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滄桑 正文 第 一百 二十一 章 意外收穫
    家屬們全部進入屯子後,張家大院仍在熊熊燃燒,空氣中散著刺鼻的焦糊氣味。屯中的老鄉們紛紛從家中跑出來,瞪著驚恐的眼睛賣呆

    一個七十多歲的老漢顫巍巍地走到我的跟前,小聲說:「長官,你們是什麼部隊,咋這麼利索就把『張老虎』幹掉了,這可給我們除了一個大害呀,這麼多年我們可叫他欺負苦啦!」

    我想告訴他,我們是八路軍,可這領章、帽徽還沒摘,想告訴他是**吧,我們又起義了。我瞅了瞅石幹事,他笑著告訴老漢說:「我們是**的隊伍,我們除掉了『張老虎』您老高興不?」

    他抿著沒牙的嘴樂了:「高興啊,太高興啦!鄉親們都得放鞭哪。」

    「大爺,你能不能和鄉親們說說,叫我們的家屬到各家休息休息,再麻煩鄉親們給弄點吃的。」

    老漢聽後,想了想說:「休息倒可以,我在這屯輩份最高,說了還能算。吃的可夠嗆,鄉親們現在都沒啥吃的了,有的已經斷頓了。」

    「這還沒到春脖子(開春)就斷頓了,以後的日子可咋整?」

    「糧食都叫『張老虎』搶去放在山上了。」

    老漢一句話提醒了我,我想起了團丁說的『張老虎』山上有個倉庫,他的家人們還在那裡。

    「大爺,我聽說『張老虎』山上有個倉庫,您知道在哪嗎?」

    「鄉里鄉親的我能不知道嗎?不過不是什麼倉庫,是一個山洞,原來是鄉親們防備日本人的,後來張老虎就用它裝了糧食。」然後用手指著南山上的一個大砬子說,「就在那砬子頭的下邊。」

    「那裡有人看守嗎?」

    「平常有幾個人,現在不知道。」

    聽了老漢的話,我和石幹事合計了一下,決定兵分兩路:由我領著金連長的一排,帶著毛驢車去山上拉糧食;石幹事負責安頓家屬和處理屍體。

    老闆子們一聽急忙問:「拉糧食能不能給我們點?」

    「能不給嗎?」

    「哪我們都去!」

    「情況不明,先不用去那麼多車。十五輛就夠了。」

    說完後,我挑了十五輛車,由豁牙老闆子帶隊跟我上山。

    鄉親們一聽去拉糧食。也自告奮勇地說:「『張老虎』的糧食老鼻子啦,我們幫你們找去,能不能也給我們點?」

    「既然大家的熱情這麼高,鄉親們又這麼困難,能拉下大家嗎?」

    屯裡的人一聽高興啦,年輕一點的都紛紛跑回家,拿著口袋跟我們上山。

    張家堡距南山的大石砬子有三里多地,由鄉親們帶路僅用一個來小時就到了砬子底下。『張老虎』雖死,但鄉親們仍心有餘悸,到了大砬子底下就沒人敢給我們帶路了,只告訴山洞就在砬子的後面。我觀察了一下地形,看來『張老虎』在這個山洞沒少費功夫,通往山洞的道兩旁佈滿了石頭砌成的掩體,只是我們到達時,守洞的團丁們早已跑得不見了蹤影。

