戰」,「一致對外」,「重組政府」「主戰必亡」這一類的口號。

    於是,整個裸蘭城暴動起來,到處有遊行示威的群眾。冬日的寒雨裡,人們早已經分不清眼裡的是悲憤的淚水還是冰涼的雨水了。幾乎每個人的嗓子都喊啞了,人群踐踏起的泥水混合著泥土氣息沖淡了戰場上的血腥氣,但是另一股比血腥氣還讓人煩躁的氣息產生了──那是人民的怨氣!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當一個政權,人民的心意偏離之後,也將是它走向沒落之時──失民心者失天下!

    蘭若雲躲在暗處,看著簡直就要衝進戰場來制止戰爭的激憤的人群,他歎了一口氣,心口裡彷彿被巨石壓住一般,沈重的連喘息都難,閉上眼睛,仰起頭,任憑冰冷的雨水澆在自己的臉上:父親,如果您還活著,您會怎麼做呢!我,這樣做是否正確,我真的不知道!」

    目光轉向議事廳的方向:「阿秀,朋友們,對不起……!」他痛苦的跌坐在地上,任憑眼睛裡的熱淚奪框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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