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滄桑 正文 第 八十五 章 港口奇遇
    第二天,營口市的報社記者不知從哪裡得到了這個消息,到師部來瞭解這件事。王家善師長這才知道昨天晚上有這麼擋子事,問趙傑,趙傑不敢隱瞞只得如實做了匯報。王家善聽後沒有生氣,只說了句「年輕人火氣太大,下不為例吧」。

    當趙傑問他怎麼回答記者的詢問時,王家善想了一下:「就按你告訴劉營長那麼說吧!」

    第三天,營口的報紙上頭版頭條刊登了這件事,但並不是事情的真相。標題是:營口市區有小股共匪出現,我**將士奮勇殺敵,將共匪打得落荒而逃。這件事表面上是稀里糊塗過去了,但是清剿隊的隊長卻沒有消停,一直告到了營口市政府。政府派人來部隊調查,王家善師長對趙傑說:「你惹的禍自己處理吧。」

    趙傑找到宋影的父親宋秘書長,由他出面才將這件事平息了下來。

    正月初五,我的四個哥們來我家過破五。那天趙傑兩口子也來到我家,他詳細地打聽了我的四個哥們的歷史。

    老大宋少華,祖籍是山東濟南府的人,論起來我們還是老鄉。後清的時候,山東地界鬧災荒,他的老祖宗闖關東來到了黑龍江省的雞西。此人長得圓盤大臉、膀大腰圓,性格直爽,脾氣暴躁,精通武功,在警衛連裡被人稱為假李逵。偽滿時期,他的老婆因不忍受當地保長的欺凌,撞死在保長的家裡。他一怒之下殺了保長,拉起了桿子,立山頭名號為「黑龍」。「八一五」光復後,趙傑受王家善委派到雞西拉隊伍,他在趙傑的勸說下參加了王家善的隊伍。

    老三潘少銀,家在盤石住,家中有田有地在當地是個中等戶人家,偽滿時期也參加過青年義勇軍,八路軍進東北後,他害怕被當漢奸抓了,投奔了王家善的隊伍。此人長得漂亮,一米八的大個,四方大臉,濃眉大眼儀表堂堂。那天過破五,「胖頭魚」的遠房親戚,一個批鋪老闆的女兒來串門,相中了潘少銀,「胖頭魚」托我們給介紹介紹,沒想到一介紹潘少銀也同意,兩個人就處起了對象。在部隊起義後這個姑娘隨潘少銀回到了盤石。

    老五王樹新家在海龍縣住,是個毛小伙子,他舅舅在師部參謀處當參謀。小伙子好說好笑,家中沒什麼人,父母在光復那年在蘇聯紅軍和日本部隊打仗時死在炮彈之下。他沒有辦法只好投奔了他的舅舅,在警衛連當了個中士。

    只有老四侯殿春的身世是個謎,他只說自己家在山東,具體什麼情況他一直閉口不說。

    當趙傑知道了我們哥幾個的大概情況後說:「你們的身世基本都差不多,希望你們能成為真正的哥們。」

    我們哥五個也真像趙傑希望的那樣,相處得和親哥們一樣,人們管我們叫「五弟兄」。就連王家善後來也聽說了,有一次在他家裡,他和手下的人說:「我手下有五虎將,現在又來個五弟兄。」王家善的五虎將在部隊起義這件事上起到了關鍵的作用,而我們五弟兄在保護家屬北移的路上浴血奮戰也是人所共知,——這是後話。

    那天趙傑為什麼詳細打聽我的四個哥們的身世?後來他告訴我就怕我和**再扯成線,同時也怕被國民黨拉扯進去。以他當時的話講就是「咱是軍人,軍人的天職是服從命令,職責是保衛國家,至於什麼黨與咱無關」。

    正月初十,廣東的一個客商來請我吃飯,我險些棄軍從商隨他到廣東去。

    還是你媽和馬瑞芳剛到營口的時候,這倆老娘們天天格嘰要上港口看軍艦。馬瑞芳說:「這旮旯的老鄉說了,那軍艦可大啦,比日本人的小洋樓都高,上邊有槍有炮,連汽車都能裝。我就不信,再大還能比咱黃魚圈江邊的渡船大?咱那渡船可是上下百里碼頭上有名的大船,能裝下好幾十人呢!」

    「咱黃魚圈的渡船能和軍艦比嗎?這軍艦能裝下咱那麼大的渡船幾十條。」

    「我才不信呢,那得多少人能划動?」

    你媽聽我這麼一說也來了興致非得要我領她倆去看看。

    「港口那地方是52軍25師加強營的地盤,不歸咱們管,那是軍事禁區不叫隨便看。」

    「你不會和他們好好說,咱們好賴不及都是一夥的,看看能咋地?」

    「他們都是老蠻子,我不認識說不上話。」

    「我們不管,反正你得領我們去看看。」

    沒有辦法我只好答應她們禮拜天去看看,但不能到跟前,只能在遠處瞅。她倆說「只要能瞅著就行」。

    禮拜日的早上,馬瑞芳老早就來到我家,你媽也趕緊梳洗打扮,我說:「一個上海邊,也沒人看你們打扮得這麼齊通想幹什麼?」馬瑞芳說:「你一個男人哪知道女人的心思?我們女人出門就得打扮打扮,這是女人的天性。」好不容易她倆才打扮妥當,我們三個人才往海邊走去。