    我帶著士兵們到了山洞口,兩扇木頭做的大門關得死死的,為了防備裡面打黑槍,士兵們都趴在門口前面的石頭旁或樹樁後。

    我沖裡邊喊道:「裡邊的人聽著,你們的當家的已被我們打死了!我們不殺俘虜,更不殺家人,你們要是明白事就趕快出來。要不然我們就要炸開大門,到時候你們後悔都晚了!」

    我的話剛喊完,洞裡就傳出了女人們的哭叫聲,大門隨後「吱呀」一聲被推開,門後站著一位花白頭的老頭,嘴裡含糊不清地喊道:「老總們別開槍,裡邊都是女人和孩子呀!」

    我沖士兵們一擺手,十幾個人衝了進去,洞裡傳出婦女的尖叫和孩子們的哭聲。

    走進洞內一看,三十多個女人和小孩擠在洞內裝糧食的麻袋堆前吃驚地看著我,我說:「你們不用怕,冤有頭,債有主,『張老虎『的事與你們無關,你們可以出洞回家了。」

    那個老頭不是好眼睛地橫了我一下,領著婦女和孩子們慢慢地走下了山。

    『張老虎』的家人走了後,我仔細一打量,這山洞還真不小,足有十來間房子大,而且特別的乾爽,真是一個天然的儲備倉庫。裡邊碼著一跺跺的麻袋,裡邊裝滿了高粱米、玉米和大黃米。靠洞壁的木頭架子上,擺滿了罈罈罐罐,裡邊裝滿了鹽和醬油、醋,靠洞口的四口大缸裡盛著滿滿豆油和香油。還有二十來袋遼南少見的大米,洞口立著的木頭橫樑上掛著十條豬肉拌子(半片整豬),士兵們驚訝地說:「這傢伙可真沒少捂著(弄)。」

    砬子下的鄉親和毛驢車的老闆子們見山上沒有動靜,張家大院的人又哭哭啼啼地走下山來,就呼喊著蜂湧而上大有把洞內東西搶光之勢。

    我一見急忙叫士兵們把住洞口,老鄉們七吵八嚷的喊:「不是說給我們糧食嗎?這怎麼又反悔了!」我喊道:「鄉親們,聽我說!這批糧食得歸部隊所有,但是我也不能叫鄉親們白來,毛驢車每人一袋高梁米,屯裡的鄉親也一樣一家一袋,其餘的暫時不動,待我請示完上級再做決定。」

    鄉親們一聽,雖然沒有興高采烈,但也都很滿意,只可惜車來得少,只有十五輛。

    十五輛車裝了滿滿的糧食和豬肉往屯中趕去,我留下一個班的兵力看守山洞。

    車到屯子後,石幹事他們已把家屬安排到各家。一夥士兵不情願地在屯外刨坑準備掩埋屍體,張家的家人們在廢墟前連哭帶嚎。

    我問了一下屯內的老鄉:「這張家還有沒有其它的房子?」

    「屯南的場院還有七間草房。」

    我叫士兵們從車上卸下二十袋高梁米,告訴她們:「這是你們的口糧,以後你們就靠自己生活了。」

    石幹事等人見我們拉下來這麼多的糧食,還有成片的豬肉可高興了。站在他身旁的那個老漢瞅著豬肉拌子直嚥口水,我說:「大爺,麻煩你給安排人做點飯,把豬肉砍一角您留著吃吧!」

    老漢一聽連連點頭說:我這就安排去!」

    他剛要轉身走,我忽然想起家屬們不愛吃肥豬肉的事,又招呼他:「大爺,再麻煩你一下,你想法弄點酸菜燴在豬肉裡。」

    「這時候酸菜可不好弄啊!」

    「大爺,您費費心,我多給你袋高梁米。」

    他高興地說:「行,長官,這點小事我還能辦得到!」

    看著老漢高高興興地張羅去了,我按著承諾全屯每戶分了一麻袋高梁米。鄉親們那個樂呀,就是有一點不知道,管我們叫什麼部隊好。

    各項事處理好以後,我問石幹事:「這批糧食數量不少,你看怎麼辦?」

    「充軍糧啊,部隊現在正缺糧食。」

    「那好,咱們先留下一個排看守糧食,等見到部隊叫他們來拉。」

    「好,就這麼辦吧。」

    那天的早飯雖然吃得晚了點,直到中午才開飯,但是家屬和士兵們卻實實惠惠地吃了一頓大米飯和豬肉燉酸菜。

    就在我們在張家堡熱熱鬧鬧地打『張老虎』分糧食的時候,58師的起義部隊,除了半道嘩變和偷偷跑了一些士兵外,全部到達了大石橋,只剩下我們這支特殊的隊伍還在途中。

    張家堡內,老鄉們有歡天喜地的,有愁眉苦臉的,有痛哭流涕的。歡天喜地的是分到了糧食,尤其是那些已經斷頓了的人家,看著我們不知說啥好;愁眉苦臉的是那些害怕牲口累著沒跟著去的老闆子們;痛哭流涕的則是幾個給『張老虎』當團丁的家人。被打死的團丁屍體已被士兵們草草地埋在屯東的大炕裡,張家的人在大炕邊哭天嚎地。張家大院的廢墟還在冒煙,幾個媳婦模樣的婦女在廢墟中扒拉著東西。

