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偏西時分,遼南**的地方政府雇來的毛驢車6續來到屯裡。家屬們知道自己歸**管了後,再不挑三揀四,晚間消消停停地吃起了高梁米干飯和凍白菜湯。
日頭落山以後,所有的車輛已經到齊,數了一下共有四十八輛,真沒想到**的地方政府居然能在一天的時間內征來這麼多的毛驢車。一時間小屯熱鬧了起來,毛驢的嘶叫聲和老闆子們的吆喝聲響成一片,家屬們一聽忘記了煩惱,來了興致,紛紛跑出屋來。有的說:「這麼多的毛驢車怪好看的。」有的說:「我長這麼大還沒坐過毛驢車呢,肯定挺好玩的!」有的還把老闆子的鞭子拿過來甩了幾下,惹得老闆子們哈哈直笑。
一個翻穿羊皮襖的老漢問我:「長官,聽征車的同志說是給什麼k部隊用的,我啥摸了半天,這也不全是部隊啊,怎麼娘們占一大半呢?」
「咋地,娘們不愛拉呀?要拉當兵的我讓坐上一車。」
他急忙擺手:「不用不用,還是拉娘們吧,我瞅這些娘們都怪好看的。」
「你這眼神挺好使的啊,黑燈瞎火的還能瞅出模樣。」
他「嘿嘿」地笑了:「不怕長官笑話,我這麼大歲數還沒有老婆呢!」
我逗他:「那我給你介紹一個?」
他信以為真:「那敢情好啦!」
「你養活不起她們!」
「沒事,我有毛驢車哪!」
我笑了。
「你笑啥?」
「你猜她們的男人都是幹啥的?」
「幹啥的?不會是當官的吧。」
「這話叫你說對了,她們的男人哪個都比我的官大,你養活得了嗎?」
老漢聽後目瞪口呆,張著沒了兩顆門牙的嘴楞在那裡,自言自語的說:「鬧了半天都是些官太太呀,我還以為是窯娘們呢!」
在家屬們開始上車的時候,周科長告訴我:「我和小董先走,如果沒有什麼意外,你們明天早上就能到大石橋,我們給你們準備食宿的地方。小石呢留在你的身旁。大部隊都過去了,咱們是最後邊了,你要加小心。」
「沒事,我有一個多連的兵力怕什麼?」
他想說什麼沒有說,我也沒好意思追問,然後就握手告別了。後來才知道,他想告訴我的是大石橋、營口雖然解放了,但是由於解放軍部隊冬季攻勢採用的是奔襲戰,部隊攻擊的主要目標是遼南駐有國民黨重兵的城市,鄉鎮基本都沒到,因此國民黨的殘餘地方部隊、地主武裝和反動的會道門仍然遍佈遼南地區。對於58師這樣的大部隊他們聞風而逃,可對於「老k部隊」這樣一支防衛力量既弱,又有錢財的特殊部隊卻十分感興趣,家屬的隊伍時刻都面臨著危險。
就在家屬們每四五人坐一台車準備出的時候,東南面山崗的那邊響起了激烈的槍聲和手榴彈的爆炸聲,爆炸的閃光和紅色的彈道把山崗那邊映得通紅。憑經驗我聽出幾乎全是日式機槍的達達聲,一種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身旁的小石問我是不是出事了,我說:「大概是部隊出現了嘩變。」
「出嘩變也不怕,我們的部隊人多著呢。」
家屬們坐在車上傻呵呵地瞅著東南方,幾個老闆子問我:「長官,咱們還往那邊走啊?」
「不往那邊走,還往營口走啊?」
正在這時,師部作戰科的李參謀領著兩個士兵氣喘吁吁地跑到我的跟前說:「王參謀不好了!一團的胡連長嘩變了,全團的機槍都在他的手裡。他們計劃出來後就來洗劫「老k部隊」,趙副官叫我告訴你馬上改道而行。你要抓緊,沒看那邊已經打起來了嗎?」