    那天的天氣特別好,晴空萬里,風和日麗。我們出了營口的東門,順著港口外圍的鐵絲網來到海邊一瞅,馬瑞芳驚呼了起來:「哎呀媽呀,這海咋這麼大,連邊都瞅不著?」你媽是有文化的人說起話來和她不一樣,也驚歎:「這可真是海天一色!」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大海,也被這大海的的壯觀景色而驚呆了。

    海面上微波蕩漾,漁帆點點。天空中成群的海鳥自由飛翔,出「嘔嘔」的叫聲。我彎下腰捧著點海水嘗了嘗,微微鹹,並不像想像中的那樣鹹。馬瑞芳一見問我:「幹什麼呢?」

    「都說海水是鹹的,我嘗嘗。」

    「啥味?」

    「挺甜。」

    「我咋忘了這個茬,我也嘗嘗。」

    她找了個有石頭的地方,趴在岸邊把嘴貼在水裡,就像在江邊喝水一樣,咕嘟咕嘟地一連喝了幾大口。抬起頭這通吐呀,嘴裡叨咕:「這叫什麼水呀,這麼鹹?」

    「六嫂,這水按你的口味可有滋味吧!」

    「去你的吧,淨拿我老桿!」

    把你媽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大海永遠是美麗的,站在海邊的沙灘上,瞅著遠處的海天一色,萬頃波浪中的漁船,盤旋在天空的海鳥。呼吸著清新的海洋空氣,聽一聽波浪拍打海岸的「嘩嘩」聲,撿一撿五彩繽紛的貝殼,那心裡的敞亮勁甭提了!

    營口海岸的貝殼有的是。大的、小的、圓的、方的、扁的,什麼樣都有。有的鮮紅,有的焦黃,七色的貝殼數量最多。馬瑞芳她倆撿了這個撿那個,看到哪個都捨不得,結果忙活得每人撿了一大堆。可怎麼往回拿呢?馬瑞芳找來找去也沒找到什麼東西,一急眼把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裝,結果還是裝不下,把我的全身口袋都裝得滿滿的。

    看看天已近晌午,我說:「咱們回去吧。」

    馬瑞芳剛想要走,一拍大腿歇裡達掌地說:「哎呀媽呀,咱咋忘了這個事?」

    「啥事?」

    「咱幹啥來了,不就是要看軍艦來嗎?光忙活撿這玩藝那軍艦還沒看著呢!」

    「可不是咋地,咱咋把這個茬忘了。」

    我們來玩的地方是順著鐵絲網過來的,軍艦停在海灣的港口處,這裡有道小山梁隔著看不見。我又領她們倆繞到山崗的高處,往海灣的港口處一瞅,不光她倆吃驚,就連我也了呆,心想不怪人們說那軍艦可厲害啦,上面的電炮一打一面子。瞅著那足有三盆粗的炮筒子,我心想這炮打出的炮彈那一炸得多大範圍呀!

    看著看著馬瑞芳歎了口氣,我問她;「你歎什麼氣?」

    「這軍艦倒挺稀罕,只可惜離得太遠瞅不真切」

    「近了咱也進不去。」

    「咱把鐵絲網拽開爬進去。」

    「那可不行!這是軍事禁地,鑽進去人家就可以開槍。」

    「沒事,我一個老娘們他們能咋地?」說著說著就要往裡照量。馬瑞芳這個人雖然是個婦女,可是敢說敢為膽子又大,說到做到,我倆怎麼勸也不行,她非要往裡鑽。

    正在這時,從鐵絲網內的營房中跑出來三個老蠻子兵,連跑帶比劃嘴裡還唔裡哇啦地不知喊些啥。

    一個從海邊過來的漁民看我們愣頭愣腦站在那裡,告訴我們說:「你們還不快走,他們要過來揍你們!」

    「他們喊些啥?」

    「他們罵你們呢!」

    「你咋知道?」

    「我家原來就住過蠻子兵,他們的話我多少能懂點。」

    說完後他著急忙慌地走了。

    這三個兵到了鐵絲網前指著我們說:「滾俅蛋,這裡不准看!」

    我雖然不懂南方話,也不知道這「俅」是啥意思,但我知道這肯定不是個好話,於是就說:「不叫看,就不看唄,你們罵什麼人!」

    他們還重複這句話,我有些急眼了也順嘴罵了一句。他們三個一聽,順著鐵絲網從山崗下邊的海邊跑了過來。

    看這三個小子氣勢洶洶的樣子,我心想事不好,你媽說「咱快跑吧」。我們三個扭頭就跑,可她倆穿的高跟鞋,道又不好,咋也跑不快,沒跑多遠他們三個就追了上來。那時候,我和南方兵也沒接觸過,不知道啥樣,於是告訴她倆「趕快回去找六哥,我擋著他們」。她倆急忙往市裡跑去,你媽連跑連不放心地回頭瞅。