    家屬和士兵們經過一宿半天的折騰已經又困又累,除了警戒的士兵外,其餘的都在老鄉家的熱炕上進入了夢鄉。天空中不時有飛機飛過,駕駛員們或許沒有現屯中的部隊,也或許是這個小屯根本就不是轟炸的目標,帶著「隆隆」的響聲從高空中飛向大石橋。

    我和石幹事吃過飯後,在老鄉家裡打了個盹,然後在屯中挨家走了走,看看家屬們的休息情況。

    這一看看出了情況,當我們走到後街張家大院的房後時,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站在門口向我招手,示意我們過去。我和石幹事走進院裡問他:「老鄉,有事嗎?」

    他四下瞅了瞅見沒有別的人後小聲地說:「長官,我不知道你們是什麼隊伍,但我覺得你們打了『張老虎』,為我們除了害,又分糧食給我們,就覺得你們是好人的隊伍。有件事我不能不告訴你們,張家的哥四個裡老三張得友『矮地虎』跑了。」

    我聽後心裡「格登」一下子,心想怪不得找不著他的屍體,他跑了,我們走後屯中的老鄉們可要遭秧啦!

    石幹事焦急地問他:「怎麼跑的,往哪跑了?」

    「你們的炮一響,他就從後面的小角門領著兩個人往東大山跑去。」

    「他這是害怕跑了?」

    他搖搖頭:「不是,這哥四個都是不要命的主,我尋思他是上東大山找他叔叔去了。」

    「他叔叔是幹什麼的?」

    「他叔叔是個鬍子頭,山頭號叫『獨眼虎』,手下有百十來桿槍,比他這幾個侄還邪乎,你們得加點小心哪!」

    「如果他叔叔來得多長時間?」

    「得半天時間吧。」他尋思了一下說。

    「謝謝老鄉了。」

    他在我們走的時候還囑咐我們:「這夥人心狠手辣,你們要加小心哪!」

    對於突然出現的情況,我和小石一合計,一定要加強戒備,晚上走的時候,部隊要做好隨時戰鬥的準備。

    在我們往金連長住的房子走去想叫他增加崗哨的時候,在一個老鄉家的屋後看見金連長手下的樸排長正在和幾個班長合計著什麼。看到我們突然出現,一個個顯得有些驚慌失措,樸排長還把手伸到腰間的手槍上。他們這種反常的舉動叫我一楞,但沒有想到別的。

    「你們在幹什麼呢?」我問。

    「沒啥事,閒嘮呢!」

    「你們連長呢?」

    「在前邊那個屋呢。」

    我們轉身要走,樸排長說:「王參謀,有件事本不應該我說,但是我看到了又不能不說。咱這隊伍五十來輛車,一走挺長,咱的兵力不夠啊,一旦半道上碰到情況那可就麻煩啦!應該把守山洞的那個排調回來。」

    石幹事說:「那糧食怎麼辦?部隊現在正缺糧食。」

    「反正咱也拉不了,管他呢!保護家屬重要,你說是不是,王參謀?」

    「一會和你們連長研究研究吧。」

    在往金連長住的房子走的道上,石幹事說:「這幾個人怎麼賊眉鼠眼的,看見咱倆那個慌張勁,不會是合計見不得人的事吧?」

    石幹事的一句話提醒了我,我想起來金連長手下的三個排長有兩個是鮮族人,都是金連長的老鄉。這個姓樸,守山洞的姓李,還有一個姓侯的漢族人。這樸排長說的話咋聽起來是有道理的,可是細想起來,這年頭人心不保,他叫我把姓李的調回來,一旦聯合起來對家屬的金銀珠寶起了歹念,那後果可不堪設想,想到這我的冷汗「刷」的冒了出來。

    「你怎麼還冒汗了?」

    我沒跟他說,因為這只不過是我的猜想。

    見到了金連長後,他增派了雙崗後也竭力要我調回李排長那個排。這使我更增加了懷疑,就像古代寓言中丟斧子人一樣,咋聽都像他的提議是為嘩變做準備,因為石幹事極力反對調,我也就沒有同意調回李排長。

    天擦黑時在老鄉們熱情的忙活下,家屬和士兵們又實實惠惠地吃了一頓大米干飯和豬肉燉酸菜。剩下的飯菜全部給了老鄉,老鄉們吃的那個香啊就甭提了。

    天黑了以後,家屬們分別上了車,石幹事特別囑咐把剩下的大米全拉上好給部隊吃。家屬的車隊在茫茫的黑夜中向南大崗走去,鄉親們戀戀不捨地把我們送到屯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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