「好,我們馬上改道走!」
可是走哪條道我卻不知道,問了一下屯裡的老鄉,老鄉說:「別的道沒有,只有屯東有一條行人走的小道能通到大石橋,不過道不好走不說,還得經過『張老虎』的屯子。」
「『張老虎』是什麼人?」
「是我們這一帶的大財主,光家丁就有百十來號,一般的隊伍是過不了他的屯的。」
我心想在這緊急的情況下,別說一個『張老虎』就是十個『張老虎』也得闖。於是告訴警衛排作前衛,金連長斷後,車隊從小路向大石橋進。
李參謀看車隊出後,才告別我跑回了部隊。
對於胡連長的這次嘩變,到達大石橋後我才得知真相,原來58師外團各部隊的下級軍官和士兵們,從打出了營口就納悶:這部隊換防怎麼由八路護送,可是在師長嚴令和解放軍部隊的巨大壓力下,雖然納悶卻沒有什麼反常的行動。經過半宿一天的時間,他們開始醒腔了,士兵們利用休息時間開始交頭接耳的議論,咱們部隊十有七八不是投降就是反正了。富家的子弟和對**沒有好感的人開始尋思怎樣逃跑,殘餘的國民黨份子鼓動起士兵嘩變,讓王家善、趙傑等人擔心的事終於生了。
先頭部隊一團二營一連是賈團長最引以自豪的連隊。連長姓胡,身高一米八五左右,長得膀大腰圓又有一身好武藝。抗戰時期,這個綠林出身的漢子還是賈團長手下的士兵,巴彥縣城一戰,他光著膀子手持大刀一人砍死了六個日本兵。團長看中了他的勇猛,將他提升為連長。營口八月那場戰役,他抱著一挺輕機槍衝進解放軍隊伍,解放軍戰士在他的槍口下,一排排的倒下,為此他受到了王家善的嘉獎。
在部隊集結準備出的時候,賈團長多了個心眼,為防止出現嘩變,他把全團的輕、重機槍全部集中到胡連長的連隊。用他的話講「這樣做,即使出現嘩變,沒有重武器,嘩變部隊也好消滅」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在胡連長的隊伍裡有一個漏網的國民黨特務,這個特務姓宮,是個少尉排長,這個宮排長是軍統特務們展的國民黨黨員,和胡連長是是結拜兄弟。
部隊出城後,他就開始挑唆胡連長嘩變,胡連長說:「團座對我恩重如山,這次又把全團的機槍集中在我這,這是對我多大的信任,我不能做對不起他的事。」
「大哥,你咋這麼糊塗呢?前一場仗你打死了多少解放軍士兵,不用我說你自己心裡也有數吧。師長開會嘉獎了你,你以為是好事哪,那是在你脖子上掛了一把刀。到了那邊,別人都可能沒事,而你用**的話講是血債纍纍,他們能饒了你嗎?你信兄弟一句話,咱不能過去,過去就是個死。」
對於宮排長的話,胡連長半信半疑。在日頭落山後,宮排長再一次和胡連長說:「大哥,部隊就要出了,你不能在猶豫了。明天到了大石橋,部隊一編成解放軍,那你就第一個死。」
「為啥呀?」
「你可真糊塗啊,你是勇士呀,不拿你開刀拿誰呀?」
這一次胡連長動了心「那你說咱咋辦?」
宮排長拿出了他的「特工證」,遞給了胡連長,胡連長看了一眼後「原來你是個壞犢子。」
「大哥,話不能這麼說,誰是壞犢子?誰是好犢子?你分得清嗎?師長好嗎?他是黨國的叛徒,而你是黨國的英雄,如果你現在帶著弟兄們到瀋陽去,我敢保證覃軍長最底得給個團長。這不比送死強嗎?」
胡連長想了想後說:「這麼多老八路部隊監視咱們,能跑得了嗎?」