    要說這南方人,打架就是差點勁。要是咱東北人三個對付一個到跟前早就動手了,不怪南方人說咱東北人脾氣不好,有關東鬍子的根。這三個士兵跑到我跟前,我以為非動手不可,於是就拉開了架勢,運足了勁。沒想到他們跑到我跟前後,連比劃帶哇啦不知說些什麼玩藝。他們看我愣巴愣眼瞅著他們,知道我沒聽懂,於是用腳使勁抹了一下沙地,用手指寫道:「你是哪個部隊的,這裡是軍事重地不准看,你們還不走,想幹什麼?」我說:「我是獨九師師部的。家屬要看軍艦,我領她們來看看,我們也沒進到裡邊去,不能犯啥說道吧?老百姓都能在這走,咱們是一夥的看看有啥?」

    他們三個一聽樂了起來,弄得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一個長得像瘦猴子似的下士走過來捅咕了我一下,我用眼睛瞪了一下問:「幹啥?」他哇啦哇啦連說帶比劃。這南方人舌頭硬,咱東北人還真就聽不明白,除了滿嘴「啦啦」以外,其他的你也不知道他說些啥,他見我聽不明白就打開了啞語,先拍拍自己的胸脯,又指指海邊停著的軍艦豎起了大拇指,然後指指我又指指城裡的方向伸出了小拇指。最可恨的是他「呸」地往地上吐了口吐沫,用腳抹了抹,這在啞語中是罵人的動作。我一伸手抓住了他的脖領子,他脖粗臉紅地直擺手,那個中士急忙蹲下寫道:「我們是正牌軍,你們是雜貨亂部隊打仗不行。」

    俗話說「吃誰向著誰」。我穿著獨九師的軍服,吃著獨九師的軍糧,領著獨九師的軍餉,這心也就向著獨九師,見他們這麼瞧不起獨九師,我這火一上來,扯著他的脖領子使勁一拽,腳下一絆,把他摔出挺遠。這小子踉踉蹌蹌險些造個狗吃屎,站穩腳後轉過身就向我撲來。我側身一閃,一掌劈在他的後脖頸上。這下他可真來個狗吃屎,趴在地上捂著後脖頸子直叫喚。

    士兵一看,握著拳頭就往上撲。我亮了一個「白鶴展翅」,他倆一看,圍著我轉開了圈。我用手比劃著叫他們上,他倆就是不往上衝,始終和我保持一定的距離,我奔哪個去,哪個轉身就跑;再奔哪個來,哪個扭頭就撩。我站著不動,他倆又撲了上來。氣的我夠嗆,也累得滿身大汗。我一琢磨這倆小子是玩我呢,想把我累趴下。於是我乾脆坐在地上,用手擦著臉上的汗,大口喘氣裝作累得不行了的樣子。再往鐵絲網裡邊的兵營一瞅,只見十幾個士兵站在外邊賣呆,指手畫腳不知說些什麼。我一想得趕快脫身,弄不好這幫人要都出來我可就要吃虧了。

    正在這時,那個中士以為我真的累得不行了,一個「餓虎撲食」就向我撲來。待他要到我的跟前時,我猛地往後一站,雙手抓住他的肩膀,身子往下一倒就勢來了一著「兔子登鷹」,雙腿一圈,這小子趴在了我的腳上。我罵了句「滾蛋吧」,兩腿一瞪雙手往後一使勁,這小子從我的身上「嗖」地飛了出去。我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回頭一瞅。只見他趴在地上造得滿頭滿臉都是沙子,嘴裡還「撲撲」往外吐沙粒。

    另一個士兵一看,扭頭就往海邊跑。我剛追了幾步,就見兵營裡的人跑了過來。我心想不好,趕快撩吧。扭頭剛想往山坡上跑,就見六七個蠻子兵端著槍在坡上對著我,這下我可傻眼了,只好老實地站在那裡。

    這時候兵營裡的十幾個人,繞過鐵絲網來到我的面前,「呼啦」一下就把我圍了起來。我心想這下可真完了,弄不好得挨一頓揍。可是這幫人把我圍起來後誰也不往前上,我想這南方人長得小,八成這膽也小,要不這麼多人咋沒人往前上呢?倒把我急了夠嗆。好不容易一個大個的士兵衝過來奔我臉上就是一拳,我剛一側身準備踢他的下陰時,沒想到他拳到半路縮了回去,扭頭跑到一個小個士兵後推著他往前來。小個士兵嘴裡哇啦哇啦喊著,衝我直擺手。我明白,他的意思是你可別打我,是他推著我。氣得我喊了起來:「老蠻子你們打的什麼仗,有種的往上上啊!」

    他們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這時候一個士兵用南腔北調的普通話說:「你怎麼動手就打人?」

    「這是咱關東人的脾氣,惹著就揍。」

    「關東鬍子多,野蠻!」

    「你們才野蠻呢,你們是地地道道的老蠻子!」我嘴上這麼說,心裡想這事也不能怪人家,我這當教員出身的還這麼好動手,也不怪人家說咱野蠻。這下我明白了,這南方人打架是嘴上吵吵的厲害,實際不愛動手,這心裡也就不害怕了。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