「咱有多少挺機槍?」
「五十來挺吧。」
「那不就得了,五十來挺機槍的火力,突然起攻擊,什麼部隊能擋的住?」
胡連長點點頭說:「可也是。」
「我再給你出個道,你知道師裡的軍官家屬們都有錢吧。」
「那我知道。」
「她們已經落在了隊伍後邊,咱們突圍出去後,先搶了她們,那咱哥們可都了。」
胡連長聽後,咬了咬牙說:「好,就按你說的辦。天黑以後咱們就行動。」
胡連長和宮排長預謀的險惡計劃,被一個叫李長的上士聽得一清二楚,這個李長是老宋他們展的**黨員,得知胡連長等人的預謀後,他藉機跑到山梁子上,把情況向老八路護衛部隊的周連長作了匯報。
周連長得到消息後,一面派人向上級報告,一面部署兵力準備戰鬥。
解放軍部隊的長,接到情報後,馬上調集了一個團的兵力趕往即將出事地點。同時派人通知王家善。
王家善接到情況通報後,眼睛都急紅了,在地上來回的走搓著手說:「賈團長啊,賈團長,你怎麼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這麼多機槍能放在一起嗎?五十來挺機槍的火力誰能阻攔的住?快!趙傑,——馬上通知賈團長,不惜一代價阻止事件生,如有差錯軍法從事!」
趙傑立即派人通知賈團長,同時派人向老k部隊的駐地趕來,通知我馬上改變行軍路線。
賈團長接到命令後晃著腦袋還有些不信:「不能吧,胡連長那可是隨我南征北戰的弟兄,我待他也不薄啊,是不是情報有誤?」正在他猶豫不定的時候,胡連長的隊伍提前嘩變了。
這時天已擦黑,胡連長的隊伍端著輕、重機槍撲向了東山崗。
此時,解放軍方面的集結的大部隊還沒有到達指定的地點,東山崗上只有一個連的保護部隊。連長周xx接到通知後,馬上命令部隊做好戰鬥準備,當黑壓壓的人群摸上來的時候,周連長氣得罵了句:「狗娘養的,真***來了!」然後把槍一揮喊了聲「打」,山崗上響起了密集的槍聲。
胡連長的隊伍剛摸到半山崗,就被山崗上的火力壓得趴在了地上,胡連長急眼啦,抄起一挺機槍喊道:「弟兄們,衝啊!」輕、重機槍同時開火,密集的子彈溜子像一張紅色的漁網撒向了山崗上周連長的隊伍,戰鬥只持續了十來分鐘,山崗上周連長的部隊幾乎全部陣亡。胡連長的隊伍扔下二十餘具屍體向東邊的大山跑去。
與此同時,已接近目標的解放軍部隊的一個團,聽到東山崗激烈的槍聲,團指揮員們預感到周連長的部隊恐怕要阻擋不住嘩變的士兵,果斷地派出了一個營的兵力馬上增援東山崗,其餘的兩個營緊急行軍,在東山崗後面的東大崗下布好陣勢,即使嘩變士兵突破了東山崗,也將被消滅在東大崗之下。
胡連長的部隊突破東山崗以後,立即下崗奔東大崗而來,當到達山坡下時,解放軍兩個營的兵力已經佈置好了陣勢。後面一個營的兵力尾隨而來,胡連長此時如籠中的困獸,兩眼血紅,領著士兵衝向東大崗陣地。
戰鬥像王家善說的那樣,幾十挺機槍誰能阻擋得了啊,戰鬥持續了十來分鐘,胡連長又扔下了幾十具屍體倉皇鑽進了東大崗的密林中,解放軍部隊也傷亡了近一個連的兵力。
由於傷亡太重,胡連長放棄了撈一把的打算,帶著殘兵敗將直奔瀋陽而去。
賈團長得知戰況後,一頭栽倒在地上一病不起,後因醫治無效不幸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